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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母子的衝突在所難免,蕭陽……嘴上不說,心頭會難受的,這恰恰是顧明暖最不能容忍的事——蕭陽傷心。

  紫檀木的屏風後,太上夫人端坐在炕上,一手壓著炕桌上的宣紙,一手握著毛筆謄寫經文,一旁的墨盒中隱隱有銀紅的紅色,尚好的墨硯中夾雜著一縷極淡的血腥氣。

  顧明暖惋惜的看了一眼最好的石墨,白瞎了這尊硯台,鮮血破壞了石墨的品質,寫出來的字會有些許的鈍塞感,沒法做到行雲流水,而且也破壞了石墨天然的竹子香味兒。

  就這方石墨就價值百兩銀,許多富貴人家都會留給趕考的子弟。

  雖然石墨製作出來就是給人用的,可既然太上夫人用血來抄寫經書,證明心誠,何必用這樣的好墨?

  每年一等的石墨也產不了百於塊。

  一兩銀子的石墨摻血寫出來的字反而更順暢一些。

  顧明暖本身就是愛筆墨紙硯的人,著實不忍看太上夫人這麼糟蹋好東西,這方石墨放在書法大家手中,能寫出流傳千古的好字。

  太上夫人專心致志的抄寫經文,仿佛沒見到走進來的兒媳婦,在一旁侍奉她的媽媽微微蹙眉,太上夫人是看到了,卻抄寫經文更起勁。

  明顯給兒媳婦一個下馬威。

  她勸說過太上夫人,兒子蕭陽和兒媳婦顧氏不求太上夫人關心,但也不好同他們對著幹,屢次抬舉殷氏。

  主子是一句都沒聽進去,認為兒子兒媳不會對她如何,畢竟哪有兒子反抗母親的?

  太上夫人一直自信,就算鬧得不可開交,蕭陽依然會孝順自己。

  她始終記得蕭家的好處,蕭越是蕭老二的兒子,殷茹善良柔弱,需要她維護,相反她的兒媳婦顧氏,出身太好,又有父親祖母姜氏做靠山,兒媳婦不少的傳聞陸陸續續傳入她耳中,什麼祭天舞,什麼玄門高手,什麼挽救了數萬京城百姓。

  一聽顧明暖就是個強勢,不安分的女子。

  不似相夫教子,以夫為天的賢惠妻子,最過分的就是不許蕭陽納妾!

  太上夫人本能對顧明暖有幾分排斥,嫁給蕭陽怕也是更看重權勢,蕭家的地位,不是真摯的愛。

  她懷疑顧明暖對蕭陽有幾分真心?!

  太上夫人趁著翻書時,向旁邊睨了一眼,這一眼差一點讓她扔掉毛筆……兒媳婦並沒老老實實的站在一旁,也沒侍立為她研磨,而是安靜靜的坐在炕桌的另外一旁,拿著她謄寫好的經書翻看著,仿佛審查一般。

  若是她露出驚訝敬佩之色,太上夫人心頭還能好過一點,可她臉上掛著的惋惜是幾個意思?

  她抄寫經書有二十多年了,經文上每一個字都寫了千八百遍,又帶著她的血和赤城,顧明暖有什麼資格惋惜?

  太上夫人握緊毛筆,“你給我放下!”

  顧明暖淡淡一笑,“婆婆這本經書是殘本,有幾處是後人推測,當不得准。”

  第八百三十五章

  若論起旁的事兒,兩世為人的顧明暖不見得比只活了一輩子的人強多少,然而論起經文來,前世她也是在佛前念了十幾年經文的人。

  除了管理寧侯府上的庶務外,大半的時間都用來收集經文,她早晚都必會去念經的,親筆謄寫的經文也堆滿了幾個書架。

  現實太過殘酷,她反抗不了,也說不出心中的委屈,只能在抄寫經文中漸漸平靜下來,忘記一切的煩惱和不甘心。

  前世的父親顧誠對她漠不關心,但也沒再吃用上虧待了她,顧誠一輩子沒有當官卻交友遍布天下,僧道的高人也認識不少,顧明暖得到過許多秘不外傳的經文。

  按說蕭陽也能幫太上夫人弄到一些珍貴的經文,一來太上夫人不問俗事,一心苦修,心若死灰的人又怎會去考究查證流傳很廣的經文真偽?

  二來她從未親近過兒子,對蕭陽提出過要求。

  三來蕭陽只怕也沒想過討好自己這位母親,不願意太上夫人整日沉浸在經文之中。

  啪嗒,太上夫人手中的毛筆落到炕桌上,筆尖的墨汁飛濺,墨汁落到了抄寫好的經文上頭,暈染開一塊一塊的黑斑。

  她一臉震驚,“你說這經文是後人推測?當不得准?”

  此時她已經不去追究顧明暖怎麼敢沒經過許可就坐著同自己說話了,抿了抿乾澀嘴唇,“你懂經文?有何證據說這篇經文是假的?你知不知道……這是誰留給我的?”

  他不會欺騙她的!

  顧明暖放下手中的宣紙,攤開其中一張,手指落在紙張的字上面,“從這處開始就是後人臆斷推測出來的,並非是佛祖讓傳經人普度眾人的原本,幾經戰火,又有前朝皇帝滅佛之舉,經文和文本都被破壞不少,本朝皇帝多是信佛,重修寺廟,重塑金身,尊佛重道,自然而然有得到高僧從新修繕缺少的經文。”

  “修佛,重要得是一片赤誠,讓佛祖感應到您的誠心,經文是否是原本,佛祖不會太過怪罪,即便經文有不詳盡之處,也是佛家高僧補齊的,倒也……”

  “你懂什麼?!”

  太上夫人並不領情,大聲斥責顧明暖,“你什麼都不明白……我……我……”

  她的手緊緊扣著炕桌的一角,手指微微泛白,同她的臉色一樣的蒼白,“我苦修了二十多年,竟然是錯的?”

  竟然是錯的。

  下輩子她還能找到他嗎?

  難怪佛祖不肯保佑她,不肯顯聖,他也從不曾進入過他的夢中。

  “主子。”

  媽媽上前扶著太上夫人,拿帕子為她擦拭眼角,心疼的勸道:“……這只是燕王妃自己的推測,當不得真的。”

  略帶歉意的看了一眼顧明暖,示意眼下安撫太上夫人的情緒要緊。

  顧明暖眼見著太上夫人纖細的手臂刀痕累累,密布著規則的,半尺長的刀痕,她都替太上夫人疼,刀痕看形狀便明白是太上夫人自己劃出來的。

  眼前這個女人既可恨,又可憐。

  太上夫人同顧明暖前世是不一樣的,顧明暖無兒無女,又對丈夫徹底失望,就算常年禮佛,她也沒完全隔絕一切俗物,依然照看府,照顧李家上下。

  倘若顧明暖當時能生下兒子,她絕不會對兒子漠視不管,也會盡力讓自己活一段日子。

  顧明暖的心是偏向蕭陽的,對太上夫人不滿,“過兩日我把真正的經文送過來,您不妨仔細對比一番。”

  “王妃!”媽媽略有不滿,顧明暖卻是神色平靜,還端起茶盞喝了一口,刺繡薔薇花的衣領映襯著娟秀的臉龐,平添一抹鋒芒。

  燕王妃不是個好相與的。

  媽媽有點擔心起自己的主子,從始至終主子都被身邊的人保護照顧得很好,猶如沒經歷過任何風雨的花蕊,盡可一個人沉浸在往事,旁人只有維護她,疼惜她,卻不會要求她做什麼。

  娟秀溫柔的燕王妃卻有著野花一樣的韌性,可以享受富貴照顧,一旦環境惡劣,顧不上她,她卻可以堅強獨立。

  “太婆婆,您這是怎麼了?”

  殷茹聽到動靜不對,忙從外面跑進來,太上夫人臉龐煞白,淚水似不受控制的滾落,看起來很虛弱,好似即將熄滅的火燭,沒有一點的精氣神。

  換做以前,殷茹肯定率先指責安穩坐著的顧明暖,此時殷茹只跑到太上夫人身邊,從婢女手中搶過茶盞,輕輕遞到太上夫人唇邊,“您潤潤嗓子,有難儘管說出來,就算我幫不上您,還有小嬸子呢,她和小叔都是頂頂孝順的能幹的。”

  顧明暖漫不經心的品茶,真難得,有朝一日殷茹會誠心誠意的稱讚自己。

  太上夫人抓住殷茹的胳膊,好似找到了知己親人,反倒把真正的兒媳婦瞥到一旁,哽咽道:“只有你明白我,明白我的一片心啊,顧氏……她哪裡懂生死相隨,不離不棄。”

  “您這是想念老侯爺了?也是,老侯爺故去也有二十多年了,前一陣王爺還同我說給老侯爺多準備一些祭禮。”

  顧明暖點名太上夫人的身份,她是蕭家的太上夫人,老侯爺明媒正娶的妻子,不管當年是怎麼回事,此時在顧明暖沒有十足的把握之前,絕不能讓太上夫人再做出失禮的事兒。

  既然太上夫人回來,不讓她插手殷茹和蕭越之間怕是很難,不如多找點事讓太上夫人做。

  “老侯爺去世時,我們王爺還沒懂事,我才嫁進來沒有幾年,也不知老侯爺喜歡什麼。”

  顧明暖求助似的看向太上夫人,“您肯定知道老侯爺的喜好,不如同兒媳說一說,也全了我們做兒子兒媳對老侯爺的一片孝心。”

  隨後整理了攤開在桌上的經文,顧明暖又道:“您對老侯爺一片痴心,他老人家斷然不會在意經文的真偽,見您抄寫的經文,老侯爺只有高興歡喜,盼著能同您有轉世的情緣,再續夫妻之情。”

  太上夫人嘴唇顫抖,眼裡閃過驚恐,推開支撐自己的殷茹,去搶奪顧明暖手中的經文,“你不要亂動,誰說……誰說是給……”

  “主子!”媽媽暗暗掐了太上夫人一把,而殷茹卻在地上哼了兩聲,方才一個沒注意竟然被太上夫人推了個跟頭,摔了一交。

  第八百三十六章

  “哎呦,哎呦。”

  沒有準備摔了一跤的殷茹傷得有點重,更多是禍從天降的不滿,她們婆媳鬥法,怎麼倒霉受傷的人是她?

  殷茹懷疑請太上夫人回府的正確性。

  “還不來人扶起殷夫人?”顧明暖慢條斯理的吩咐被嚇到的婢女,“她如今也是雙雙身子的,萬一磕了碰了,可怎麼好?”

  太上夫人這次注意到殷茹,納悶她怎麼就倒了?自己沒用多少力氣啊,殷茹可憐兮兮的模樣,大大眸子含淚欲滴越發讓她心痛,“你摔壞沒?”

  殷茹被婢女扶著站起身,雙手護住小腹,“只是腳下一軟,不干太婆婆的事兒。”

  原本太上夫人就沒為弄倒殷茹內疚,聽她這麼一說,反倒有點不滿,殷茹還是太弱了,這身子骨能熬到平安生產?

  再看面色紅潤,透著健康光澤的顧明暖,“我吩咐你準備的藥材有拿過來?”還是兒媳保養的好,聽說姜氏就是最會保養的。

  兒子蕭陽又是好東西如潑水似的往她顧明暖身邊堆,生十個八個孩子都夠了。

  “佛經的事情暫且放一放。”太上夫人緩過勁兒來,恢復往日的平靜,“你到底是殷氏的長輩,她有身孕,你都不曉得關心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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