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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夫妻面面相覷了一陣子,最後同時嘆了一口氣——他們沒有任何立場去干涉這件事,能做的也就只有提醒一聲罷了。

  這一夜,凌波和裴願互相依偎著,在內院中看著那小溪中的荷花燈向漕渠緩緩移動,一起觀賞著這院子四周掛的彩燈。他們能夠聽到家裡下人們的歡聲笑語,甚至能夠聽到外頭大街上傳來的聲音,即便是心中擱著一件讓人不那麼愉快的事情,儘管晚上的風很有些寒冷,但他們仍在院子裡佇立了很久。

  第二天一早,少睡了兩個時辰的裴願仍是精神抖擻地出了門,而同樣早早起來的凌波卻把武明秀叫了來。儘管她並沒有資格管這個堂妹的事情,但是她仍想要問一個清楚,至少她需要知道武明秀自己究竟是什麼打算。

  「納妃?」武明秀歪著腦袋,面上卻絲毫沒有詫異,反而滿不在乎地笑道,「十七姐,我眼下還有幾個月方才及笄,就算這件事是真的,也得再等幾個月再說,到了那時候,說不定朝中的兩派就分出勝負了。」

  「你明明知道我不是說這個!」

  見凌波面露惱色,武明秀不禁吐了吐舌頭,隨後便收起了那嬉皮笑臉的表情,認認真真地說道:「十七姐,我也想嫁一個只對我一個人好的丈夫,也希望能夠一輩子平安喜樂,但我不是你,我也不可能遇到姐夫那樣的好男人,因為武家已經不是從前的武家了。裴家得到太上皇的眷顧,你也是一樣,但我算什麼?在別人眼中,我是大逆不道的武家後人,甚至沒有一個可以倚靠的爹爹。太上皇和王賢妃豆盧貴妃雖然都對我不錯,但那都是看了你的面子,若是我嫁了一個普通人,將來又會如何?」

  略微頓了一頓,武明秀的臉上便露出了一絲惘然:「我錯過了武家最好的時代,也錯過了用自己的聰明翻身的時代,我沒有其他更好的選擇。與其嫁一個尋常男人,將來看他尋歡納妾,那我還不如成為陛下的妃嬪。至少……」

  凌波從來沒有想到武明秀會考慮那麼多。此時此刻,端詳著那明艷的容顏,她忍不住想到了當年剛剛及笄的自己。從五王兵諫到李重俊奪宮失敗,到李隆基掃除諸韋,再到如今的姑侄爭權,她這一步步走過來,看上去極其順當,其實又經歷了多少磨折?如今武明秀所思所慮,竟是比她當初更加固執更加決絕。於是,她沒有問至少後頭那半句話,只是微微笑了笑。

  「十九娘,你長大了。如果走上了這條路,你今後只怕要付出無數代價,而且也沒有其他人能幫你。」

  武明秀站起身走到凌波跟前,忽然屈下一條腿半跪了下來,輕輕抓住了凌波的一隻手:「十七姐,我一直知道你對我很好,你待我都是真心的。你放心,我一定會照顧好自己,一定會站住腳跟。我不是那位武賢妃,她眼裡只有陛下,而我的眼裡更多的是我自己。」

  面對這樣直白的言語,凌波忍不住又想嘆氣。為什麼一次又一次,她身邊的人都要和李三郎扯上關係,難道這就是飛蛾撲火在所不惜?

  覷著凌波那疲憊的眼神,武明秀輕輕攥緊了藏在袖子中的拳頭。既然凌波沒有詢問,她也不會再說那隱去的半句話——只憑她是她的堂妹,她酷肖於她,她便一定能夠擁有自己的位置,一定能夠順順噹噹地走下去。

  凌波選擇了一條幸福的路,既然她不可能擁有,那麼便只有選擇一條權勢的路。

  第二百二十五章 一切為了未來

  先天二年三月己卯,上納已故恆安王武攸止女為昭媛。

  這一天,距離武明秀十五歲及笄,還有兩個月零三天。在入宮的那一刻,武明秀的心緒卻飄到了極遠的地方。七十多年前,時年十四歲的武后也是從并州走向了長安,被冊立為正五品才人,從此讓籍籍無名的武家一躍升至氏族志的前列,一躍成為真正的世家大族。如今,昔日的繁華鼎盛已經不在,一切便都要靠她自己了。

  由於一應冊禮迎禮都是在武明秀的家中進行,再加上心情怎麼也好不起來,因此凌波並沒有親臨。思量武攸止死去多年,家境不過是殷實小康,她便打發人送去了一份厚禮——反正如今她最不缺的就是錢。僅僅是綢緞,她便幾乎搬空了家裡的半個庫房,什麼豫州的雞鶒綾雙絲綾、兗州的鏡花綾、青州的仙文綾、恆州的孔雀羅、定州的兩窠綾、荊州的交梭縠子、閬州的重蓮綾,直到看著東西裝滿了兩輛大車,她這才長嘆一口氣命人送走。

  由於是太上皇李旦親自下旨納妃,群臣雖然對此頗有微詞,但也沒有多做評論。即便是太平公主,也不過曬然一笑,道了一句三郎好風流,便輕輕揭過了此事。在人們心目中,自從女皇之後,武氏幾乎就沒有出過什麼了不得的人才,足可見那山川靈秀便只鍾於昔日那位一代女皇一人。那位永年縣主雖然炙手可熱,但終究是一位嫁了人的縣主,其餘眾人就更不足道了。

  相形之下,兩日之後的皇后親蠶大典才是重中之重。當一身黃羅鞠衣的王寧率內外命婦行親蠶之禮的時候,所有人的目光中都只有那位雍容華貴的皇后。於是,對於夾雜在嬪妃之列中並不起眼的武明秀,人們都本能地忽略了過去。

  心不在焉的凌波和立節王妃武伊琳並肩站在一起。她本想稱病不來,誰知道這一個由頭太平公主搶先用了,她只好穿上繁瑣的翟衣,頂著沉甸甸的八翟八釵,還有其他亂七八糟的佩飾站在命婦的人群中。她這個縣主的位置正在前列,恰好能看見皇后王寧,甚至能清晰地看見她發白的臉色和額頭上的汗珠。她心中甚至不無惡意地想到,這一次親蠶之禮後,王寧只怕是不會想來第二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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