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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但如此,阿史那伊娜那種過分的熱情也讓她著實消受不起。她哪裡知道,上回自己收下了人家的一把彎刀,居然就算是收下了訂婚的信物。於是,當這位準婆婆又提出帶她在庭州四處逛逛,看看風土人情的時候,她再也不敢鬆口答應,唯恐這一位像展示什麼似的到處展示她這個准媳婦。

  她見慣了淡漠的親情,見慣了彼此算計的人際關係,見慣了親戚間的虛假客套,因此,對於這種真正的關切,她竟是在舒心愜意之餘生出了幾許惶恐——這要是再這麼下去,她回到長安之後就沒法過日子了。

  午後,在射獵回來的路上,凌波和裴願並肩而行,忽然沒頭沒腦地說:「我們過兩天就回長安吧。」

  裴願心裡正想著今天豐厚的收穫,起初本能地點了點頭,待到明白此話是什麼含意,他立刻嚇了一跳,連忙勒住了馬擋在凌波前頭,緊張地問道:「你是住在這裡不習慣?還是那些人笨手笨腳不會照顧你?還是我娘和二弟他們對你不好?我還有好些地方沒帶你去過,比如說弓月城,還有碎葉鎮……」

  「傻瓜!」凌波沒好氣地斜睨了裴願一眼,見他的臉上流露著難以掩飾的關心,只得嘆了一口氣,「你弟弟雖然羅嗦,但我還不至於為了躲他就要回長安,你娘更是對我很好。這裡雖然時不時會打仗,但幾乎都是直來直去的刀槍拼殺,就和你一樣,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每個人都是直爽的性情。但是,我終究是要回去的。」

  她頓了一頓,竭力不去看裴願失望的表情:「我喜歡這裡的雪山草原,喜歡你娘這樣的爽利人,喜歡那悠揚的羌笛……但你要知道,如果長安那裡驚風密雨,這裡也不能獨善其身,那裡的風暴遲早會刮到這裡。倘若你想要你娘和你弟弟,以及這庭州依舊能像如今這般其樂融融地過日子,就必得回到長安那個漩渦中去。否則,你爹爹又何必這樣前後奔走不遺餘力?」

  「只有短短兩個月……」

  裴願低聲念叨了兩句,臉上很快又綻放出了陽光燦爛的笑容,重重點了點頭:「我明白了,我回去就告訴娘,讓人打點好行裝。雖然我不喜歡長安,但只要是為了你,我就一定會竭盡全力。等到他日一切安定下來,我們再回這裡一起觀雪山看瀚海,一起去極西之地看異域風光。」

  他望著凌波那張若有所思的臉,忽然從懷中掏出了一支羌笛,放在口邊吹了起來。那高亢明亮的聲音宛轉流出,在空曠的原野上飄來盪去,竟是別有一番悲涼。

  一旁的凌波靜靜地坐在馬上,任由秋日暖洋洋的陽光撒在身上,任由清新的微風拂過面龐,甚至沒有注意到不遠的地方有一群野山羊歡快地跑過。儘管裴願的羌笛吹得並不算十分出色,但這些都不重要,只要她能夠聽出其中蘊藏的深意,那就夠了。

  既然起意要走,凌波和裴願回去之後便立刻打點一切事宜。阿史那伊娜執意挽留未果,只得一面嘀咕著婚事還沒辦,一面親自去準備路上的乾糧和衣物。裴范則是死磨硬泡要跟著去長安,幾次被拒絕都不甘心,甚至在眾人起行的當日追了上來。結果,他這個當弟弟的還是沒拗得過裴願的發火,不情不願地返回了庭州。

  來的時候浩浩蕩蕩,尚有涼州軍士護衛,回去的隊伍竟也是異常龐大。凌波這邊加上武宇武宙瑞昌一共是四個人,而裴願除了羅琦之外,又在家中精選了武藝高強的精壯護衛四十人,再加上用手段從北庭都護劉宛志那裡弄來的三個原羽林軍舊將以及他們的家人,整個隊伍也是有超過六十人。

  上路之後,當從涼州進入中原地界,不用再擔心什麼吐蕃或是突厥小隊騎兵騷擾,凌波就在一天夜裡宿營時,找了個機會對那三個羽林舊將表明了身份。果然,一聽到她自陳乃是武氏縣主,她就看到那三個滿臉風霜的漢子就露出了難以掩飾的恨意,一個衝動的甚至咬牙切齒地攥緊了拳頭。最後,還是一個面相最是沉著穩重的拱了拱手道:「有恩報恩,有仇報仇,原本就沒有以怨報德的道理。我們三個當初是因為得罪了梁王方才落得流放庭州的下場,縣主此次卻救了我們,某心裡實在不明,其中緣由還請縣主明示。」

  想到那個只知道差遣人辦事,自己卻在潞州逍遙的李隆基,凌波甚至想對著三個人說自己就是大發善心救了他們。可一想想武三思的名聲和她的名聲,她不由意興闌珊,沒了捉弄這些人的興致。可她還沒開口說話,另一個一直保持沉默的忽然說了一句話。

  「事到如今兩位還不明白麼?如今和我們同行的是裴大公子,這位縣主既然能和庭州裴家的人同行,縱使姓武那也是可信之人。我們三個雖然受武三思誣陷丟官去職,甚至被遠遠發落到庭州,但沒必要因此恨上所有武家人。」

  能夠聽到這種曉事的話,凌波著實心中一驚。見另外兩人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本那種警惕的臉色都有所緩解,不由更是好好打量了一下那個替自己解了圍的人。只見那人比其他兩個稍稍瘦削一些,額頭上帶著幾條刀刻一般的皺紋,仿佛一個尋常的平民。此時此刻,她在心裡很是嘀咕了幾句人不可貌相,這才笑道:「我這次悄悄來到庭州,一來是因為我和庭州裴家有些交情,二來確實是因為有人把你們三個的事情託付給了我。」

  不論是凌波坦然承認和庭州裴家有交情,還是說此事乃是受人之託,這兩個理由都不在三人意料之中。於是,剛剛說話的那人沉吟片刻,便直截了當地問道:「我三人去職已有一年多,與朝中權貴並無交情。就算昔日同僚想要營救我們,應該也不至於能求到縣主門下。不知道那位好心人究竟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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