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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瑗對著雕花菱鏡瞧了瞧,卸了厚重的胭脂,臉色有些蒼白,她真的太緊張了。
「可能是累了吧。」東瑗敷衍道。
正說著,外間服侍的蘼蕪、杜若喊道:「世子爺回來了。」
薔薇忙扶了東瑗下炕。
氈簾撩起,一陣酒香迎面,東瑗垂首恭敬站立,男子天青色繭綢直裰的衣袂出現在她低垂的視線里。她隨著薔薇的手,屈膝給他行禮,自稱妾身薛氏,道了萬福。
「不需多禮的,起身吧。」盛修頤的聲音平靜裡帶著幾分磁性,低沉好聽。
他說罷,轉身去了淨房。
東瑗瞟了眼他的背影,穿著天青色繭綢直裰的男子,高大修長,步履穩健,毫無頹靡猥瑣之相,她淡淡鬆了口氣。
第068節洞|房燕好(2)
未來的丈夫,東瑗雖不奢望他是個頂天立地的英雄男子,卻也害怕是個五短矮小的猥瑣者。驚鴻一瞥,東瑗看到盛修頤步履沉穩,身材頎長,應該是個氣質不錯的人。單單外貌這一點,他在東瑗心中已經過關。
等盛修頤從淨室出來,新房裡紅燭垂淚,光線明亮,只有新娘獨坐床畔,服侍的丫鬟早已退到了外間。
盛修頤便將服侍他梳洗的蘼蕪、杜若也遣了下去,又當著東瑗的面對蘼蕪和杜若道:「你們還回夫人那裡服侍。我這裡有大奶的人,不需要你們在這邊,都去吧。」
東瑗微微一愣,這兩個美麗的婢女,是盛夫人的丫鬟嗎?東瑗還以為是服侍盛修頤的。
剛剛她們說,是夫人遣來服侍世子爺的,東瑗還以為是盛夫人從小安排在盛修頤身邊的。原來是才送過來的啊?想起這兩位婢女的美艷,東瑗心中微澀。她剛剛進門,她婆婆就開始防著她了。
蘼蕪和杜若表情微滯,卻不敢違逆盛修頤的話,聲音失落掩飾不住,紛紛道是。
從始至終,東瑗就不敢抬眼去正面瞧盛修頤。
她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麼,可就是緊張。
特別是他說話間滿室的酒香,東瑗能隨時感覺他的存在,心跳得很厲害。斗室里燭火心蕊偶爾一聲輕響,除此之外,靜謐得能聽到自己的心跳和呼吸,這樣靜謐,越發令人緊張。
盛修頤把丫鬟遣下去後,親自吹新房裡的蠟燭,東瑗面前的光線一點點暗淡下去。她輕輕咬了咬唇,起身想幫著吹蠟燭。
盛修頤留了兩盞明燭在臨窗大炕的炕几上,折身回來,正好與東瑗視線碰得正著。
雖然光線淡了下去,東瑗卻終於看清了盛修頤的模樣。
穿著天青色繭綢直裰的男子,鬢絲濃密,眼眸烏黑深邃,鼻樑高挺,嘴唇微薄,五官在他臉上組合得很完美,輪廓深邃,下巴曲線柔和里不失剛毅,是難得一見的美男子。
又不是那等文弱不禁風的男子。他雖然很白,氣勢卻似將軍般英武。
薛江晚非要嫁給盛修頤為妾,除了他的身世,是不是也有他這般英俊的容貌?
盛修頤也是第一次正面打量東瑗。
從挑起喜帕到剛剛他進內室時,她的垂首請安,盛修頤只是看到她似青稠般順滑青絲與光潔的額頭。她垂首時,盛修頤不好低頭仔細看,只覺得她年紀小,肌膚細緻白皙。
此刻,他眼眸里閃過一絲驚艷。
外界人人都說薛家九小姐容貌冠京華,盛修頤不信。
他思忖著,不過是因為韓氏女的傳聞,薛東瑗是韓氏女的後代,所以外人誇耀她的美麗,一傳十十傳百的傳開了。高門大戶的小姐,真正有幾個人見過?
如今瞧著她,穿著銀紅色喜字並蒂蓮褙子,斜長眸子似明星般璀璨,青黛柳眉如新月般清雋,鵝蛋臉,唇瓣微翹,眼角上挑,風流嫵媚堆砌眉梢。
只需一個淺顰輕笑,便有俘獲人心的柔媚。
盛修頤終於明白為何一向孝順的元昌帝為了她,敢忤逆太后;亦明白精明的元昌帝為何為了一個女人,耗費如此心力。為了這樣的女人,元昌帝眼光不錯的。
無奈太后不喜此女,貴為天子的元昌帝終究失意,將佳人許給了盛修頤。
想到這些,盛修頤微微揚唇,露出一個淺淡微笑。
他的笑落在東瑗眼裡,有些意味深長。東瑗猜想他有可能是想起了元昌帝,卻不知道他此刻是什麼樣的心思。
東瑗的心反而沉了下去,有些悶悶的疼。
他只怕,不會要她了。
她是御賜的柔嘉郡主,是太后和皇上賜婚盛修頤,在太后娘娘在世時,盛家不敢休棄她,不管新婚之夜是否落紅,她都會盛家的媳婦。
可東瑗想要安心過日子的念頭,卻要被迫取消。
不能做盛家的媳婦,東瑗不知道以後應該怎麼辦,亦不知道以後如何努力,她好似又回到了前世那個沒有追求、空虛寂寞的生活里。
想著,盛修頤已經坐在床沿,脫了鞋上床,對站在那裡微愣的薛東瑗道:「早些歇息吧。」
臨窗炕几上的紅燭是不能吹滅的,新房裡三日不可斷了燭火,否則不吉利。
東瑗回了心思,垂眸道是,折身上床。
浮雕並蒂金蓮紋拔步床垂著金鉤,懸掛大紅色輕羅繡盤螭棲鳳紋幔帳。
東瑗上了床,便親手放下幔帳,床內的光線頓時黯淡下來,影影綽綽的。
盛修頤半坐在床上,正看著她。東瑗回身,就看到了他的目光。被他這樣瞧著,她很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