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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黼卻不會因為童貫的幾句安慰而心中放鬆,一想到自己還往童貫這裡送了那些東西,他只感到頭也大了。換成蔡攸位子穩的時候,那麼童貫看在他是蔡攸心腹,前途正好,兩個人還有互相合作的可能,但現在只怕對方倒手賣了自己的可能都有。一想到那無限好的仕途,再想想一旦落馬貶謫後的無限苦楚,他猛地把心一橫,打定了最後的主意。

  「在聞知童帥風範之前,對於閹宦兩個字,我向來不齒得很,但自從結識童帥之後,我觀感大變。試問天下真英雄,又有幾個能如童帥這般建了不世功業?」見童貫面有得色,他知道自己這番話說到了點子上,立刻趁熱打鐵地又巧舌如簧道,「我父親生來多病,自小我讀書習字都是自塾中學習,人家說嚴父慈母,我卻只得慈母不得嚴父,因此一直引以為憾。童帥如今膝下空虛,若是願意……」

  這話不用再說,童貫就已經徹底明白了下頭的用意,但即便如此,他卻實在難以相信。大宋朝不是沒有閹宦建立過大功的,就像他師傅李憲當年,何嘗不是軍功赫赫?但是,文臣從來就看不起他們這些殘缺不全的宦官,一有機會便會爭相彈劾,因此李憲的暮年淒涼得很。而現如今,一個正牌子進士出身的官員在自己面前這樣大拍馬屁,甚至還流露出要拜在自己膝下的意思,這著實太令人驚嘆了!

  不管他曾經存有怎樣的戒心,不論他對王黼這個人曾有過怎樣的惡感,但是這個時候,他確確實實有些心動了。倘若他如今真的是權傾天下,那麼這樣一件事算不了什麼,可現如今他雖然寵信正好,但還沒有到那種地步,一言九鼎更不可能。此人能夠不顧坊間風評而做出這樣的決定,至少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

  這是一個當斷則斷的人,若是用得好,於他童貫是極其有利的。因為那是一個文官,一個太祖立國的時候就允諾與之治天下的文官!

  第二十七章 天子急召為哪般

  「你是說,如今政事堂三個執政還留在福寧殿議事?」

  高俅緊緊盯著面前的內侍,一字一句地沉聲問道。當他從對方口中得到一個肯定的回答之後,便是長時間的沉默,最後方才長長地吁了一口氣。歷經了那麼長時間,隱忍了那麼長時間,他所期待的結果終於還是等到了。

  「好了,此事事關重大,你還是趕緊回去,莫要為了此事殃及自身。」他和顏悅色地點了點頭,示意旁邊的高升將一塊金子遞給了那個少年內侍,又輕輕點了點頭,「以後若是還有這樣的消息,切勿只記得傳消息,注意一下別人是如何做的,明白了麼?」

  那少年內侍只是福寧殿附近執役的小黃門,平日哪會有人用這樣的口氣對他說話,事實上,若不是提舉皇城司曲風給了他這個機會,以他的位分,此時就連宮門也出不來,聽了這番話更是受寵若驚連連稱是。

  示意高升把人送出門後,高俅便重新坐下,臉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先頭种師道的信已經說得很清楚了,而他亦與阮大猷鄭居中說明了事情始末,由此看來,此刻那兩位在福寧殿之中可以說是胸有成竹,可憐的倒是何執中,只怕難免會有殃及池魚之憂。

  他輕輕用手指敲擊著桌面,桌上油燈的火苗忽上忽下地閃爍著,突然爆出了一記燈花,而他亦因此驚醒了過來,腦際猛地閃過了一個念頭。

  扳倒蔡京看來是必定的事,而那樣一來,他又應該何去何從?

  自從他的到來,這個時代已經改變了很多,然而,難以改變的卻是人的私心和猜疑。一直以來,他和蔡京兩頭並重,猶如天平兩邊的砝碼一般平衡了整個朝廷,如今那一頭完全沒有了,而他這一頭豈非是要高高翹起?聯想到蔡京辭相之後,趙佶並未立刻命人接任,而朝臣也都不約而同地表示出靜默,他隱隱約約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他是不攬權,不安插私人,不會欺上瞞下貪墨無數,而這樣的人在別人看來是什麼印象?固然他從來不認為自己是十全十美的,但在那些品德才能各異的官員看來,是否會有一種戒懼的思想?正因為如此,劉正夫的彈劾方才會讓大多數人如獲珍寶,寧可信他高俅曾經與大理王有私?

  「必是如此了!」他慨然長嘆一聲,緩緩起身站了起來。君王的信任對於一個大臣來說是最珍貴的東西,但也同樣是最容易失去的東西。在這樣一個年代,要想做到什麼,必須要付出極大的代價,而其中只有一樣東西一定要牢牢抓在手中,那就是君王的信任!他高俅能夠數十年沉浮宦海而一身不失,便是因為這樣的緣故。但即便如此,那樣東西也很可能會有失去的可能。

  「早知如此,當初還不如效仿那些先輩揭竿而起……」

  用極其低微的聲音嘀咕了一句之後,他便忽然笑了起來。這只是氣話,若是他真的這麼做,只怕腦袋早就不保了。不同於唐朝藩鎮做大,宋朝的中央集權控制力實在太大了。儘管歷史上的宋徽宗年間曾經爆發過數次起義,但那始終只是農民不甘壓迫奮而反抗,牽連到武將的只有在靖康之變之後方才發生過。而崖山之後,更是數十萬軍民跟隨蹈海。可以這麼說,歷朝歷代之中,幾乎沒有臣民比大宋朝的臣民更忠君愛國的了!

  蔡京倒了,但終究還是有一個人要出來制衡的——也許是何執中,也許是阮大猷,也許是鄭居中,也許是嚴均,也許是侯蒙,甚至可能是蔡卞。總而言之,無數的歷史教訓都指出了一點,君權和相權的相爭,無論相權曾經幾度占據上風,但從最後結果來看,幾乎無一例外是相權最終落敗。尤其是在這宰相輪流坐的北宋,宰相能坐三年五載的就已經是鳳毛麟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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