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4頁
據顧明暖推斷，祖父顧四郎離京出走才導致他們之間再無迴轉的可能，而把姑姑送進楚帝後宮，讓伯祖母對愛情和婚姻絕望之後，發覺顧老爺子連一個好父親都算不上。
“是不是把情詩還給萱姐姐？”顧明暖不願姜氏沉浸在過去的傷痛中，“顧家經過此事也該整頓一番，以後萬一有奴才聽命在顧家放些大逆不道巫蠱物品，兩位堂伯父怕是連官都做不成了。”
“他們原本也沒什麼指望，衍兒搬出去後，真正在朝廷上有地位有影響力的重臣哪還看得上他們？上次顧征竟然用昏厥逃避，呵呵，這就是他口中的良才美玉，國之棟樑？！顧律更是個上躥下跳的糊塗蛋。”
姜氏掃了一眼後花園門口，隱隱綽綽有兩三個人影，“衍兒還是早些同他們分家好，省得被他們連累，顧氏族長的位子……就算分家，憑衍兒是四郎唯一的嫡血，他不坐，還有誰有資格坐？”
“太夫人，老爺子帶著萱姐兒和三夫人來了。”
果然是他們，不枉她方才又是開窗，又是抬高聲音。
顧明暖示意讓他們進來，顧老爺子來平郡王府，守門的奴才不敢太阻攔，畢竟他是父親唯一的長輩了。
三夫人面色不大好看，勉強擠出恭謹之色，給姜氏請過安後，拉著顧明萱站在一旁，顧明萱氣色虛弱，雙眼紅腫，身體也比以前羸弱，顯得楚楚可憐，少了過去的嬌俏明媚，雙眉蹙著陰鬱，看向顧明暖的目光更是夾雜著恨意。
這讓顧明暖很不解，卻也沒去關心顧明萱的恨從何來，直接把手中的書信遞給顧老爺子，恭順的站在姜氏身後，給伯祖母充場面。
從進入花廳後，顧老爺子的目光就不曾離開姜氏，複雜沉重，愧疚難看的眼神讓人心口沉悶，然而姜氏嘴角含笑，悠然自得品茶，對他的痛苦等情緒視而不見。
顧老爺子苦笑，捏著請詩，輕聲道：“你們先出去，我同夫人單獨說幾句話。”
“老爺子是該勸勸太夫人，總在四爺府上住著也不是常事，太夫人，顧家離不開您，您不在就出了這麼大的亂子，四爺再孝順您，也只是侄子啊。”
三夫人暗暗指出顧衍不是長房一脈，就算是嫡血也當不成族長。
“侄子好，侄子比兒子都孝順，都要好！”
姜氏大笑出聲，那慡朗暢快的笑聲又流淌著一抹得意，而顧老爺子臉上卻堆滿沮喪失落，痛苦之色越濃，“出去！”
顧明暖不敢看兩位長輩的交鋒，轉出門時若有所思的她差一點被門檻絆倒，耳邊傳來顧明萱的嘲笑。
第六百四十三章
顧明暖穩住身體，驀然瞥了顧明萱一眼，邁著沉穩的步伐重新走進後花園，好似回應顧明萱都很沒臉一般。
她指使花匠把只剩枝葉的奇花異糙拔出，還是趁早黑醋栗這些花糙為好，省得伯祖母看到一次，心塞一次。
父親還真會挑花兒掐，整座後花園就屬他摘走的花兒最珍貴，不過花園中還是有許多盛開的秋jú的，花匠伺弄得好，已到深秋時，各品種jú花不曾花敗，依然盛開著。
顧明暖對jú花一般，不過更不喜同三夫人母女站在一處，站在一株明黃色jú花前，花朵兒有碗口大小，一片片嫩黃的花瓣依此層疊般綻開，層次鮮明，指尖輕輕碰觸柔軟的花心，顧明暖猛然想到昨夜蕭陽在自己耳邊的孟浪言語，臉龐捲起兩簇紅暈。
情濃之時，他什麼話都敢說。
她情不自禁的撫摸他的身體，不同武將肌肉強壯，蕭陽的身體精幹，肌肉紋理並不堅硬，彈性韌性十足。
好色啊，顧明暖打了個哆嗦，連忙把腦子裡的情景拋開，口中卻哼起舒緩的小調。
顧明萱眼睛似冒火，站在花前那位眉宇間蹙著魅色的漂亮女人是顧明暖？
成親後，顧明暖似破繭的蝴蝶，嬌媚之色沖淡她眉眼的清淡，變得更引人注意，不死水墨畫那般的平淡，展露令人震驚的魅力。
三夫人不由得感嘆，“看來燕王對她寵你備至不是空穴來風，女子嫁得好，才會似她一般越來越漂亮。”
顧明萱冷哼一聲，三夫人不滿的掐了她一把，“你還有臉哼？！惹出這麼大的亂子，我和你爹臉都被你丟光了。當初燕王和定國公石湛可是你們姐妹一起認識的，燕王暫不必說，都說他一眼就看上了暖丫頭，可石湛怎會被昕丫頭搶了去？你一直盯著謝珏，謝家從來沒看上過你。”
“早說讓你多親近你祖母，多同暖丫頭一起，討好她，巴結她，你就是不肯聽，看看昕丫頭如今的風光得意，再看看你……此事雖然沒鬧大，張揚出去，想給你結門好親事難上加難。”
口中數落顧明萱，三夫人還是為自己的女兒婚事擔心，顧律最近頻頻碰壁，仕途坎坷，無心理會讓他大跌面子的女兒。
“書信不是已經拿回來了？”顧明萱咬著嘴唇，“就算沒拿回來又怎樣，大不了嫁給李玉，好歹他是侯府的二公子，上頭的哥哥又是個活不長的，以後寧侯的爵位還不得落到他頭上？”
“你胡說什麼？李玉配不上顧氏，幫不了你父親，況且寧侯府上已經入不敷出了，我已經不求你能有昕姐兒的好姻緣，絕對不能眼看你把嫁妝倒貼出去。”
“萱姐兒……”
三夫人呼喚向顧明暖走去的女兒，不敢驚動花廳的人，暗罵一聲自己怎麼養了這麼個看似機靈，實則很愚蠢的丫頭！
冤孽啊。
顧明暖已經是燕王妃了，地位不小得比顧明萱貴重多少，一旦惹怒燕王，他們一家都沒好果子吃，一個燕王蕭陽就把整個帝都的勛貴都比下去了，有內幕消息的三夫人自然知曉，就連楚帝都得聽蕭陽的！
花廳中隱隱傳來的聲音分散三夫人對顧明萱的關注，玻璃窗反she著顧老爺子苦澀蒼老的臉龐，他擋住姜氏的去路，且手臂死死的抓住姜氏，正低聲解釋著什麼。
三夫人肯定他們不是談論萱姐兒的事，眼珠轉了轉，對看守花廳的奴婢道：“你們趕緊去攔住萱姐兒，她那倔脾氣，我擔心傷到燕王妃，姐妹間小打小鬧沒什麼，倘若鬧大了，有損顧家名聲。”
“快去，快去。”
婢女被三夫人催促得也有些心急，她們看到顧明暖和顧明萱對峙起來，顧明萱聲音很大，仿佛恨不得吃了六姑奶奶。
突然，顧明萱使勁推搡顧明暖一把，三夫人厲聲道：“你們還不去快去拉開她們？傷了哪一個，仔細我剝了你們的皮。”
燕王妃可是四爺平郡王的寶貝疙瘩，倘若傷到了，她們絕對沒活路的，守門的婢女連忙向顧明暖跑去。
三夫人不敢明目張胆的站在門口偷聽，移動腳步躲到窗戶旁邊的柱子後面，伸長耳朵仔細聽著從窗戶fèng中傳出來的聲音，隱隱綽綽的，聽得不並不太清楚。
不過時而有姜氏略高的話語，“四郎是你嫡親的兄弟，你父親臨死前，怎麼交代你的？別拿有的沒有的事做藉口，你就是嫉妒他，嫉妒他相貌比你好，才學比你高，嫉妒他更受英宗的重視，甚至嫉妒他交友廣闊，連當年對英宗恨意最深的漢王都佩服他。”
“漢王……在漢王眼中你什麼都算不上，不是四郎果斷支持先帝，你以為太后娘娘清算漢王時，你能躲得過？”
“你這條命，顧氏滿門的榮耀都是四郎換來的。”
“我讓衍兒繼承顧氏有什麼錯？”
“看看你兩個兒子，無論是官職，才幹哪一個有衍兒好……”
偷聽的三夫人皺了皺眉，顧衍只不過是運氣好罷了，莽夫蠢貨一個，哪裡趕得上文雅的顧律？心裡期盼著顧老爺子會反對。
“我後悔了，早說過我後悔了。”
顧老爺子聲音猛然抬高几分，用力把姜氏拽到自己懷裡，“四郎，四郎，你口中只有他嗎？你和我之間只能提他？我……我是對不住他，因為四郎，你把我完全隔絕，為了那件事，你永遠也不會原諒我，你怪我，怨我，你有沒有想過當年你是怎麼對待四郎的？又是怎麼對我？我只是下了一個男人都會下的判斷……”
“三夫人。”
錢嬤嬤擋住窗戶，盯著三夫人，“您怎麼在這？”
躲不過去，三夫人只能從柱子後面出來，訕訕的一笑，“我有點累了，想靜一靜。”
花廳再再沒傳出任何聲音，她又不能推開錢嬤嬤，看公公是否依然抱著婆婆，真沒想到顧老爺子這麼大年歲，還有這手？
以前她聽歐陽老姨娘絮絮叨叨的提過，顧老爺子是個溫柔多情的人，很得女子歡心，別看太夫人如今絕情絕意的模樣，當年也曾痴纏過顧老爺子。
那件事？到底是哪件事？
三夫人不敢久待，轉頭直奔顧明萱而去。
第六百四十四章
外面的動靜瞞不過花廳中兩位年過半百，有豐富閱歷的老人。
姜氏使勁甩開顧老爺子的糾纏，嘴角勾起嘲諷的笑容，“她可是你精挑細選的兒媳婦，回去後記得讓你的愛子教導她規矩，南陽顧氏因萱姐兒已經夠丟人了，幾代傳承，從未出現過這麼混亂的狀況。”
微微晃動被捏痛的手腕，她今兒滿意極了，摧毀他的信心原來可以讓自己愉悅。
顧老爺子面向即將走出門去的姜氏，她的身影依然妖嬈，挽起的頭髮不似自己早已有了一多半的華發，本身年歲自己就比她大一些，現在顯得比她大十幾歲，看著像是兩輩人，早些年煉丹求道心無雜念稍稍減緩老態。
搬回顧家後，兒孫等世俗名利的事情纏身，沒一點的舒心事兒，他衰老的很快，嫉妒年輕風華絕代的四弟，最嫉妒他們明明是叔嫂站在一起卻那麼的相配。
她看向四弟的眼睛是那麼的柔善，那是他永遠不會得到的東西，嫉妒讓他頭腦發昏，他偏聽偏信害了四弟，讓她一輩子不肯原諒自己。
他早該明白即便衍兒回來，四弟早逝的責任他逃脫不掉，至今她還不知，他用了下作的手段讓四郎的身體夸掉，進而早逝……他不僅顧氏的罪人，愧對父親的託付，更對不起一向把他當做父親般孝順的四郎。
“夫人。”
姜氏停下腳步，後背對著他。
嘴唇蠕動半晌，話到嘴邊上又咽了回去，他始終無法坦白，為挽回姜氏那一絲絲的可能而無法告訴她真相。
哪怕她仍然無視他，嘲笑他的愚蠢，他不希望姜氏恨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