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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於韋後要名正言順,因此登基大典異常倉促,滿心驚惶的溫王李重茂猶如提線木偶一般被人擺弄了一整天,第二天就忽然病倒了。然而,大明宮上下有的忙著賀韋後榮升太后,有的忙著給大行皇帝梓宮守靈,有的忙著給那些升遷為太妃的妃嬪們移宮,竟是幾乎沒有人想到蓬萊殿中的新君。

  剛剛入主中宮的陸皇后素來是個沒主張的,急得團團轉了一陣,最後終於挺不住了,親自帶著宮人去了含涼殿,卻連大門都沒進去。無奈之下,病急亂投醫的她只好趕到長安殿向上官婉兒求助,誰知正主兒應召去了含涼殿,她恰恰撞上了閒著沒事的凌波。

  眼看著母儀天下的陸皇后眼淚汪汪都要給自己跪下了,本不想管閒事的凌波只能跟著陸皇后往蓬萊殿走了一趟,發現李重茂真的高燒不退,她急忙命人去太醫署請了太醫,又親自審了方子,安慰了一通哭得梨花帶雨的皇后陛下,這才得以脫身。回去的路上,她卻懶得再坐肩輿,打發了隨行內侍宮人都先回去,又吩咐那兩個甩不掉的內侍遠遠跟著,她索性安步當車繞著太液池慢慢踱回去。

  儘管五月的天氣頗有些悶熱,但此時天色已晚,太液池邊清風吹來,別有一番涼爽。凌波這些日子疲於應付各種場面,難得有這樣悠閒的時光,自是感到心懷舒暢,一時促狹勁頭上來,便在沿岸的柳樹林中東拐西繞,待看到那兩個內侍忙中出錯誤以為跟丟了她跑到了前頭,她這才慢悠悠地綴在了後頭。

  很快,前頭兩個內侍便跑得不見了影子,天上只有新月,路上又漸漸沒了燈籠,伸手不見五指。饒是她平日膽子極大,這時候也忍不住心裡發毛。雖說沒聽說過這大明宮中有什麼神神怪怪的傳說,可既然是皇宮,又怎麼可能沒有冤魂?於是,當幾隻飛鳥撲騰著掠過太液池上的時候,她差點給嚇了一大跳,暗自後悔不該一個人走夜路。就在這時,她聽到夜風中傳來了模模糊糊的說話聲。

  「……駕崩……有鬼……」

  「……楊均……炊餅……有毒……」

  「……皇太后安樂公主大逆不道……上官……武十七娘助紂為虐……」

  儘管只是依稀幾個字眼,凌波卻是嚇得汗毛根都豎了起來,硬生生連打了幾個寒顫。她也曾隱隱覺得李顯的忽然駕崩有些古怪,可畢竟李顯和韋後夫妻曾經同甘共苦感情和睦,李顯和安樂公主也是父女情深,所以她也就相信了所謂的暴病而亡這一條。然而,此時聽那竊竊私語把矛頭直指安樂公主下毒,而且還把她牽扯了進去,她這一驚自然是非同小可。

  她僵立在原地許久,甚至連挪動步子都不敢,生怕被那說話的人發現,直到夜風中的聲音越來越遠,四周圍再也沒有什麼異常動靜,她方才長長噓了一口氣。一聲聲蟲鳴在寂靜的夜色顯得格外刺耳,然而比這個更讓人心悸的則是她自己的腳步聲。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她甚至連方向都有些分不清了,只好隨便找了塊大青石坐了下來。

  識時務……這是韋後私底下對她的評價,賀婁閏娘和鄭盈盈都是這麼說的,她自己也深以為然。她最初只是不想在父母雙亡之後淪為別人的棋子,不想把終身隨便託付給一個男人,這才會一腳踏進這個混亂的圈子,以求為自己謀求最大的利益。她確實是做到了,但上官婉兒或許是真的對她有情,可其他人呢?

  「這麼晚了,你怎麼一個人在這裡?」

  乍聽得身後傳來了一個突兀的聲音,凌波嚇得一下子蹦了起來,後退了兩步才看清了夜色中那張熟悉的臉。心有餘悸地撫了撫胸口,她便沒好氣地問道:「你還好意思說這麼晚了!你這個宮闈丞不好好在內外宮門巡查,跑到太液池邊上來幹什麼?」

  「這幾天大明宮中亂成一團,說什麼亂七八糟的人都有,我這個宮闈丞自然不能只守著那幾扇宮門。」高力士聳肩一笑,這才換了一幅正臉,「撞見你實在是不容易,我也不和你說廢話。我這個宮闈丞只是名義上的,其實管不了那幾扇宮門,還得看楊思勖的。他雖說因為平李重俊亂擢升銀青光祿大夫,可原本宮闈令之職卻不曾解去,這內宮諸門都是他說了算。他品階雖高,可畢竟不是皇后……皇太后嫡系,這些天頗有些不得意。你最好設法籠絡他,讓他在關鍵時刻幫咱們一把。」

  楊思勖何許人也?凌波當初曾經親眼見到李多祚的女婿野呼利被其所殺,對於這個蠻力無窮的內侍至今印象深刻。這也就罷了,高力士如此說,顯然是表明他已經完全選擇了站隊,更表明了某人之後可能採取的行動。儘管早在當初上那條船的時候有心理準備,她還是感到手心裡捏了一把汗。

  「若是楊思勖不答應又如何?」

  「他會答應的。」高力士微微一笑,忽然伸手把凌波肩頭那片落葉拂落了下來,這才不緊不慢地說,「因為他和你我一樣,有一個相同的優點,那就是識時務。小凌,大行皇帝死得蹊蹺,如今內外都在狐疑是皇太后和安樂公主投毒,這消息傳得有板有眼,你興許也聽說過了。這時候,只要有人舉起旗幟,則大事指日可成。看看蓬萊殿中的那位,就那份氣度還想當皇帝麼?」

  凌波剛剛從蓬萊殿中探望了李重茂,不得不承認這位小皇帝確實談不上氣度兩個字。沉默半晌,她忽然開口問道:「他這麼做,相王可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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