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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波不知道有人正在那邊監視,既然身邊有個愣小子牽馬提燈,她便興致勃勃地一路走一路介紹那些各式各樣的燈,到最後竟是鬼使神差地想到了曾經很喜歡的一首詩,於是笑嘻嘻地吟了出來。

  「火樹銀花合,星橋鐵鎖開。暗塵隨馬去,明月逐人來。游騎皆穠李,行歌盡落梅。金吾不禁夜,玉漏莫相催。」

  裴願一聽之下便連連點頭:「我也記得這首詩,似乎是蘇味道蘇相公所作?」

  「你記性倒不錯!」

  凌波笑吟吟回頭瞥了這愣小子一眼,心中卻頗為感概。這首《正月十五夜》雖說是蘇味道最上乘的詩作,如今還傳唱不衰,但那位曾經位列文章四友的宰相,如今卻大約正在家裡惶惶不安地等待最後的發落。

  誰讓此君居然阿附張易之?

  正在這時,前方忽然響起了陣陣喧譁,道中央的百戲也讓開了一條道。不多時,便有身著緋衣的內侍打馬飛馳而過,口中猶自大喝道:「陛下有旨,大赦天下!凡文明以後破家子孫皆復舊資蔭,唯徐敬業裴炎子孫後嗣不赦!」

  這赦令一頒,起初人群中尚未有所反映,但很快便響起了漫天的喝彩聲。這新君登基之後擢升了不少人,又下獄了不少人,唯獨沒有赦令。如今這一道赦令,可謂是久旱甘霖,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能夠免除大難。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耳聽人群中響起了山呼海嘯般的萬歲聲,凌波不禁思量這是否出自上官婉兒的手筆。她轉頭正想招呼裴願一聲,卻見這愣小子失魂落魄地站在那裡,手中的彩燈不知何時已經掉在了地上。此時此刻,剛剛那道赦令電光火石一般在她心裡又過了一遍。

  難不成這裴願便是裴炎的族人?

  不遠處,三張臉亦是陰沉得可怕,性子急的羅七甚至罵罵咧咧了起來:「那幫吃人不吐骨頭的狗官,收了我們這麼多好處,竟是這麼一個結果!」

  駱五從赦令想到當初那些官員滿口打包票的態度,心中登時咯噔一下,低呼一聲道:「不好,這獨獨不赦裴相公後人,只怕是人家反手就要把我們賣了!」

  第十三章 迫不得已的求助

  剛剛那讓無數人歡欣鼓舞掌聲雷動的赦令,卻讓裴願一下子跌進了冰窖中。無論是喧天鑼鼓,還是漫天彩聲,抑或是旁邊那火樹銀花燈火輝煌,他什麼都聽不見什麼都看不見。

  他是父親唯一的兒子,從小學文學武,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頭,可無論怎麼認真辛苦,卻難能得到一個好字。可即便如此,父子連心,當他看到父親在夕陽下的長長身影,聽到那落寞的語調吟著長詩的時候,他便總覺得心裡堵得慌。庭州雖然能請到好的武師,能教他讀書寫字的卻只有父親,因此他縱使博聞強記武藝不凡,在世情上的閱歷卻淺得很。

  這些天在街頭巷尾閒逛的時候,人人都道當初裴家冤枉,人人都道新君登基必定能夠會大赦天下,可既然如此,為什麼今天會有這樣的赦令?

  「小裴!」

  凌波叫了好幾聲都不見反應,最後不得不大喝了一聲。見那愣小子轉過身來用一種極度惘然的目光看著自己,她頓時沒了上元節賞燈的興致,拉著他便往旁邊走,也顧不上掉在地上那盞精巧的彩燈。然而,由於先前的赦令,周圍密密麻麻都是人,歌功頌德聲更是不絕於耳,要從人群中擠出一條路談何容易?

  上次有身邊這頭大笨鵝開路,這次換成了自己,好不容易走了十幾步遠,凌波就已經出了一身大汗。當她奮力排開前面一個人的時候,卻意外看到不遠處出現了一個熟悉的人影,立刻愣住了,甚至不可思議地揉了揉眼睛。

  那位藍衫幞頭的中年人竟是新任太尉,安國相王李旦!如此龍蛇混雜的街頭,這一位號稱並肩皇弟的老好人親王居然不在宮裡頭看教坊歌舞伎的表演,而是毫不忌諱地出門湊熱鬧?

  一愣之下凌波慌忙低頭,想要藉機矇混過去。要知道,雖說這名義上是親戚,但她和這位表舅照面的機會少之又少,對方應該不會記得她。然而,她剛剛繞過相王李旦和周遭的幾個隨從,拉著裴願正準備一頭扎入人群中避風頭,背後就傳來了一個聲音。

  「咦……十七娘?」

  這一聲十七娘讓凌波的所有希望徹底破滅。她怎麼也沒有想到,那位曾經至高無上的女皇記性好也就罷了,就連兒子也居然有如此過目不忘的記性。

  人家既然已經認出了她,她也不好再裝聾作啞,故作驚訝地轉過頭來,瞥了一眼就連忙賠笑叫了一聲舅舅。

  外頭燈火輝煌人聲鼎沸,被人簇擁在中間的李旦卻顯得悠然自得,仿佛真的融入了百姓中間。笑呵呵地在凌波身上停留了片刻,他便轉頭打量著她旁邊的裴願。最初還不過是好奇,但看著看著,他的眼神中便流露出了幾分驚訝。

  凌波看似站得規規矩矩,卻一直都在偷瞥李旦的表情。相王居然認識裴願?不可能,這小子出生的時候,裴炎都死好幾年了。不過,想當初裴炎乃是這位相王的老師,情分絕非尋常。這裴願倘若真是裴炎之後,說不定李旦這個昔日學生真能看出什麼端倪。

  良久,李旦方才自嘲地笑了笑:「呵呵,剛剛看到你身邊這少年郎,我竟是忽然想起了一位故人。對了,十七娘,裡頭今天晚上正在開元宵燈會,你不好好在裡頭呆著,怎麼想到往外頭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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