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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羅七茫然抬起頭,一瞧見是凌波,眼睛立刻瞪得大大的,還眨巴了兩下眼皮使勁瞅了兩下。

  確認自己絕對沒有眼花,他這才悶聲說:「少爺就在家裡,你要找他直接過去!我正煩著呢,沒空和你羅嗦!」

  「誰說我要找你家少爺的?」凌波翻身跳下了馬,輕輕在手裡敲了敲馬鞭,沒好氣地說,「我不能隨便逛逛?」

  「隨便逛逛你煩我幹什麼!」羅七忽然提高了聲音,臉上滿是不耐煩,「我知道你是金枝玉葉,我一個小人物惹不起你。好,你不走,我走!」

  他言罷轉身就走,誰知才走出幾步,身邊就傳來了一陣馬蹄聲,側頭一看,卻見是那個討厭的丫頭正策馬走在自己旁邊。滿心氣惱的他深深吸了一口氣,竭力不去看旁邊的人,見前頭正好有一條小巷,便一轉身走了進去,誰料那馬蹄聲就猶如附骨之蛆似的,始終緊隨身後。

  為了甩掉那個討厭的尾巴,他遇巷穿巷東拐西繞,等到馬蹄聲消失才鬆了一口氣。然而,到最後終於穿出了一條漆黑的深巷時,他卻看到巷口早有一個人篤悠悠地牽馬站在那裡,仿佛已經等了他很久。

  「忘了告訴你,我從懂事的時候就一直在洛陽四處逛,這積善坊我就是閉著眼睛,也比你識路。」

  羅七自打剛剛開始就覺得心裡頭憋得發慌,此時再聽到這麼一句仿佛是嘲諷的話,頓時怒不可遏。

  「你究竟要跟著我做什麼!就算我當初有眼無珠得罪過你,難道還要我磕頭給你賠禮道歉?為什麼同樣都是人,那些不過是小偷小摸的人就要被問罪,甚至要被斬手,那些偷了甚至搶了更多東西的人就能逍遙自在地享福!為什麼這世道這麼不公平,你說,為什麼!」

  望著那個一瞬間激動得仿佛要發狂的人,凌波忽然想起了上官婉兒常說的一句話——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所謂世道,不過是人組成的東西,原本就是由少數人支配多數人。而無論是被人寄予厚望的蒼天還是大地,終究不過是死物,即便它是絕對公平的,對於世人來說又如何?一萬人眼中有一萬種公平,僅此而已。

  第三十一章 與眾不同

  東都洛陽有三大市,南市北市和西市。西市較小,北市由於遷都洛陽而得到了飛速發展,甚至出現過上萬艘船塞滿北市漕渠的情景。而南市內清渠行船,榆柳交蔭,市內行一百二十,肆三千餘,甚至搭著四周的市牆開了四百多家商鋪,可謂是繁華之至。雖說品官不得入市內,但豪門僕役再加上各色商賈,依然是人頭濟濟。

  即便是貴人,若是稍加裝扮想要一睹南市盛況,等閒絕對不會被人察覺。這要是被人察覺……只要不是宰相這樣的高官,頂多就是個慕名罪過罷了。比起在平康坊眠花宿柳的風流罪過,這著實算不上什麼。

  南市肆三千餘,自然少不得酒肆食肆以及客棧。酒從最便宜的二十文錢一斗到最貴的十金一斗,菜餚從最便宜的三文一樣到最貴的百金難求,客棧從最便宜的二十文一夜大通鋪到最貴的數十貫錢獨院……總而言之,如果有錢,南市的東西任君挑選。如果沒錢,很簡單,三個坊門都開在那裡,請您哪裡來哪裡回去!

  在南市那麼多酒肆中,永嘉樓素來享有盛名。倒不是因為它賣的東西如何好如何貴,而是新鮮。最最難得的是,它一個月推出一種新酒,保准和之前售賣的口味不同。曾經有好事的酒徒收集了三年的酒,到最後三十六瓮拿出來一喝,果然是滋味各有千秋。於是,這名聲流傳在外,酒客就更多了。當然,因為新奇的緣故,價錢也當然不便宜,比照糧價,這一斗酒的錢可以買好幾斗糧食了。

  正因為如此,這一天在永嘉樓二樓,看到某個一口一斗往嘴裡灌酒的黑臉傢伙,無數酒客都在心裡咒罵不已。看那桌子上的好些空酒斗,這個酒鬼已經喝多少了!有這么喝酒的麼,這究竟是喝酒還是喝水?那傢伙的同伴是幹什麼吃的,知不知道永嘉樓的酒有多貴,別到時候付不出酒錢被人扣下來!

  凌波一向以為自己看慣了能喝酒的人,然而,今天看到對面的黑臉傢伙不要命地死喝,她這表情也猶如看到妖怪似的。看到對方猶如秋風掃落葉一般把七斗酒喝了個精光,她忍不住朝人家的肚子掃了一眼,隨即一個眼神把旁邊想要問什麼的小夥計給轟走了。

  七十文錢一斗酒,加在一起就是半吊錢,這人家賣苦力的一個月最多也就是掙這麼一點,全都給這個死傢伙一口喝光了!

  「喝夠了沒有?」

  羅七已經是喝得昏昏沉沉,根本分不清自己身處何地。他本能地伸手拿過身邊的酒斗,搖搖晃晃送到嘴邊方才發現點滴不剩。他眯縫著眼睛看著對面滿臉寒霜的凌波,忽然笑了起來:「你知道麼?我也曾經是個賊。」

  不等人家開口,他就突然打開了自打剛剛來到這裡就一直塵封的話匣子,滔滔不絕地說:「聽說,我的祖父當年在朝廷當著一個小官,因為得罪了一個大人物,所以一夕之間被貶官流放庭州,而且還連累了一家子人。他沒有裴公的堅忍,也沒有裴公的運氣,到了庭州不久之後就鬱鬱而終。我爹從富家公子成了流人,原本還可以等待朝廷恩赦,但他比我祖父更不幸,他得罪了庭州當地的豪強,結果以大逆之罪被當眾斬首,妻兒沒為官奴,所以,我從出生開始,就不是自由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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