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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和她設想的排場絕然不同,那牧場周圍根本沒有重重護衛把守,一行人長驅直入,連個攔路問話的都沒有。當阿史那伊娜飄然下馬,拉著一個白鬍子老頭說了好一會話,然後轉過身對她說那就是攝舍提暾啜的時候,她竟是一下子呆在了那裡。

  這個……這個頭髮亂糟糟鬍子亂蓬蓬,一身衣服看上去都是胡亂拼湊的糟老頭子——請原諒她這樣的形容詞,因為事實上他看上去比糟老頭還要糟老頭——就是攝舍提暾部的首領?和他周圍那四個身著皮袍的高大漢子比起來,他倒是更像一個牧馬人。

  「阿塔!」

  裴願先跳下馬,上去擁抱之後叫了一聲,這時候凌波方才躍下馬來,上前很有些不自然地行了一禮。然而,讓她深感意外的是,這位攝舍提暾啜竟是哈哈大笑了起來。

  「小姑娘,你是不是覺得我這樣子不像是一部首領?」

  人家直截了當問出了這個,凌波原本想順坡找個藉口,可一對上那雙仿佛是閱盡滄桑洞悉世情的眼睛,她不由點了點頭,頗有些慚愧地說:「我剛剛還以為您是這個牧場的牧馬人,想不到您就是攝舍提暾啜。」

  「你的眼神告訴我,你說的是實話。我阿史那敦就是一個牧馬人,只不過我放牧的是攝舍提暾部的數千勇士!」說到這裡,阿史那敦的臉上露出了熠熠神采,總算是有了些首領的氣質,但緊跟著的一句話就故態復萌了,「伊娜昨天對我說,你比號稱天山第一美人的尼婭更漂亮,我原本還不相信,但現在一看卻信了。願兒真是好眼光,要是我年輕三十歲,一定會搶走你做妻子!」

  這話……這話是一個長輩該說的麼?

  凌波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見阿史那伊娜笑得花枝亂顫,裴願則是滿臉無奈,她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是好。好在某個糟老頭並沒有一直打趣下去,但硬是指著自己的鼻子讓她叫阿塔。她無可奈何叫了一聲,結果老頭兒更是高興得什麼似的。

  外頭看著那牧場沒什麼防備,但陪著阿史那敦逛了一整圈,凌波方才發現那些放牧的牧民個個都是挎著腰刀和弓箭,稍有風吹草動就會投去警惕的目光,赫然是全民皆兵的陣仗。此時此刻,她不由想起了那時候李隆基說的話。

  「大唐在西域的影響已經遠遠不如當初太宗皇帝那時候,祖母在執政上頭固然有手腕,但在軍事上卻不通,西域不穩,河西則岌岌可危,進而會影響關中中原。西突厥十姓雖然是服膺我大唐旗下,但若是大唐有朝一日無法震懾他們,他們便會復叛。要真正的羈縻這些桀驁不馴的部族,便需要有一支最強大的軍隊,便需要有一群最出色的將領。」

  她心中陡地一凜,不可避免地想到了一個問題——倘若長安真有不穩,眼前這個好似鄰家長輩似的白鬍子老頭,是否會搖身變成最兇殘的惡狼?

  這一晚在阿史那敦的強力挽留下,凌波便住在了這個牧場中,但翻來覆去怎麼都睡不著,於是索性披了衣服到外頭看星星。路過馬廄的時候,她卻意外地看到裴願正在和坐騎說話,頓時輕手輕腳地掩了過去,誰想到才走了兩步,愣小子便轉頭看了過來。

  「原來小凌你也睡不著。」裴願拍了拍愛馬的頭,轉身朝凌波走了過來,自然而然地牽住了她的手。

  直到被牽著走了好幾步,凌波方才發現自己的手被人緊緊握著,可心裡卻生不出要掙脫的念頭,只得任憑裴願將他拉到了一個隆起的土丘上並肩坐了。深沉的天幕上群星璀璨,彎彎的月牙若隱若現,那潔白的光華並不清冷,反而流露出一種額外的暖意來。

  雖然沒有花前,但好歹是月下,可裴願一張嘴卻吐出了一句大煞風景的話:「這一次我們到庭州來除了那個目的,還想要招募一些勇士。我原本打算向外公借一些人,可細想一想卻覺得不妥。攝舍提暾部雖然已經附了大唐,可畢竟只是羈縻,又不曾內遷。小凌,庭州如今還有數百流人,其中多有昔日曾經從過軍的,是否能設法從中弄出一些人來?」

  凌波起初還有些惱火,但聽著聽著便贊同地點了點頭。自從知道裴家在庭州根基牢固,某個李三郎就沒少打過主意,就連她也曾經起心從這裡帶一些人回去。然而,帶上幾個外族人回去固然不要緊,人多了卻絕不是什麼好事。突厥原本便是崇拜狼的強大異族,儘管太宗皇帝曾經把東西突厥打殘了打怕了,但這些年來,突厥重新勢大,一個不好就是引狼入室。

  想到這裡,她便言簡意賅地說道:「我想想辦法。」

  一陣微風拂來,對坐的兩人卻都沒有說話。忽然,裴願脫下身上的皮袍,二話不說地蓋在了凌波的肩頭,旋即站起身來認認真真地說:「爹爹曾經說過,男子漢大丈夫最要緊的是功業,我想過了,只要這一次幫了李三哥和相王,我還想回庭州。長安不需要千人敵的勇士,但這裡需要,西域也需要。小凌,到時候如果有可能,你願意和我一起呆在這裡嗎?這裡沒有長安繁華,沒有長安熱鬧,興許還會有刀兵相交的危險,但是,我一定會盡力保護你。」

  庭州還是長安?面對這樣一個突如其來的問題,一向果決的凌波卻忽然猶豫了。她確實很喜歡這裡,她也確實很喜歡直爽的裴願,可是,她是否願意將剩下的日子都揮灑在這個廣闊的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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