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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飯後寄聲還沒有回來,李意闌懶得喊人來收拾,只好自己動手,知辛不可能看著他做這些,兩人推來推去,最後一個人搬托盤,一個人提筷子和湯壺,一起將食具送回了廚房。

  從後廚出來之後,兩人從廊下看見滿天星鬥倒懸,一拍即合併肩上了青石板小路,漫無目的地在衙門裡閒逛了半個時辰。

  隆冬里沒有花前月下,但也有它獨到的景致,樹上的枝吖都裹滿了冰花,色彩雖然單一,卻有一種別的季節所不具有的純淨。

  兩人在這樣的景色下行走,心頭都被染上了那種清冷的平靜。

  李意闌並不太避諱自己的病情,不以為意地打破了寂靜,他說:“知辛,我今天忽然暈厥這事,有什麼說法嗎?”

  知辛沒法跟他說是時候到了,頓了一下,說:“應該是有些過勞,又時常睡不好的緣故。”

  李意闌笑了一聲,沒有揭穿他這個拙劣的謊話。

  知辛輕鬆過關,卻完全沒能放鬆下來,走了兩步忍不住開口,用溫和的語氣事無巨細地將李意闌的狀況盤了個底朝天。

  有些身體上的不適,像口鼻血、喘不上氣、心慌心痛之類的症狀,李意闌瞞著寄聲,是因為跟他說了也沒辦法,只能讓寄聲干著急,但他從不瞞大夫,因為並不想死,知辛也是大夫,李意闌便一五一十地交代得很乾脆。

  原來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身上有汗,每年一入數九寒天,李意闌就凍得沒什麼知覺了,夜裡有一方面也是因為冷,所以總是睡不著。

  知辛聽得心裡發堵,又覺得安慰的話句句違心,說不出口,只好突兀地沉默下來,悶著頭在夜路上瞎走。

  李意闌卻驀然在這陣靜默中感受到了對方的重視,他聽過很多安慰的話,安慰他的人有的是出於客套,有的心裡則比他還慌,他還要反過來安慰對方,次數多了就覺到了累。

  這樣的沉默就很周到,沒有憐憫沒有可惜,但又不至於孤獨,李意闌看著地上那一雙淡淡的影子,忽然就覺得應該說點什麼。

  然後那句話想都沒想,張口就來了:“知辛,你回來了,我很高興。”

  知辛輕輕地在他後背上扶了一把,話裡帶著笑:“知道了,回吧。”

  兩人沿著原路返回,路上知辛又左右交代,說他虛汗太多,夜裡的炭火不能燒得太旺,但也不能讓屋裡太涼。

  李意闌說什麼就應什麼,連連點頭,點了半天知辛才反應過來,他一個只管睡覺還睡不著的少爺,跟他說這些就好比對牛彈琴,便就此打住,準備回去叮囑寄聲。

  誰知道半刻之後他跟著李意闌踏進房門,沒有看見寄聲,卻在李意闌床上看見了一個脫得只剩下中衣的妙齡女子。

  那姑娘本來躺得好好的,裹著被子,見他們進來了才坐起來,跪在床上低眉垂眼地叫了聲大人。

  知辛看了看那女子又去看李意闌,表情一時懵的厲害,這畫面對他來說實在太過非禮勿視了,知辛猛地垂下眼帘,看著地面對床的方向豎了豎手掌,阿彌陀佛都沒念,靜悄悄地轉身就走了。

  李意闌瞥見身邊的人影一空,其實沒有結果這也就沒什麼關係,可他還是生平第一次體驗到了什麼叫“百口莫辯”。

  這是什麼活見鬼的狀況,李意闌也暈得還七葷八素,但他不能讓知辛就這麼走……不,他還是跟著走了算了。

  “你別跪了,把衣服穿好,從床上下來,一會兒我來問你話,”李意闌匆匆丟下一句,頭昏腦漲地出去了。

  第58章 頂替

  十二月十九日,戌時末,江陵大理寺。

  燭火飄忽,守衛立在夜色里,肅穆得像是一尊尊石像。

  馬蹄踏踏而來,一名白虔布衫打扮的中年男子從馬上下來,背著一個靛藍色的長條包袱快步穿停過堂,最後進了籤押房。

  房裡沒有僕人,只有幾盞燭火,和一位脫了帽卻還穿著官服的大員。

  此人上半身陷在鋪了獸皮的太師椅里,清癯長臉、發色花白,正是剛剛休革復任的錢理。

  布衫男子推門進來,看他闔著眼,卻知道他沒有睡,帶上門走上前去,將包袱里的東西一一取了出來。

  “老爺,李意闌李大人發往京師的信函,一問慈石一問矢服一問畫中人,三封的副本我都取來了,你看看。”

  仿佛睡著的錢理聞言睜開眼皮,露出一雙左右不同的眸子來,左眼精亮、右眼渾濁,單看面相根本拿不準,這老頭到底是精明還是糊塗。

  錢理當然願意糊塗,但是有人非要逼他精明,這個從天而降的大理寺卿丞就是最好的佐證。

  只是封了這麼一個更大的官,他也未必能夠查的了那個案子,否則上次也不會無功而返,錢理心中抗拒,只覺得這回很難再有上次的幸運了。

  皇上是位有德之君,很少動不動就砍砍殺殺,但案情牽連到他那位尊顯的養母,情況就大不相同了。

  生年已老卻還要顧慮前路茫茫,錢理慢慢吐出了胸中的濁氣,將精神聚到了書桌上。

  桌上鋪著李意闌的三份驛傳信,鑑於畫像要比字要直觀,錢理果然取了畫,夾在食指和中指之間的縫隙提立起來。

  拜畫師高超的技藝所賜,畫上的人極富神韻,雖然白紙墨線無甚顏色,但長眉鳳眼瓜子臉,儼然是個書卷氣濃的俊美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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