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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話余亦勤其實也不信,不過他沒想到骨妖會說出這麼一句,怔了一下,還沒回神,鼻尖上就被落了一滴水。

  水素來逢坡就下,划過鼻尖的時候,余亦勤聞到了一股人工肥料的氣味,像是硝。

  他還在追人,速度沒減,不等去看這是哪來的硝,身體就先衝進了一片絢爛的五光十色之中,然後他就看見前方積木成林似的鐘乳石陣里,站著上百個自己,和上百隻骨妖。

  他們分別站在不同的地方,地上、牆上、山洞頂上,每個都和真人等大,除了角度不同,其他特徵都一模一樣,晃得人眼花繚亂。

  余亦勤一眼瞥過去,還真不知道哪個是正主。

  骨妖「們」看他眼神遊移,臉上不由集體露出了一絲得意,她說:「不說話是什麼意思,不信?」

  余亦勤不動聲色地在假象里找:「那我現在跟你也是一夥的了,古春曉在哪裡?你告訴一下我這個同夥。」

  「可以,」骨妖左腳往外扣了半圈,方便隨時開跑,「只要你放了我。」

  話音未落,數百個骨妖同時行動,在這個古怪的幻境裡沖向了四面八方。

  余亦勤沒有目標,萬一追錯了方向,又會離骨妖越來越遠,他正遲疑是該不管三七二十一地行動起來,還是再觀察看看,耳邊就倏忽一靜,遠處的回聲淡下去,像是突然與世隔絕了。

  這種感覺他體會過,余亦勤回過頭,果然看見杜含章站在背後,在這人背後,半透明的屏障頂天立地,滲入了山石和地面,不出意外,應該是結成了一個包住這個幻境的圓。

  這樣骨妖可以躲,但她只要想出去,碰到了結界的任何一點,杜含章就能發現。

  不過骨妖忙著脫走,跑的正專心,還沒發現自己陷入困境了。

  現在有的是時間觀察了,余亦勤莫名其妙地悠閒下來,看著他說:「你不是去淶苑了嗎?怎麼會在這裡?」

  杜含章走上前來,看他站在彩色的光暈之中,氣質本來清雋,偏偏頸側的魔火又幽昧搖曳,燒得比上次旺了一截,為他平添了一股說不上來的邪氣。

  這樣的他突然就有了點余雪慵的感覺,杜含章心口重重地跳了一下,不由自主地走過去,因為心神恍惚,打量的目光就有點直接。

  余亦勤看他不說話,光是直勾勾地盯著自己,怕他被這個怪地方魘住,只好抬手在他眼前揮了一下:「杜含章?」

  杜含章聞到一絲香火氣,霎時清醒過來,笑了笑說:「當事人不在,兩天以前到拜武山來旅遊了。」

  又是拜武山……余亦勤提刀往前面走了一步,轉回去盯著骨妖:「你們找到人了嗎?」

  杜含章:「還沒有,陸辰他們一會兒就到,我先過來看看你們這邊怎麼樣了。」

  「就這樣。」余亦勤抬腳鏟飛了一顆石頭,說完想起那個面具,將它從口袋裡摸出來,路過的時候遞給了杜含章,「這個你看看,從胡弘平的遺物里找到的。」

  杜含章接過來,看見面具像泡發的東西一樣長開,恢復成了原本的大小,那種狹長而奇異的線條刺得他眼皮一跳,眉心登時皺了起來。

  這種面具叫蘇衣被,是矜孤族人特有的騏頭,已經佚世很多年了,胡弘平是從哪裡仿的?

  這時,飛出去的石頭擊中了就近的一個骨妖,她沒受影響兀自飛奔,石頭卻咚的一聲,像是砸在了石頭上。

  余亦勤過去摸了一下,發現觸手果然是石頭的質感,並且摸著也不平,不知道是怎麼形成這種堪比3d效果的鏡面的。

  不過他眼下沒時間欣賞奇觀,拿手在石頭一抹,整個給它糊了層灰。

  接著他從空氣里抓來一把土,準備不管真假先把其他的也糊上再說,就是手腕才抬起來,就被杜含章壓了下去,他說:「不用這麼麻煩,把那四叢燈草遮住就行。」

  余亦勤心想對啊,沒了光,自然就無從折射了。

  他剛要撒灰,杜含章扔出四個木簡,它們飛出去化成四副長幡,旋轉著將燈草裹成了一個個古式燈籠,可惜它丁點光都不透。

  結界裡立刻黑暗下來,石壁上的眾多人影開始悉數消失。

  杜含章舉著面具,嗓子詭異地有點發緊,他咳了一聲說:「胡弘平怎麼會有這種面具?」

  余亦勤本來在找骨妖,聽見他這種比平時急迫不少的語氣,腦子裡瞬間想起了地上那個跟他長得很像的垂死之人,心裡就有點不是滋味,沒頭沒腦地覺得虧欠。

  他看向杜含章,著急也不好怠慢他似的,耐心地解釋道:「我也不清楚,這個是幫胡弘平寄遺物的人意外摔了一跤,我幫他撿儺頭的時候,在儺頭裡面發現的。」

  杜含章一時啞然,有一點微不足道的失望,血脈深處更多的還是興奮。

  哪怕胡弘平以及遇害了,但矜孤族的東西正在浮出水面,他可以永無止境地活下去,不愁找不到余雪慵的蹤跡。

  這個名字像是有種神奇的傳染性,此刻杜含章心裡在念,余亦勤腦中也在想,這可能是他過去的身份,它攜裹著一些支離破碎的記憶碎片,朝他發出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吸引力。

  他想知道自己是誰,有哪些朋友,又虧欠了誰。

  於是說不上這是哪門子的心血來潮,余亦勤突然說:「你認不認識、余雪慵這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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