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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帝一鯁。
側殿中只聽到蕭陽刷刷翻看本子的翻頁聲音,他唇邊勾出的嘲諷,分外的刺眼。
欺人太甚!
做假都做到了皇帝頭上?
“燕王手中這份值班本子是從哪來的?”楚帝整個人籠罩著一層寒意,“朕怎麼不知道?”
蕭陽抬頭看了楚帝一眼,仿佛不解自己說錯了什麼,又佯裝很認真的翻看手中的本子,不懼楚帝的冷意殺氣,淡笑道:“值班本子自然是臣從侍衛房拿到的,您看,此處還有統領的用印,上面記錄所選的侍衛和看守宮門的將領都是陛下同意的。”
刷刷,抖了抖本子,蕭陽又笑道:“記錄的人該重賞,記載詳盡,明確標有侍衛的出身和親眷關係,甚至還標註著有哪位大臣舉薦的。”
假的,假的,都是假的。
楚帝怒火攻心,卻也被蕭陽的有恃無恐給氣樂了,在造假上,他不如蕭陽,比臉皮厚和顛倒是非黑白也不如蕭陽。
莫怪蕭陽能同jian詐強勢的蕭越分庭抗禮,甚至隱隱壓蕭越一頭,此時此刻楚帝同蕭越感同身受,對蕭陽無可奈何。
“臣聽說內閣也有記載,顧閣老。”
蕭陽直接點名,似笑非笑的說道:“是不是有這回事?”
不是想要左右逢源麼?
趁勢讓顧征徹底定下選哪邊,若是選楚帝也影響不了大局,蕭陽還有人可用,不過顧征也會徹底得罪岳父,以後岳父和姜太夫人不可能在對顧征手下留情,尤其是岳父……誰讓娘娘如今也成了岳父的心頭寶兒呢。
傷害娘娘的人,顧衍哪會再相信顧征?
顧征就是再說兄弟之情也是沒用的。
“臣……”顧征明白蕭陽用心,喉嚨乾澀,溫玉的臉龐刷白,本想著同長公主發生點什麼,讓楚帝把長公主嫁給他,如今卻不得不面對艱難的選擇。
楚帝的目光,顧衍的眼神都讓他心中暗暗發苦,這一切都比不面對蕭陽的恐懼。
相信內閣中的確有這份記載的,無論他承認與否。
仕途,前程,以及同蕭越私底下眉來眼去……一切的一切都仿佛離他遠去,顧征眼前一黑,哐當一聲栽倒在地上。
人事不省!
朝臣楞了一瞬,這也行?
楚帝同樣眼前發黑,恨不得一腳踹死顧征這沒用的東西。
顧衍拳頭抵著嘴唇,強忍笑容,自己的女婿著實太厲害了,看得出二堂哥絕不是裝昏,招呼內侍過來,“送我堂哥回去。”
“皇上。”蕭陽繼續說道,“臣看這些記錄,反倒認為賢妃娘娘,婉嬪娘娘,以及您最最寵愛的新進後宮的辰嬪同這群侍衛有不小的牽扯,尤其是辰嬪,出身北地將門,這些人中有幾個是她父兄的故友之子,幾家很是親近。”
辰嬪雖然是嬪,再後宮中享受著貴妃的待遇,聖寵很高,又以辰為封號,再後宮風頭無兩,即便是昔日的寵妃賢妃等四妃都要暫避鋒芒,辰嬪相貌尋常,但出身太好了,是楚帝拉攏分化北地勛貴和武將的重要力量。
她也是皇貴妃的不二人選。
誰都明白一旦她成為皇貴妃,已經惡了楚帝的趙皇后絕對坐不穩後位。
蕭陽說辰嬪勾結反賊攻入皇宮,這話說出去就是天大的笑話,辰嬪的娘家可是將門,同反賊和蠻族不共戴天。
誰敢笑話燕王胡說?
“臣以為為陛下安危,應當早日弄清楚誰背叛了陛下,辜負聖恩。辰嬪牽連此事到底有多深,陛下是不是讓人搜一搜辰嬪的寢宮?”
蕭陽佯作為難的嘆息,“畢竟是陛下後宮,臣不好多說。”
“你說得還不夠多?做得還不夠多?”
楚帝忍無可忍勃然大怒,一把將桌案上的筆架向蕭陽甩去,筆架將要砸到蕭陽額頭前,蕭陽雲淡風輕的揮了揮手,筆架無聲無息的破碎,碎片落在地上。
“啊。”
側殿裡所有人驚呼出聲,震驚的看著地上的碎片,又膽戰心驚的看了看蕭陽,一如既往的瀟灑從容,昳麗的面容帶著慵懶之色,蕭陽的功夫這麼好?
只有懂內勁的顧衍看清楚女婿的動作,用氣息震碎筆架是扯淡,蕭陽方才是快速用兩根指頭急啊碎筆架的,只是速度太快,楚帝和文臣哪能看清楚其中的玄妙?
顧衍也能做到,卻沒女婿做得好。
這一手徹底鎮住了楚帝,他頭頂上似籠罩一雙大手,隨時都可能取走他的性命。
“臣是為陛下好,還望陛下遠離美色誘惑,多多操心國事。”
“……”
楚帝沉默片刻,突然說道:“來人,去搜檢辰嬪寢宮,不,大搜後宮,朕倒要看看燕王的消息準不準。”
辰嬪入宮時候帶了不少的人進來,侍奉她的宮女內侍都是精挑細選的,經驗老到,辰嬪也很有心計,楚帝不大相信皇宮出了這麼大的事,辰嬪沒有一點的準備。
更不相信蕭陽可以把證據放到辰嬪宮裡。
不過一會功夫,從辰嬪宮裡搜出來的‘罪證’擺在楚帝面前。
屋子裡寂靜無聲,隱隱的香料香味飄蕩,明明具有安神的效果,楚帝卻覺得香味似毒藥抽乾了他所有的自信,驕傲。
蕭陽年輕,英俊,比他強大太多。
楚帝聲音很冷,“出去,都給朕出去。”
閣臣和文臣悄無聲息的退了出去,兩虎相爭,他們這群人根本沒摻和的資格。
“岳父您先回去。”
蕭陽低聲同顧衍說了兩句,顧衍思索片刻,拱手道:“臣在殿外,陛下有事儘管喚臣。”
屋子裡只剩下高坐在上的楚帝,站在書案之前的蕭陽。
楚帝的笑聲充斥著苦澀,莫名的感傷,指著蕭陽,“你到底要做什麼?皇后給了你什麼好處?蕭陽,朕這個皇帝是不是讓你來做?”
等到楚帝發泄過後,蕭陽淡淡的提醒:“陛下忘了皇后娘娘是臣妻的義母,臣做這一切全是為了讓臣妻高興。”
楚帝永遠都無法相信蕭陽情深至此,同時隱隱後悔,當時不該讓顧明暖認趙秀兒為義母,“你不必騙朕,顧明暖就是天仙下凡還能比你的野心更重要?”
“陛下,臣不是您。”蕭陽眼裡露出濃濃的嘲諷,“同為男子,我看不起陛下為利益拋棄放棄一心愛慕你的女子。天理循環,報應不慡,您多加小心。”
第六百二十七章
蕭陽轉身離去,毫不在意楚帝的反應。
剛一出門,便聽到屋子裡傳來楚帝的怒吼,顧衍站在門口,低聲問道:“他難為你了?”
“無妨,陛下嘛,總該有點脾氣的。”
蕭陽聳了聳肩膀,顧衍豎起大拇指,女婿絕對有實力直接氣死皇帝!
隨蕭陽向宮外走,顧衍發覺皇宮的人見到蕭陽一個個噤若寒蟬,無論之前他們在做什麼,蕭陽出現後,他們放下手中活兒,垂手默立,跟見到皇帝似的。
不,楚帝如今都沒蕭陽的威勢。
顧衍挺胸抬頭,怎麼都不能弱了女婿的名頭。
蕭陽看後好笑的搖頭,放緩腳步,反而屁顛屁顛的跟著顧衍,殷勤備至同顧衍說笑,聲音不再是清淡,話語帶著幾分和軟……聽到這些話的侍衛們都懷疑自己的耳朵出錯了,說笑話的人是燕王?
燕王重視岳父並非是虛言,走這一路,顧衍做禁軍統領後,無人敢輕易算計他,宮廷御前侍衛不管是何出身都不敢在顧衍跟前囂張,聽話得不得了。
他們除了怕顧衍神力外,更怕燕王出面找他們或是他們家族談一談。
翁婿兩人出了皇宮,顧衍猶豫的開口:“蕭陽。”
一腳已經踏在馬鐙上的蕭陽看過來,岳父怎麼臉上多了一抹的羞澀?這……千萬別是為娘娘,剛剛大勝楚帝的蕭陽此時一點都不想考慮岳父和娘娘的問題,仿佛蕭陽的‘好運氣’都用盡了。
“那啥。”顧衍古銅色的臉龐漸漸轉為暗紅,躲閃女婿的目光,小聲湊過去,“我能不能把今天的事告訴她?”
她?是皇后娘娘!
“我見她挺在意陛下的,可是陛下竟然想犧牲她,沒準還會害她,我不是說假話,陛下對她已經有戒心了,不是我同她那什麼……就貶低詆毀陛下,萬一她對陛下有愧疚,或是還認為陛下依然會保護她,結果是被陛下出賣傷害,是不是太可憐了?”
顧衍越說越覺順溜,隱隱有種理所當然的味道。
“岳父說得她是皇后娘娘?”
“嗯,嗯,嗯。”
眼見著顧衍小雞吃米似的點頭,蕭陽借著上馬掩藏起爆笑無奈的神色,岳父到底有多天真?了解皇后娘娘?
蕭陽端坐在馬上時,臉上已經恢復了平靜,聲音聽不出任何的波動,“娘娘未必會見您。”
“沒事,我翻牆進去。”
“……”
“這麼做不大好,我只是去通風報信,沒想著去做什麼。”
“您去,您去,見到娘娘代我向娘娘問安。”
有了女婿的支持,顧衍渾身都是力,利落上馬直奔城外,蕭陽望著他遠去的背影,淡淡一笑:“也好,也好。”
岳父也不能只他管,有些話女婿不好說,娘娘卻能教訓岳父的,而且娘娘有喜的事總不能一直瞞著岳父。
據說女子有喜和生產是最多疑最脆弱的時候,岳父多同娘娘見面,應該能軟化娘娘的一些,蕭陽饒有興趣的猜測岳父在娘娘面前的待遇,低低笑了一聲,迴轉靜北侯府。
皇宮中,楚帝怒火中燒,又無法把蕭陽拽回來嚴懲,被一個臣子大卷面子,“證據都是假的,蠢貨,愚蠢。”
一邊砸著觸手可及的物什,一邊大罵不謹慎的辰嬪等人,楚帝大肆發泄鬱悶,毀了完好的側殿,周圍再沒什麼可砸,楚帝站在滿地的碎片中間,呼呼喘著粗氣,面色越發蒼白,手臂的傷口破裂,再此滲出鮮血。
他為拉攏分化同蕭家有敵意的人煞費苦心,明明不喜歡卻只能寵著心高氣傲的辰嬪,臨幸宮妃變得不再是享受,勉強忍耐下來,可是……可是當他看到一縷光明時,蕭陽輕輕鬆鬆就把他的辛苦和忍耐的成果破壞了。
手臂染血,楚帝步履艱難,撿起飄落在地的聖旨,竭盡瘋狂的大笑……
楚帝再多的不甘,親自書寫的聖旨把辰妃賜死,辰嬪娘家被發配道遼東為奴,可以想見他們在遼東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