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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上赫然就是一本龍門帳,從年到時刻,詳細地列滿了四柱的進、繳、存、該,其中繳、該兩項尤為詳盡,向誰繳的、又是誰該的,每一筆都記得一清二楚,這一眼下去他就看見了好幾回自己的名字。

  這是貪贓受賄的證據,著作郎眼中迅速堆滿了恐懼和怨恨,既怕被查職,又恨那個表里不一的銀號掌柜,在兩種情緒劇烈碰撞之下,他一時心神不定,腦子不轉了似的,慌得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錢理觀看他的神態,就知道眼下正是問話的時機,他立刻連珠帶炮地施壓道:““不服就寫好訟紙去狀告本官吧,這是兩碼事,我現在不與你理論,咱們言歸正傳,繼續說你與那掌柜的通信。”

  “既然是借錢還錢的事,又關別人什麼事?你為什麼要讓豐寶隆的掌柜幫你向饒臨傳信?那張寫著‘事畢,伺機撤離’的紙條,是你讓掌柜給饒臨的接頭人的吧?什麼事畢了?讓誰撤離啊?”

  著作郎不自覺地抖了下嘴唇,沒想到這事竟然被抓了個現行,他當初就不想幫忙,因為當著對方的面,不敢開口說要查看密函,所以稀里糊塗地送出去之後還為此隱憂了好幾天。

  誰知道怕什麼來什麼,著作郎沉默了半晌,在對權力和疼痛的畏懼之中暫時屈就了後者,他垂頭喪氣地說:“那小竹筒是從我這邊出去的,但裡面裝的是紙條還是其他東西,我是真的不知道。畢竟馮閣老的信臣親自來盯著我發出去,我就是有一百個膽子,也不敢讓他給我檢查啊。”

  錢理眉鋒猛地一跳,追問道:“誰的信臣?你再說一邊,姓甚名誰一併講清楚,別吐一半吞一半的。”

  著作郎將心一橫,孤注一擲地說:“馮閣老的主薄先生,姓黃名泉生,大伙兒都叫他黃管事。”

  李意闌在信中已經坦誠過猜測,所以錢理心中有點白骨案是馮坤所主使的概念,這位朱大人的話無疑是將他在往這個可能性上推。

  錢理邊思索邊說:“馮閣老的主薄先生,惠極貴極的人物,他往饒臨去個紙條,這么小又輕而易舉的事,憑什麼要來求你賣人情呢?你不覺得這話說不過去嗎?”

  “大人此言差矣啊,”著作郎一副有苦說不出的樣子,“他讓我發我就發,哪裡敢算賣了他的人情哪。而且他就是有路子,為了避嫌也不會直接用,輾轉找到我這裡,就是因為我不起眼啊。”

  錢理沒料到他這樣有自知之明,一時竟然沒找到合適的話來反駁,頓了片刻才又說:“行,我姑且相信你,那紙條的主人是黃泉生,但是朱大人啊,有一個問題我還是很費解。”

  “平時你的信函,送到豐寶隆掌柜的手中便已是終點,這回換了收信人,那掌柜怎麼知道該將信給誰呢?所以我在想,黃管事是不是有過什麼特別的交代?”

  “有,”著作郎這會兒已經老實了,逢問就答地說,“他額外寫了一張紙條,上面是幾句暗語,並囑咐我讓掌柜只能將竹筒交給對的上暗號的人。”

  錢理:“什麼暗語?”

  著作郎:“避著我呢,沒讓我看見。”

  錢理:“你就不好奇?之後沒有去信問你的老搭檔,寫的都是些什麼內容?”

  著作郎這回還真是不知道:“好奇自然是有的,只是今日不比往日,饒臨封著城,各方面盤查得都很嚴,能不動用這條線就不會動用,所以我還沒來得及問。”

  錢理覺得他說的有道理,想了想,又問他打聽了一些那位黃管事的情況,接著揮手叫來衙役,將他帶下去了。

  許之源全程陪審,待堂一退就按捺不住,走到錢理跟前低聲絮語:“老爺,這案子慢慢在指向馮閣老了,假若是他,前面五樁都能夠理解,可第六樁冒犯了皇室,對他有什麼好處?他沒有理由要策劃這麼一出啊。”

  錢理摩挲著公案的光滑的桌沿,搖著頭說:“關鍵證據還沒有出現,此刻下結論還為時尚早,誰敢說那紙條是黃泉生寫的,那主謀就一定是馮閣老?不能這麼武斷。”

  許之源頷首道:“那我們現在怎麼辦?”

  錢理站起來說:“先去會一會這位黃主薄。”

  因為要去的是首輔的官邸,錢理刻意坐上了他的四抬小轎,轎箱晃晃悠悠地穿過街巷,在末時初抵達了目的地。

  不過他來得不是時候,門房恭敬地告訴他,黃主薄一早就陪閣老到午門東側去了,錢理要是不急,就請直接去東側門尋,要是不急,就請留下拜帖,等主薄回來了,這邊立刻差人去府上請。

  錢理想了想,還是留下了拜帖,他縱使有再大的權力,也不敢去午門與人爭辯。

  那兒值守的人都不是什麼善茬,當年李遺那麼受寵,還不是在那兒被一個宦官推到摔死,錢理嘴上說是豁出去了,可對於積威百年的皇室深宮,他還是自骨子裡存在著畏懼。

  接著他回到大理寺,很快發現老天爺還是公平的,會客那邊的確撲了個空,可是尋找扇販子這邊,卻始料未及地迎來了線索。被派出去的捕役當中,有一名帶回了一位知情人士。

  來人是個瘸腿的中年漢子,有些瘦弱,杵著拐杖,皮膚黝黑而粗糙,一看就是在烈日下營生的行當。

  據他自稱,十三年前他是負責建修皇陵的巡防營士兵,而皇陵當中的許多機關暗道都是出自於軍器監,所以他認識畫中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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