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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煙已經沒法抽了,而工地遍地都能當垃圾場,邵博聞不解其意,剛說:“你這是……”

  常遠聞言瞥他一眼,手上動作不停,麻利地從另一邊兜里掏出煙盒來,抽出兩根一左一右地掛在自己耳朵上了。

  邵博聞:“……”

  他這次總算弄明白謝承碎碎念叨的P19懸疑案之一了:像常工這種耳朵上隨時隨地都從沒空擋、從不落單的老菸鬼,牙齒得他媽一年上醫院洗幾次,才能白的跟牙膏廣告裡一樣燦爛。

  搞了半天這些煙都是虛張聲勢,邵博聞哭笑不得地說:“你這是唱哪出?別跟我說煙還是你自己掏錢買的。”

  常遠一臉“你在逗我?”的表情,可他說出來的話卻差點讓邵博聞變成玻璃心。

  “我不能抽菸,尼古丁對神經有抑制作用,但是大家太熱情了。”

  說著他斜睨著邵博聞,眼睛黑白分明:“我還用買煙?也不知道是哪個公司的項目經理,出手闊綽得很,第一次來,就給我搬了6條中南……”

  邵博聞一瞬間打死謝承的心都有了,他第一次上工地看見常遠,因為希望他高風亮節得跟陶淵明一樣,便將揣來的大額購物卡又揣回去了,然後給了謝承,然後交代項目經理去買點實用的東西送去。

  沒想謝承看見總監代表耳朵上左右開弓,以為他就好煙這一口。事後他前來匯報,說買的是常工最喜歡的東西,邵博聞一聽是煙,也沒覺得有什麼,常遠作為監理,到處收別人的煙,自然也有要發的時候。

  邵博聞的眼神很憐憫的樣子,裡頭仿佛就寫著“我忘了你有病了”,常遠最怕的就是這個,拿他當病人,他本來輕鬆的狀態霎時就不見了,只覺得尷尬和難以忍受:“額那個……你們破費了,走吧。”

  邵博聞倒是反應快,在他轉身之際猛地抓住了他的胳膊,笑著道:“闊綽個屁,謝承回去就讓我抽了一頓,預算超了一半,這不一直到現在,都沒再給你送東西了麼,窮得。”

  常遠回過頭,看見他真在笑,才告誡自己不要反應過度,他想了想,好像後來確實是什麼都沒收到過了……不對,昨天請他吃了頓宵夜。

  第32章

  相對來說,常遠喜歡這種不送東西的。

  他當初來工地上來當監理,說穿了不過是為了躲避池玫,不然以常鐘山半輩子的科室關係,最不濟也能把他安插到地方的小設計院裡去過養老生活。

  工地上沒有所謂的節假日,安全因素又決定了非工作人員不得入內,這就是他寧願放棄高大上辦公環境的原因。

  起初他也嫌棄這裡,鞋子從來沒個乾淨的時候,成天曬得頭昏眼花,與他打交道的人95%都沒文化,但凡事都有兩面性,習慣了這片天地之後,他發現這裡的心靈大都很淳樸。

  行業里認為監理很少有好東西,而潛規則使得施工單位不送禮就不成事,煙、酒、茶、卡投其所好才能皆大歡喜,可常遠這個人最大的開銷是買狗糧。

  大款雖然有個很有錢的名字,但其實很好養活,以常遠的工資再給它養幾個老婆都沒問題,就是大款不太近狗色。

  科薩科夫綜合徵決定了他必須少沾菸酒,成天工地和家兩點一線,實際也用不了什麼錢,一天到晚的破事多得來不及記,添幾筆誰誰誰送了什麼他還不願意。

  古話說三省吾身、謂予無愆,常遠天天都得回顧日記,看見自己總在貪便宜,就覺得自己可不是個東西。

  再說拿人的手短,遇到問題不好意思不“通融”,有一必有二,通著通著底線就沒了。

  不過他處在監理這個職位上,拒絕得太徹底也不行,很多施工隊的腦迴路都是“是不是送得不夠多?”,回頭鍥而不捨地整個更大的來。常遠看矯枉過正,漸漸也收些菸酒禮盒,在工期里慢慢地還回去。

  比如謝承送的六條中南海,除了少量他用來掛在耳朵上忽悠人,其他基本都在現場給周繹了,這年輕人夠老實,他讓周繹分給工人們抽,這小哥立刻就發下去了。但他就很少給謝承,因此這小子喜歡跟邵博聞搞小情報。

  常遠恢復如常,扭了下手腕看著邵博聞說:“總給我送東西的人,幹活我就盯著他。”

  這真是個與眾不同的威脅,邵博聞順從地鬆開了手,憋著笑道:“那我以後多送你點兒東西。”

  城市套路深,常遠的眉毛登時皺了起來,他的本意是“好好幹活、別整么蛾子”,結果被邵博聞一曲解,好像就成一個願送一個願盯了……

  “算了吧,”常遠扯了扯嘴角,一副孩子他爸的模樣:“窮就勤儉持家。”

  邵博聞被嫌棄地直接笑出了聲,他推了推常遠的肩,示意他開始走,上嘴唇挨天,下嘴唇著地--沒有臉地說:“再窮我也是個總啊。”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常遠一時竟然無言以對,怔了兩秒他反應過來,在心裡說:那我還是個總監呢。

  知了是熱來瘋,越熱越鬧騰,兩人大步流星的走了半公里,拐彎的時候變了方向,地上的影子忽然轉移到了常遠的前方。

  太陽將近中天,影子都是小矮人,跟著他的是個大頭娃娃,另一個是小頭爸爸,他往右一瞥,發現爸爸因為“不用曬太陽”,此刻正被曬得眼睛都快沒了。

  常遠因為頂著那頂丑帽子,視野清晰得厲害,見他熱成狗,不知怎麼就笑了起來,這德行還總什麼總--不過人心本惡,他竟然沒起還回去的念頭。

  邵總已經被曬成了一個白內障,滿眼金光燦爛,他忙著擦汗,一抬手把這個難得的笑給擋住了。

  --

  工人大哥還在太陽底下拿榔頭敲,哐哐哐。

  毛坯室內的謝承灌了兩杯水,將剩下的倒在頭上,甩了甩之後往牆上一趴,痛心疾首地道:“我差不多就是條鹹魚了。”

  周繹覺得他本來就是條鹹魚,因此沒有回應,坐在唯一的小馬紮上刷拆遷的後續新聞,他是個有始有終的年輕人。

  項目經理不甘寂寞,唱起了妄想的小情歌:“冷冷的冰雨,在我臉上胡亂的拍……呀咿……呀……”

  手機熱得像顆炸彈,周繹被他吵得心煩意燥,只能跟他搭話,這時屏幕隨著手指滾動,跳出一張圖片,畫面上的人看著有些似曾相識,周繹想了想,看向謝承說:“這妹子不是你上次英雄救美那個嗎?”

  “哪個啊?我看看,”謝承完全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救過美,他把身體從牆壁上撕下來,溜達到周繹旁邊,頭一低登時嚇出了聲:“臥槽這個腿……”

  “什麼腿?”邵博聞來得很是時候。

  謝承回過頭,一下看見了當事人。

  常遠站在門口逆光的位置,戴著一頂眼熟的帽子,再看他們家聞總,頭上果然空了。謝承立刻就羨慕上了,別人家的好基友,真想來一打。

  “就上次月光茶館裡頭撈出來那個小胖妞,”謝承手賤地抄走了手機,亮給邵博聞看:“倒霉孩子,腿被燙得不成樣子了,諾。”

  圖片的像素有點渣,但模糊導致傷勢看著更加可怖,患處已然紅腫潰爛,十分慘不忍睹。

  謝承在旁邊嘰歪拆遷的都是禽獸,邵博聞跟常遠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想起了那天拆遷,因為知道得多一點,心情都比較複雜。

  當時是這女孩拿水潑來潑他,結果因為意外倒在了自己身上,她是始作俑者,若不是變成了受害者,那麼就是迫害者。

  事實和輿論中一面倒的豬狗不如並不相符,公正來講她被綁架是事實,但是燙傷跟拆遷是兩回事,筆者的呼籲讓邵博聞看著覺得彆扭,他這是做善事也就算了,要是有心往攪亂治安的方向上引,估計也是一帶一大片。

  幾面之緣也算認識王思雨,常遠有點在意,便也在旁邊揪著頭看,邵博聞察覺之後就把手機放在中間擺正。

  這是那個被刪文的博主新樓下的一個回復連結,點開後是一篇募捐帖,用真名敘述了王思雨被綁架和燙傷的經歷,向社會大眾求助。網頁滑到最後,顯示的捐款數量已經上了5位數。

  不管怎麼樣,那姑娘的醫藥費是有了。

  再返回主樓,重發的拆遷微博的關注度短短一個上午就累積了很高的關注度,對於這種不斷傳播的負面新聞,榮京集團的自媒體官方帳號終於對此開始做出回應。

  然而他們的公關不怎麼樣,一上來就否認了強拆,這種武斷的語氣十分傲慢,使得底下質疑的聲音成群結隊。

  不過這些糾紛都是榮京集團的事,跟邵博聞沒什麼關係,他把手機遞迴去,裝腔作勢地說:“沒大沒小,監理都來了還坐在地上,起來驗收,都通過了你們就去下館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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