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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王得了回報,心知不好。他在白天下朝後才聽說朱翰之回了京,還在宮裡陪皇上住了一夜,再打聽得他出宮時的情形,就疑心朱翰之會不會發現什麼。雖然他立刻就准許了皇帝暫時不再上朝理政、專心養病的事,但心裡仍舊惴惴地,派了人去請朱翰之,等了幾個時辰才等到了對方推託的回覆,考慮了一會兒,又下了個決定。

  因此,等到朱翰之次日清晨入宮面聖時,就聽到皇帝面帶欣喜地告訴他:“昨兒燕王叔命人送來的藥極好,朕才吃了一丸,晚上就睡得安穩多了。王叔還勸解了朕好些話,說得朕怪慚愧的。無論姨母有什麼想法,朕是一國之君,只要一日在這位子上,就不能只顧著自己,不顧朝廷安穩。因為親戚長輩之死而傷心得損及身體,不是人君所為。朕自打登基以來,就幾乎沒做過一件對的事,如今既然知錯了,就不能再錯下去。”

  朱翰之愣了好一會兒,才勉強笑道:“皇上能明白這個道理,真是再好不過了。既如此,今後就該多保重身體才是。”頓了頓,又忍不住道:“若真想隨心所欲,想高興就高興,想傷心就傷心,還是等到將來不再坐在這位子上,再說吧。”

  皇帝聞言笑了:“說得也是。燕王叔真的很好,朕如今是越發堅定,要請他答應做這個皇帝了。好兄弟,不如你也幫我勸勸他吧?你與他相處的時間更長,情誼也更深厚,說不定他會聽你的勸呢?”

  朱翰之有一種想吐血的衝動,只是臉上仍舊維持著笑容:“好呀,我這就勸他去。”

  到了燕王面前,他那一肚子氣卻忽然間泄了,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麼。

  反而是燕王先笑了笑:“回來了?玩得如何?想必很愉快吧?我聽說你在常熟待了許久,心裡倒有些為你擔憂。若是章家三姑娘的孝期能早些結束就好了,不然你這望穿秋水的沒出息樣子,真叫人生氣!”

  朱翰之心中起了警覺,總覺得他這是在拿明鸞威脅自己,便皮笑肉不笑地道:“常熟的山水景致不錯,人也挺好,我就在那裡多待了些時日,哪裡就望穿秋水了?倒是蘇杭一帶繁華得很,若不是聽說皇上染疾,我都捨不得回來了呢。”

  燕王頓了頓:“皇上只是心病,如今想開了,自然就會慢慢好起來的。你不必太過擔憂。”

  “是麼?”朱翰之翹了翹嘴角,“那就再好不過了。皇上從小兒就愛胡思亂想、傷春悲秋的,若是身邊的人再不關心著,多勸解勸解,反而由得他陷入傷心裡,那可就不好了。”

  “你說得不錯。”燕王慢慢地道,“因此我已經命人把他身邊幾個不懂事的內侍換了。如今乾清宮裡除了胡四海,其餘人等都是昔年侍候過先帝或先太子的舊人,年紀也許大些,但勝在可靠,也見多識廣些。若皇上遇到什麼難解的事,他們也能幫著排解。”

  “王叔有心了。”朱翰之笑得更深了,“怪道皇上總說王叔好呢,還叫我多勸勸王叔,早日應了皇上所請吧。您做了皇帝,是朝廷與百姓的福氣,皇上也能少操些心,安心休養了。我更能輕鬆地到處遊玩。那豈不是皆大歡喜麼?”

  燕王沉默了一陣,才露出一個笑來:“皇上隆恩,真叫人不知該如何回報了。只是……這話私下說說就好了,別傳出去,朝臣們會笑話的。”說罷拍了拍朱翰之的肩膀,就走開了。

  朱翰之看著他的背影,面上晦暗不明。看燕王的言行,這一回的風波大概是過去了,他暫時不會再對皇上做些什麼,只是……以後又會如何?自己是不是該做些什麼,以防萬一?

  第一百零二章僵持

  下毒事件雖然無聲無息地了結了,皇帝的精神也漸漸好轉,晚上不再無法安寢,朱翰之便將這件事壓在心底,沒將真相告知兄長,然而,燕王此舉還是在他心裡留下了一根刺。

  倘若燕王連恩情與親情都不在乎了,為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他還真沒有把握能阻止對方,除非他自己能擁有制衡對方的力量。但他知道,以燕王如今的勢力,一旦他露出這種苗頭,不等他成長起來,就有可能被燕王踩下去了,說不定連性命都難以保住。而要逼得急了,燕王索性將他們兄弟一塊兒滅了,又有誰能擋住他?說白了,燕王不過是在意自己的名聲,不想給自己冠上亂臣賊子的名頭罷了。而且他的血緣太遠了,真要搶下皇位,道義上站不住腳,宗室里有的是人質疑他。他又不能將宗室中比自己血緣近的人全都殺掉,也不能將他們全都圈禁起來,萬一有哪個心懷叵測的勢力勾上其中一個半個的,威脅到他的皇位,也不是不可能。

  朱翰之將雙方各自的籌碼列出來,對比著思索了半日,覺得暫時還是維持現狀比較好。要讓燕王看到自己“用不了多久”就能登基為帝的希望,但又不能讓他太順利坐上那個位置,最好是留點可以牽制他的人或勢力,免得日後鳥盡弓藏,兔死狗烹。他要是大權在握了,就算害死了他們兄弟,又有誰能說他半句不是?

  這麼一想,朱翰之倒有些慶幸,當初朝臣們提出了燕王攝政這一建議,若非如此,今日他們兄弟或許會少煩惱,但也多了幾分危險。

  他接連幾次入宮,都陪著皇帝,觀察著皇帝的臉色與身邊的內侍,發現自家兄長身邊留下的確實大都是信得過的人,才算是放下了心。不過,對於皇帝想儘快說服燕王接任皇位的念頭,他倒是有些含糊其辭,不是說“燕王叔不許我提,一提就翻臉”,就是說“燕王叔一片忠心,皇上要是逼得太緊,反而不美”,漸漸的,皇帝倒是少提了,除了在朝上時不時誇獎燕王處事英明之外,也不像先前那樣,次次都請燕王接受他的讓位。

  朝臣們大都對此喜聞樂見,有部分人覺得皇帝若能打消這個念頭就再好不過了,反正現在朝政與皇嗣都有了解決辦法,能不換皇帝自然是不換皇帝的好;還有一部分人則覺得燕王推託了這麼多次,皇帝總算聽進耳朵去了,不再總是提這件事,倒叫大家在朝上難堪,不知該遵聖命行事還是違命才對;不過,還有一部分的人,多與燕王親近的,心裡倒是有些不安,擔憂皇帝被燕王推了幾次,真的打消了讓位的主意,私下都忍不住抱怨,燕王要是能慡快些接下皇位就好了。

  他們哪裡知道,燕王心裡也在鬱悶呢。他也察覺到了皇帝態度的轉變,若不是後者對他仍舊親切恭敬有加,私下說話時也時不時老調重彈提讓位的事,他還擔心是朱翰之跟皇上說了些什麼呢。他此時倒是有些後悔自己姿態擺得太高,如今形勢不如自己預料一般發展,又不好反口,只能暗暗生些悶氣。

  朱翰之的小動作也沒瞞過他的眼睛。不過他此時的心情是後悔大於生氣。朱翰之對他一向很合作,從前還曾經幫他算計過皇帝朱文至,想必是被這一次的下毒之事惹惱了,才會在暗中給他下絆子。饒是如此,朱翰之也沒在皇帝面前揭穿自己,算是留下了餘地。

  燕王私下對王妃說:“這回是我急躁了,我錯估了朝臣們的想法,以致盤算落空,心裡生氣,卻又沒處發泄,就一時糊塗,聽信了底下人的建議,對皇上做了不該做的事,如今皇上平安無事,反倒是翰之惱了。若他真箇與我們翻臉,倒不好辦了。”他心裡清楚,悼仁太子舊時暗中留下的人手,如今多半都被朱翰之收攏了去,他也不清楚這些人都是什麼身份,卻明白當年若是悼仁太子妃沈氏聰明一點,把朱文至交給太子得用的內侍,或許早就跟這些人聯絡上了,也不至於流落在外受了幾年的苦。而且,朱翰之在北平待了好幾年,燕王府內外不知有多少人與他交好,當中未必就沒有被他拉攏過去的。真要翻了臉,自己夫妻難道還能將所有的人都換了不成?那就真真是自亂陣腳了。

  燕王妃也想到了這一點,有些發愁:“那孩子素來是個明白人,這回怎麼耍起性子來?從前也不見他對皇上如何關心,該算計時,從沒手軟過的,如今卻……”

  燕王嘆了口氣:“說來是我誤了他。當初皇上被接到北平後,翰之一直避居在外,是有心少跟皇帝相見的。皇上登基後,卻是我在旁勸說,讓他多與皇上親近,勸著皇上些,他才漸漸與皇上親密起來。人心肉長,他又是個容易心軟的孩子,難免對皇上生出些兄弟之情來,因此如今才會捨不得下手。這也沒什麼,只看他行事的分寸,就知道他心裡還是明白的,不會輕易對皇上泄露些什麼。雖說我不怕他泄露,但若真到了那一步,我想要拿下那個位置,就少不得要多費些心思了。”

  燕王妃道:“他不敢泄露的,當初咱們接皇上去北平,是打了什麼主意,他早就知情,不但知情,還為了自己能脫身,積極地參與了進去。若皇上知道了實情,頭一個就會對他生出嫌隙,到時候他就真真是得不償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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