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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別人這麼大的官,不缺女人不缺錢,走到哪兒都有人前撲後擁,伙夫失笑地將水桶換到另一邊去提著,暗自賴自己想得太多。

  他確實是想多了,李意闌一點兒沒覺出寂寞,心情反而還不錯。

  肌肉間微弱的牽扯和疲勞都能讓他想起今晚的戰鬥,很久沒這麼放開地活動過了,他覺得還成,身體沒有想像中的那麼不堪負荷,李意闌甚至得寸進尺地琢磨起來,或許他可以試著去恢復一下每天早上的練習項目。

  這念頭讓他盼頭陡生,笑著去推的房門,然而推開之後,他立刻就笑不出來了。

  因為知辛在他房中的……空地上打坐,桌上還有一疊已經摞起來的碗碟。

  他的貴客,沒有地方坐,吃了飯還要自己收拾餐具……李意闌重重地眯了下眼睛,頭一次覺得自己的待客之道似乎有點問題。

  糧廳的消息占滿了他的心神,以至於李意闌完全忘記晚上自己還攙回來了一個人,而小廝似乎也沒那份體貼周到,記得收拾完之後來告訴大師房號,於是局面就尷尬了。

  但另一方面,由於房間裡極少出現寄聲以外的人等,知辛忽然撞入眼帘,不知怎麼的竟然讓李意闌竟產生了一種,被人等候的錯覺。

  李意闌的舊識幾乎全部留在了土司城的山上,而胡行久的朋友因為官匪有別,不方便造訪他在黎昌的老家,所以知交零落的他已經很久沒有體會到有朋自遠方來的喜悅了。

  大師其實並不是他的朋友,可李意闌希望他是,這樣淡然寧靜,正是他生命的盡頭裡最樂意看到的一種人,能夠給他平等和尊嚴。

  知辛被開門聲打斷,睜開眼來對李意闌笑了笑,佛之一道在於放下,他潛心悟道過年,這份怠慢已經打擾不到他了。

  然而他越不介意,李意闌就越覺得失禮,他跨過門檻坦言相告道:“大師抱歉,我最近焦頭爛額,忘記您在這兒了,招待不周,對不住。”

  知辛鬆開盤腿想坐起來,但因為左腿上的傷,動作就慢吞吞的,他輕聲說:“沒有不周,都挺好的。”

  李意闌連忙過去扶他,錯就錯了,他也不再說車軲轆話,暗自記下這個失誤之後轉開了話題:“天色已晚,明日還要起早去栴檀寺,我帶大師去休息吧。”

  知辛點了下頭,依舊多謝他。

  李意闌動不動就被謝來謝去,有些無奈道:“大師不用這麼客氣,真的。”

  知辛眉眼含笑:“謝我應謝,與客氣無關,李兄就當這是貧僧的口頭禪吧。”

  李意闌心想換個人被晾半天早就氣炸了,還謝個屁,不過知辛涵養好,他願意尊重這個人,便笑著應了,又說:“大師明天打算什麼時辰出發?”

  知辛估摸了一下時間和路程:“辰時三刻,方便嗎?”

  “方便,”李意闌扶著他往外客房走,“屆時我讓人來叫大師。”

  他們說話的功夫里,伙夫將水桶搬進了房間,正杵在銅盆旁邊等吩咐,李意闌出門時想起知辛在地上坐了半天,垂眼一瞧對方手背上果然布滿了寒冷時才會出現的無數干紋,他在門口頓了一瞬,回頭對伙夫指了指水桶,又勾了下手,意思是叫他提著水跟上來。

  一直到子時過半,寄聲才寒溜溜地跑回來。

  他是個有經驗的人,目標明確直奔廚房,鍋里的熱水裡躺著半片燒雞和若干菜碗,他上手就抄走了一隻腿,然後啃著單手去舀飯。

  伙夫蜷縮著睡在灶口,他也沒將這人叫醒,只是將所有的菜往海碗裡悄悄一扣,揣在懷裡就往房間裡跑。

  屋裡還亮著燈,李意闌看樣子是睡下了,但開門的動靜一響他就起來了,誰也不知道他到底睡沒睡。

  寄聲將海碗往桌上一懟,坐下來開始狼吞虎咽。

  李意闌披了件袍子走到旁邊坐下,給他倒了杯水之後發現水涼了,便往蠟燭上一懸,直接上火苗烤著說:“有什麼發現嗎?”

  寄聲翻了個白眼,三分是覺得這什麼大人還沒有小人講究,七分是真的被噎住了,他梗著脖子吃到肚子裡沒了餓意,這才騰出嘴來搭理他家公子:“跟到他們停下來的地方了,怕死,沒進去。”

  那兩黑衣人跳進了城西的一個破落院子,外人看起來裡面是人去樓空,最適合偷偷藏匿行蹤,沒什麼稀奇的,都是江湖上的老套路。

  偷雞摸狗是寄聲的強項,李意闌對他很有信心,亂七八糟地感嘆道:“明天我們再去那兒看看,寄聲越來越能幹了,你爹聽了一定很欣慰。”

  寄聲“嘁”了一聲,十分不以為然,心想欣慰有屁用,還能真的放他去當官不成?再說他也不稀罕,他只想當個大俠,能把李意闌三兩下打趴那種。

  但他不驕傲,不代表沒人想知道,這時木門忽然被人從外頭敲響,跟著江秋萍做賊一樣的聲音就從門縫裡鑽了進來:“大人,寄聲是不是回來了?”

  寄聲忙著吃頭也沒抬,李意闌只好放下杯子屈尊去開門,江秋萍和張潮立刻張望著擠了進來,後面沒有吳金,這漢子一天下來累得夠嗆,此刻屋裡鼾聲四起,正睡得昏天暗地。

  江秋萍一聽寄聲找到了黑衣人的落腳處,不由對他刮目相看。

  張潮不像江秋萍是個徹頭徹尾的書生,見了個會飛的就盲目崇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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