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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突兀的打了嗝,生理性的逼出了兩股淚痕,鼻尖和眼圈通紅,臉上的表情可以翻譯成“寶寶心裡苦到不想哭都忍不住”。

  常遠本來不好受,但是跟他這可憐巴拉的模樣一比,登時被秒成了渣,畢竟他怎麼也不可能哭成這樣。

  他只養過狗,小時候也很乖,舉家搬遷也沒有親戚的小孩可以逗,唯一的朋友許惠來又是個光棍,對小孩的秉性一竅不通,見孩子這樣還以為出了什麼大事,只好打起精神在他座位前蹲了下來,表情是竭盡所能的和藹:“怎麼了?我給邵……你爸爸打個電話,讓他現在就過來,好不好?”

  “不,不給他打!”虎子一急,就抻胳膊蹬腿的,他傷心地說:“他在工作……他要、嗝、要認真工作,才能養得起我嗚嗚嗚……”

  常遠在他對面,那幾腳全被他的襯衫笑納了,力道不重,還不如大款愛的飛撲,可他心裡卻如遭拳擊。

  這就是生兒育女的意義的吧,他想,不只是為了傳宗接代,他們如此可愛,又這樣乖巧,全身心的依賴著你、比誰都需要你,被人需要帶來的滿足和存在感,大概就是戀情定格後的成年人追求的價值。

  大眾的價值觀證明邵博聞的選擇沒錯,而他與池玫的矛盾在於,他到了追求這種價值的年紀,但在池玫心裡,他永遠被定格成了在桐城上小學的那個孩子。

  常遠苦笑了一下,說:“行,不叫他,那你想讓我幹什麼?”

  “我……”虎子扭扭捏捏地說:“我、我、我想拉粑粑。”

  人生如戲,常遠做夢也沒想到,有一天他會在工地廁所外面的小樹林裡,被迫跟他暗戀的男人的光屁股兒子討論“你喜歡爸爸還是媽媽”、“你爸爸養得起你嗎”、“你爸爸有沒有我爸爸帥”這些成人不宜的話題,造孽。

  如果邵博聞在這裡,他很輕易就能發現虎子的反常,他平時話不多,也總裝作很嫌棄他的樣子,但是常遠不了解他的兒子,他喜歡邵博聞,覺得他擔得起所有稱讚。

  最後,他只是把記錄簡寫成了:7月20日,下午13:23,邵博聞的兒子在我辦公室。

  ——

  此時,世界第一帥的爸爸正蹲在水泥碎塊上洗手。

  邵樂成發了癔症,覺得他渾身都沾了……巴不得他大庭廣眾的褲子都脫了過一遍水。

  邵博聞受不了他這點,明明家裡亂如狗窩,出個門他就有了潔癖,也是神奇,小時候在別人家花園裡匍匐著偷糙莓的時候,可真看不出來長大以後能講究成這樣。

  他洗完手又洗了把臉,這個月忙得忘了理髮,長度有點過界,沾了水總往眼睛上垂,他便拿手往後攏了攏,心裡油然而生一個藉口,他可以去問常遠借理髮卡。

  順著理髮卡他又想起了“小羅”,那回常遠拍得他手心發麻,現在的相處狀態雖然離他的希望還很遠,但總體是進步了,凌雲幹活很漂亮,基本挑不出什麼問題,但就算是這樣,他在監理辦公室仍然刷足了存在感。

  常遠一開始還問他又來幹嘛,聽他渾身是汗的說了幾回外頭四十度,眼皮子往下一搭,忽然就忙到沒時間說話了似的。

  郭子君當他是領導,見他來了就愛讓位,他好去找謝承蹭熱點玩遊戲,年輕人不怕熱,就怕2G卡如便秘。

  經過這陣子的觀察,邵博聞肯定常遠還是個單身狗。

  每周郭子君會休一天,可作為領導,常遠卻7天都呆在工地上。一兩周還可以歸咎於忙碌,總是這樣就很明顯了,他不記掛家裡,也沒有人在等他,邵博聞臉厚心黑,簡直不要太心花怒放。

  他對目前看得到摸不著的和平還算比較滿意,人雖然到了他眼皮子底下,但中間還隔著兩個泰山一樣的障礙,一個很聰明的女人,和一個很敏感的孩子,他不能重蹈覆轍,讓曾經的逃避再發生一次,他需要時間,好在他的耐心已經練到了極限。

  謝承不著調,周繹沒孩子緣,虎子在工地上他並不是特別放心,邵博聞站起來,準備走了。

  邵樂成跟那個“老遷”談了一個小時,結果那男的說他做不了主,得回去問問老大,邵樂成忍住了破口大罵的衝動,冷著臉給了他一天,沒回應就強推。

  他滿肚子火的抬起頭,一下就看見了他哥的狗爬式的大背頭,眼裡霎時多了道重影,邵樂成心想:他還是這個樣子比較順眼。

  柏瑞山仍然是業界頂級豪宅中無法超越的銷售神話,水榭南里也經歷了垃圾場、鬼樓到精尖住宅的逆向重生,然而這兩個傳奇的締造者,卻成了一個碌碌無為的小老闆。

  人生就逆流而上,而不是去走回頭路,邵樂成不甘心,他本來可以是總經理的弟弟、副總經理或者分公司的總經理,如今卻只能當總經理的助理。

  每次想起他當年剪掉的工作牌,可能是自己這輩子都達不到的高度,邵樂成就特別恨他,他嫉妒這人自持天賦,卻讓它無處施展,恨他胳膊肘長不直,好不容易走了一個常遠,結果又來了一個孩子,他們都只是……外人而已,不是嗎?

  “你整那么小一個建築公司,”邵樂成不自覺露出了譏誚,他加重了“建築”兩個字的語氣,眉毛糾結的說:“成天東奔西跑、累死累活的,掙得有你原來坐辦公室多嗎?”

  一般越掙越少的人會有羞愧心理,可是邵博聞沒有,他很坦然地笑著道:“沒有。”

  創業期恨不得去搶錢,他所謂的工資也只是從公司帳上取點生活費而已,銀行卡基本張張掛空擋,窮得只剩下一個兒子。

  邵樂成口乾舌燥,他咽了口唾沫,憤慨的說:“我不明白,你在榮京受氣,出了榮京受更多的氣,以前劉歡可賣不起你的人情,我看你混的還不如在榮京那會兒呢,哥,你到底圖什麼?”

  是啊,放棄高薪、放棄地位甚至放棄關係的他圖什麼?這是邵博聞一個人的心路,說給邵樂成聽他也不能理解,他圖得不多,卻也比誰都多,他要白天能掙錢,夜裡能睡覺。

  說穿了就是四個字,無愧於心,很多當老闆的,其實日夜不成眠。

  邵博聞答非所問的走了:“樂成,我離開榮京快4年了,開那么小一個建築公司,劉歡還肯賣我人情,沖這點我就該謝謝他。”

  邵樂成在太陽底下愣了半天,心想換了是他,劉歡只會對他翻白眼。

  誠信一開始都是要吃虧的,但時間會證明這種品格益處無窮……他大概是被曬昏了頭,腦中不知怎麼就冒出了這麼句話,他又想了想,記得這話就是邵博聞說的,但具體在哪個會上,倒是不記得了。

  ——

  邵博聞回到工地,沒借到理髮卡,倒是猝不及防的吃了一口老陳醋。

  詹蓉有一星期沒來工地了,她休了年假,直到今天才回來,期間工地上已經在做竣工準備,作為立面的控制方,直到驗收完成,期間她得勤跑工地,這天下午她就來了。

  她沿著西南線遊了一圈,整個人曬黑了一點,理了個短髮,濃眉大眼很是精神。

  旅遊自然得有紀念品,她跟池玫一直在用社交軟體聊天,受她所託,從當地給她帶了些天然的活膚泉水。她下了飛機直奔設計院發禮物,完了立刻又趕到現場,順路就帶過來了。

  虎子叫了聲阿姨,立刻被發了一盒點心,他聞了一下,拿出一個自己啃了起來。

  謝承來接太子爺,眼尖的看見這一幕,轉頭就對著周繹擠眉弄眼,周繹還在生李經理的氣,無視了他的八卦,順便向他丟了一對白眼。

  常遠下班正好要回家,既順手又巧合,但他沉默了一會兒,當著詹蓉的面抽出了一張快遞單。

  “麻煩你了,謝謝。我媽跟我不住一起,我平時總在工地,也沒時間回她那裡,如果下次她再托你買東西,你直接從貨源地發快遞就好,也省得提來提去。”

  池玫用的護膚品一直都是一個品牌,進口的、價格有些貴,這個泉水她肯定不會用,但是常遠不會拆穿她,里子和面子他都給她留,這就是他們相似的外表下不一樣的地方。

  詹蓉提著一堆東西回來險些沒累死,別說快遞,她下次毛都不會帶,聞言只覺朕心甚慰,她沖虎子笑了笑,說:“這誰家小寶貝?什麼時候去檢查,你跟我一起去,還是小郭?”

  用邵博聞的話說,謝承眼力見兒是該足的時候不足,不該足的時候又溢出。

  他上前一步就抓住了虎子的雙肩,笑呵呵的推著往外走:“我們家的,小寶貝兒,哥哥帶你去打地鼠。”

  十分鐘之後,邵博聞進來撲了個空,謝承接到電話傳訊,抱著虎子前來接駕,抱怨完老李國家一級的矯情之後,忍不住把常遠的桃色緋聞跟他分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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