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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該去尋找夢中的女子,若是為她好,就不該再去打擾她。

  前世嫁給他的顧明暖從來沒享過福,他讓她過得並不好,還總是苛責她的生母,一邊讓她在仇人面前搖尾乞憐,為李家,為他多得一些好處。

  前世不堪回首,李玉補償不了顧明暖,卻想讓顧明暖知道,他還是個人!

  並非無情無義的畜生。

  做不到一輩子榮華富貴,他起碼能活得堂堂正正,知曉感恩,堅守正道。

  他私心想讓顧明暖看到自己的轉變,這樣……這樣她不會難過前世所託非人,他李玉縱是不比不上燕王,但好歹算是個改過自新的好人。

  蕭陽猜到李玉的打算,心頭雖是反酸,卻也沒阻止李玉證明他自己已經覺醒,改過自新,畢竟他不想承認小暖上輩子跟了一個畜生,如同蕭越,越王這樣的垃圾貨色。

  “你是怎麼擺脫監視你的人?”蕭陽直接問道,“本王沒空同你廢話,不願聽你謝來謝去,令尊的祭禮還得你自己操辦,你時間也不充足。”

  李玉畢竟是寧侯唯一的兒子,守孝,答謝前來弔唁客人,安排入李家祖墳等等事,還有一些風俗,這些都得親生兒子做,外人替代不了。

  “我們家太窮了,跟著我的人著實不願去外城李家住,聽聞我娘時常去寺廟上香,一走就是小半個月。”

  李玉唇邊扯出一抹自嘲,“沒想到有一日我會因為貧窮窘迫逃脫監視,撿回性命。”

  “我們一行人被壓去環境較好的寺廟,我發現監視我的人只想拖個十天半月,只要我不在李家不被發現識破就行,”

  “我同母親悄悄商量,如何脫身,母親畢竟時常來寺廟布施,是最最虔誠的信徒,以前李家尚好時,撒出去的銀子很多,結交了幾個和尚。”

  “正好,同家母相熟的和尚在我們所住的寺廟修行,家母求到他們身上,求他們救命,和尚多有好生之德,只要不傷人命,他們答應幫忙。”

  蕭陽佯裝不在意的聽著,李玉說得輕鬆,能打動和尚幫忙想來是很不容易,其中的艱辛絕不像他說得簡單。

  “後來我帶著母親,以及師妹逃出來。”李玉低聲嘆息,“到底是我沒用,牽連了師妹,她……她給我留了一封書信,逕自離開了。”

  “我不怪她,是我沒能力給她過的好日子,反而讓她遭受性命之危。”

  蕭陽手指敲著扶手,“她離開你,更多是因你執意向本王示警,而她卻想憑著這幾日的經歷找蕭越……”

  “來人!”

  “主子。”

  門口的江淮推門進來,警惕看著李玉,主子的面色不妥,莫非李玉得罪了主子?

  “你讓人去找郭氏,務必把她控制住,不許她接近任何人。”蕭陽快速的下令,手指敲擊的節奏也不由得加快,“若是她反抗,格殺勿論。”

  李玉張嘴想為郭氏求情,卻同蕭陽陰冷目光碰到一起,莫名的他被凍僵了,好似被勾魂的使者盯住了。

  他面前的人是燕王!

  蕭陽可以為寧侯辦理喪事,可以容他說話,可以對顧明暖溫柔,可以孝順岳母顧衍,但他本性不會有太多的改變,殺人對他們這些上位者來說,只是一句話的事。

  李玉溫順的低頭,他沒有能力救郭氏,何況燕王也不會聽他的,唯一能做得就是期望郭氏不要太蠢,乖乖聽從蕭陽的人安排。

  “我服氣了,燕王殿下名不虛傳。”李玉低聲道:“僅僅憑著我幾句話就能想到這些,想到郭氏會找睿郡王……我不如燕王太多太多。”

  蕭陽所擁有的一切,不僅是因他生而尊貴,更重要蕭陽聰明絕頂。

  “對關心的人時刻在意,自然而然能想到。”

  蕭陽淡淡的一笑,正是那種誰又危險都不希望她有危險的心思,他總能提前做出預判。

  李玉拱了拱手,對蕭陽佩服得五體投地,也不近反思,自己懂愛嗎?

  無論是夢中最後抱著顧明暖的屍體哭泣,還是今生……他好似做不到蕭陽為顧明暖所做的十分之一。

  他對小暖的喜歡太少了。

  讓他深感愧疚得是,前世最後……他還憑著蕭陽對顧明暖的喜歡,乞求蕭陽饒了他性命,大言不慚在小暖的墳墓前說出那樣的話。

  莫怪小暖對他絕望,不再理會他。

  顧明暖所求得不是榮華富貴,而是一份真心。

  “一會兒還請燕王殿下找尋高人過來,讓我徹底忘記那個夢。”李玉壓低聲音道:“把我弄成傻子也沒關係,只要我不再說出任何關於……關於夢中的事兒。”

  他怕自己在威脅下,依然會沒種吐露詳情。

  蕭陽認真看了李玉一眼,“你真這麼想?”

  “沒有那個夢,我可能會好過一些。”李玉並不希望再被夢境糾纏,“還請燕王殿下幫忙。”

  第一千一十九章

  李玉沒等蕭陽說話,再一次深深一躬到底,改口道:“不是幫忙,是成全。”

  多一份記憶對他是很痛苦的折磨!

  李玉不僅怕再有人從自己身上探聽到什麼消息對顧明暖不利,更怕自己連今生都過不好,整日糾結於前世今生,兩輩子都是那麼失敗。

  何況以燕王的性情也不會容許有人惦記著燕王妃,燕王對那份記憶沒有任何的意外,顧明暖怕是早已坦白了,為苟延殘喘的李家著想,李玉也不敢再得罪燕王。

  蕭陽敲擊桌面的手指稍稍一頓,眼瞼低垂下來蓋住眼中的晦澀不明,緩緩的說道:“今日有人能恢復你的記憶,所以抹除你的記憶並不安全。”

  “……燕王。”

  “本王從不做多餘的事。”

  蕭陽緩緩把手放在膝蓋上,捏了捏骨節分明的手指,淡淡的說道:“自己做過的事總要承受代價,多這一份記憶對你而言絕非壞事。”

  小暖能對他坦白一切,對李玉早已沒了任何多餘的感情,他已經完全獨占了小暖的心,自然不在意李玉的存在。

  蕭陽寧可李玉陷於前世的記憶,也算讓李玉體會到不懂得珍惜的痛苦。

  李玉苦澀一笑,“如此,燕王殿下,我先告辭了。”

  “你父親留給本王一個很重要的東西,本王明日……”蕭陽對走到門口的李玉說道,“寧侯的爵位最終還是要落在你頭上,本王自當替你請封,總不能讓你撇下一切白跑一趟。”

  完全是一副利益交換的口吻,李玉心中更覺苦澀,蕭陽抹殺他對顧明暖的那一絲絲……也罷,他本就不配再肖想顧明暖。

  本想義正言辭的推辭蕭陽的好意,保持住他最後的風骨氣節,記憶中他能承襲爵位還是依靠顧明暖,不是當時的殷茹幫得忙,而是一直默默關心顧明暖的蕭陽。

  侯夫人才有可能入宮叩拜,才有可能參加各種宴會花會,蕭陽也多些同顧明暖見面的機會。

  當時李玉若是沒得到寧侯爵位,顧明暖會更加被人輕視,被命婦圈子排斥。

  蕭陽暗中所做的一切都只是為顧明暖一人!

  李玉想明白一切,前世今生他都不比不上蕭陽,有何資格嫉妒?有何資格不忿?

  “多謝燕王殿下厚愛,改日殿下若有差遣,李玉願為您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拒絕的話出口時已經轉為拜謝,李玉想到還在破廟中修養的母親,家財幾乎被郭氏席捲一空,父兄過世後,他總不能眼見母親貧困交加,受盡顛沛流離之苦,雖是對母親有所不滿,但母親對他的疼愛維護,總能令李玉動容。

  繼承寧侯爵位能讓母親有個安身立命的地方,母親總不會再受那些人的嘲笑,縱然俸祿銀子不大多也足夠養活他們母子二人。

  母親也會高興起來。

  李玉彎曲下腰,喃喃的說道:“多謝燕王……”

  在殘酷的形勢面前,他的骨氣根本就是最沒用處的,前世今生他在蕭陽面前就是兩個字丟臉。

  蕭陽淡淡的說道:“過幾日有準你繼承爵位的聖旨,你同你母親先找個地方避一避,最近京城不大太平。”

  “敢問燕王殿下,您口中的不太平會不會牽連……牽連到王妃?”李玉感到一道冷厲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自知說錯了話,訕訕的低頭卻還是尋求保證一般,執著的問道:“有您在,她應是無恙的。”

  迫切希望得到蕭陽肯定的答案,縱然一切已經成為過去,李玉最終無法釋懷,始終惦記著她,明知道他不夠資格去關心她,架不住心頭那抹憂心。

  “王妃已經同本王的命格不可分,她生,我生,她死,我亡。”

  “……”

  李玉聽到蕭陽擲地有聲的答案,分不清是羨慕,還是欽佩,他同蕭陽的差距是巨大的,記憶中他愛顧明暖最深的時候,都做不到同生共死。

  不僅他做不到,世上又有幾個人能做到?

  蕭陽不是顯擺什麼,更不需要向誰證明自己對顧明暖至死不渝。

  他這麼說,只想讓李玉明白一件事,李玉不配而已。

  到底還是在意了。

  李玉走出府門後,深深吸了一口氣,再一次改變妝容,再一次變成一個佝僂的,窮苦的鄉下人,走在京城熟悉的街道上,熟悉的事或是人在眼前飛過,沒有一人能認出他是誰。

  他沒踏出一步都好似回到記憶中的夢中,絢爛的花樹下,他淺笑著撥動花枝,溫柔的望向依靠著樹木,比枝頭的桃花還美麗的少女。

  她微微閉著眸子,揚起下顎,靜謐而美好。

  本以為他只記得婚後她對他的溫柔體貼,記得她的賢良淑德,記得她同他吟詩作畫,記得她操持庶務……沒想到最深刻的記憶竟是初見時她睜眼見到他時的驚訝和欣賞,以及隱藏在少女羞紅臉頰下的羞澀。

  一切已經過去了!

  佝僂的身影漸漸消失在人cháo中,只留下一聲若有若無的嘆息,“慶幸你選了……選了蕭陽。”

  他唯一能償還補償的事情永遠不出現她面前。

  承爵之後的李玉安葬好父兄,帶著母親遠離京城,終生沒有再踏入京城一步,甚至沒有再出現在有顧明暖短暫駐足的城鎮。

  後半生縱情詩詞,醉心書法,李玉為後事留下不少的名篇,在書法的造詣上直追書聖,不過他活著的時候,日子並不富庶,不善於理財始終無法讓寧侯李家興盛,不是後來孝宗皇帝欣賞他的書法,准其為父母鐫刻書寫碑文,他的書法和名篇怕是會掩埋在中興的國朝璀璨的文化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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