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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一天天冷了下來,權貴人士們漸漸換上了華麗的錦繡絮袍,操練的軍士們也漸漸換上了冬裝。原本等著看裴願笑話的人們無奈地發現,左羽林軍營中猶如一潭死水古井無波,別說鬧騰,就連什麼爭吵的徵兆都沒有。從上到下的那些中郎、郎將、兵曹參軍事,那些旅帥隊正校尉,仿佛人人都像小狗一般服膺了某個新任中郎將。至於大將軍和將軍,也沒聽說過對裴願有什麼指摘。

  太平公主對於裴願驟然升遷到這個要緊的位子並不是沒有猜疑的。然而,暗地裡撒出去的探子發現裴願去李旦的立政殿多,去李隆基的武德殿極少;而且裴願和左右萬騎的陳玄禮葛福順等人似乎刻意保持著一定程度的距離。當發現這些狀況之後,一向敏銳的太平公主便有了自己的判斷。

  原來,這是她那位八哥安插的一顆絕對中立的棋子。既然如此,她要做的,也就是把這顆棋子往自己這裡再稍稍拉一點。畢竟,李旦對裴願凌波這對小夫妻實在是有些太寵溺了,她能夠使人離間李旦李隆基父子,但這種法子卻不能用在這裡。

  恰好入冬之後,也不知道是李旦心情太好還是其他的緣故,竟是下令全城大酺滿城放燈,滿長安的男女老少一入夜便都是出門賞燈,因此這一日太平公主聽說凌波和她的兒媳方城縣主武伊琳都在太極宮門樓上觀燈,心中一動便也趕了過去。上了最後一級台階時,她眯著眼睛打量了那一對堂姐妹一眼,漸漸露出了一絲冷笑。

  武伊琳是武三思的女兒,年少的時候享盡榮華富貴,但武三思死後也就不是那麼一回事了。待到韋後事敗,李旦下令平武三思武崇訓父子之墓,武伊琳更是一下子蒼老了許多。如今那個站在凌波身側的身影雖然衣著華麗珠翠滿頭,但任是誰看起來也會覺得那是至少長了凌波十歲的堂姐,誰能看出那是凌波的堂妹?

  當太平公主看到武伊琳轉過頭來瞥見她時那種驚惶的表情,她不由更多了幾分輕蔑,於是走上前之後只淡淡地用寥寥幾句話就打發走了這個兒媳,然後方才笑著打趣道:「十七娘,你什麼時候和這個傻丫頭那般要好了?當初她過門的時候倒是趾高氣昂,之後連遭大變就成了瘟雞似的。滿長安城都是這種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看著讓人心裡就有氣。」

  凌波自然不會聽不出太平公主的言下之意,然而看到武伊琳那寥落的背影,她卻說不出什麼附和的話來,只能微微點頭。重要的是接下來的話,她很明白,太平公主瞅著這時候來見她,絕對不是為了變相誇她懂分寸識時務而已。

  第二百二十三章 愛屋及烏

  「十七娘,你覺得因何可以成事?」

  凌波本以為太平公主會曉以利害,卻沒料到人家的第一個問題如此古怪。然而,她畢竟算得上是上官婉兒的學生,在權謀詭道之中浸淫頗深,沉吟片刻便領悟到了這句話的深意。看著城樓下彩燈萬盞人頭攢動,她便若有所思地道:「依我之見,因勢可以成事,因人可以成事。」

  「說得好。」太平公主滿意地點了點頭,遂上前一步和凌波並肩站著,「你從當初開始便選擇了一條和婉兒不同的路子,一隻腳踏在局中,一隻腳卻仍在局外,寧可不得全功也要全身而退,這固然是看破了勢,看透了人,並沒有什麼錯。不過,你的這種手段卻並非用在所有時候都有效。八哥是重情義輕權勢的人,所以他會惦記著你的好處,而從來不會想到你的猶疑。我和三郎卻不同。」

  「三郎面上重情義,心中卻陰狠果決,決不會有婦人之仁;我雖是一介婦人,但我卻是聖帝天后唯一的女兒,絕非我誇口,便是我那四個兄長,有的不及我隱忍,有的不及我果決,比之三郎,我勝在勢,而又輸在勢。」

  饒是凌波對於太平公主向來就有極高的評價,聽到這樣一番話仍不免心頭震驚。在外人看來,太平公主擅權,步步威逼已是天子的李隆基,固然是缺了君臣之道。然而,太平公主用如此言語自剖心跡,無疑表明她並不是沒有意識到外人的看法,並不是沒有意識到某種迫在眉睫的危機。隱忍不發若不是為了最後的勃發,所謂的隱忍便完全是笑話而已。

  情知太平公主心志極堅,凌波也不會大費唇舌勸說或是辯駁,默然立了半晌便直接問道:「那麼,公主覺得我眼下該怎麼做?」

  「八哥任命你那郎君為中郎將,無非是不希望重新掀起什麼變亂,可那是他的一廂情願。左右萬騎如今牢牢掌控在葛福順陳玄禮李仙鳧三人手中,噢,還有一個王毛仲。他們乃是三郎之前的老班底,可時勢變化,誰能擔保他們還是一如當初?至於羽林……倘若不是我讓某些人偃旗息鼓,你的小郎君也不會那麼順順噹噹。畢竟,底下的一呼百諾固然要緊,上頭也不能有掣肘,你說是不是?十七娘,你要站得不偏不倚,想要兩面都不得罪,最後卻有可能得罪了兩邊。」

  此時此刻,凌波的心中如明鏡一般透亮,知道太平公主這是在提醒自己需要表明態度和立場。儘管她早已經和裴願做出了選擇,但這時候卻只能露出了極其為難的表情,低頭看著腳尖一言不發。

  「十七娘,雖說有一句話叫做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但現如今兩邊卻是勢均力敵,三郎挾大義之勢,我挾百官之勢。旁人只看到我咄咄逼人,又有誰看到我那好侄兒背地裡花費的功夫?姚元之宋璟張說先後被貶,劉幽求流放,這固然是因為他們得罪了我,但若非是他們執意削我權柄,欲圖置我於死地,他們自然還能夠太太平平當他們的宰相!崔湜那樣機謀百出卻人品低劣的人我固然需要,但那樣忠心為社稷的人才我也同樣需要。我那位母親當初的馴馬心得你應該聽說過,你覺得那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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