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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語說知子莫若母,夏侯睿的母親抹著眼淚道:
“你父親口口聲聲說蕭四老爺如何英明,如何威武,可我看他就個為女色苛責功臣的昏庸之主。”
“教書的先生說過,良辰擇木而棲,蕭陽無德,你爹和睿哥兒還非得一條道走到黑?”
“父親始終是老侯爺留給他的人,一直跟著四老爺,以前對靜北侯多有冒犯,此時再投靠過去,靜北侯心裡不會有疙瘩?就算父親能得到侯爺的重用,以後侯爺成功奪得天下,打壓下去四老爺,父親未必就有好果子。”
飛鳥盡,良弓藏,功臣尚且很難善終,半路投靠過去的人,靜北侯坐穩寶座後,也該收拾父親了。
“哎呀,侯爺怕無法取信老爺才主動提出聯姻的。蕭寶兒是正經的嫡出長女,侯爺得勢還會虧待女婿?你娶了蕭寶兒,以後就不是蕭家的臣子而是侯爺的半子!”
被娘家人說動的夏侯夫人一心一意贊同這門婚事。
她也是從遼東剛剛回燕京,在外走動不多,一般都是由夏侯靜陪著,幫襯她應付命婦。
沒什麼人會在她面前說靜北侯府的是非,不過她也隱約聽過蕭寶兒的脾氣不大好。
她並沒在意這點,反倒覺得命婦們大驚小怪,蕭寶兒可是蕭越的掌珠,天之嬌女一般的女孩子。
靜北侯蕭越號稱北地霸主,在北地的範圍比楚帝都聖旨還管用。
蕭寶兒不驕傲才叫奇怪!
年輕時候不懂事,成親後,蕭寶兒制定能同兒子一心一意的過著日子。
何況兒子的相貌俊朗,在同齡人之中是俄立雞群的,一向潔身自好,說出願意效仿霍去病的豪言壯語。
夏侯睿配得上蕭寶兒。
“兒子,娘和你爹將來就指望你了。你做了侯爺的女婿,以後立功更方便,比什麼顧衍,石湛更加顯赫。”
夏侯夫人興致勃勃的說道:“你才是當世最出色的年輕將領。以後你妹妹也的靠你,靜姐兒為你的事情,沒少受委屈,被顧明暖奚落。”
夏侯兄妹年歲相差不大,幾乎是一起長大的,他們兄妹的感情更顯親厚。
夏侯睿兒時調皮,誤食有毒的糙藥,夏侯靜在崖邊找到解毒的糙藥,救了他一命。
在采糙藥時,夏侯靜的胳膊被岩石劃傷,直到現在還留著一道很深的疤痕。
正因此,當夏侯睿見到顧明暖時,他不覺得顧明暖比妹妹更適合蕭陽。
肯定是顧明暖用卑劣的手段搶走了妹妹的良婿。
如今妹妹同蕭陽已經不可能了。
夏侯家再沒落下去,迷妹將來的夫婿地位一定不會太高。
他深知妹妹極是聰慧,嫁給門第低微的紈絝子弟或是庶子,可惜妹妹的才華。
讓人有明珠蒙塵的惋惜之感。
夏侯睿撐起身體,看向自己的母親,“我記得靜北侯還有一個嫡子燁少爺,能不能同侯爺說,為燁少爺聘娶妹妹?”
夏侯夫人一聽,既欣慰兒女關心親近,又覺得兒子犧牲太多。
在夏侯夫人心中,兒子永遠比女兒重要。
兒子是她的依靠,將來要孝順她,奉養她的。女兒始終是別人家的人,出嫁後能給娘家多送幾趟禮物已經算是孝順的。
正因為她有了兒子,才能坐穩夏侯夫人的位置,丈夫有子後也就沒藉口納妾了。
夏侯夫人以前十幾年的順心日子都是兒子帶給她的。
“燁少爺要比靜姐兒小兩歲多。”
夏侯睿不以為意的說道:“不過是兩歲,女大三抱金磚,妹妹配的上任何人。”
“燁少爺還在金陵,你捨得讓靜姐兒去金陵受苦?”
夏侯夫人說道:“高門娶婦,低門嫁女,這其中的彎彎繞繞,睿哥兒你不大明白。靜姐兒是我唯一的女兒,虧待誰,我也不會虧待她的。”
“娘家站的住,父兄地位穩固,靜姐兒在婆家才能挺起胸膛。”
夏侯睿猶豫片刻,點頭道:“母親說得也有幾分道理,除了讓我娶蕭寶兒外,侯爺可曾讓人帶話要父親做什麼?”
夏侯夫人一臉茫然,夏侯睿道:“等我身體好一好,明日我見見給你傳話的人”
再問母親也問不出什麼來,母親一向糊塗,不關心外面的事兒。
夏侯夫人聽兒子答應下來,欣喜道:“我就是知道睿哥兒不似老爺,睿哥兒像我。”
她美滋滋的覺得兒子像自己一樣聰明,識時務。
“您先別吧這件事告訴妹妹。”
夏侯睿既然想娶蕭寶兒,又想為妹妹爭一個好夫婿。
即便比不上蕭陽,也不會同蕭陽差距太多。
他不想讓讓妹妹在顧明暖面前低頭。
只有娶不上媳婦的窮人家才有換親一說。
在前院的書房中,夏侯易見到闊別多年的老友知己。
他本是很高興同舊友重逢,誰知還沒說上兩句話,老友直接問道:“叫出兵權後,你可想好了如何自處?”
夏侯易面色以變,冷然道:“你是靜北侯的說客?”
那人搖搖頭,道:“我並非是說客,是來為你指點迷津,若非我們多年的交情,我不忍見你半生心血給別人做嫁衣,這才借著侯爺的邀請,同你說上兩句。”
靜北侯對他夏侯易還比較重視的,否則不會請出他最信任的舊友。
金銀珠寶,功名利祿絕對打動不了眼前的這位舊友。
“你應該沒有老侯爺,就沒有我今日,老侯爺讓我輔佐蕭四老爺,我——不敢背叛。”
“你糊塗,老侯爺救了你性命,真正對你委以重任的人是靜北侯的父親,他對你有知遇之恩,如今他的兒子靜北侯求賢若渴,反之蕭陽對你氣質如糙芥,你忍心將兒子送去邊關受苦,可你忍心夏侯一族沒落下去?”
夏侯易起身道:“你走吧,我斷然不會背叛蕭公子!”
第四百四十五章
夏侯易仿佛是怕自己聽到不該聽的話,動搖自己的決心,讓人把老友請出門去。
並交代貼身隨從,不許老友再進夏侯府。
他獨自一人摸著虎符,捨不得,他還是捨不得交出虎符。
可是讓他背叛蕭陽投入靜北侯麾下,一股恐懼從心頭竄入腦中,讓他遍體寒冷,從腳底涼到腦袋。
蕭陽一直默默注視著一切,他把目光更多的投向帝都金陵。
不過兩日,顧明暖親筆寫的摺子發到了內閣。
次輔顧征正意氣風發的撫著自己打理的很好的鬍鬚,眼波偶爾掃過首輔的位置。
最近首輔又上了乞骸骨的辭呈,楚帝依然沒準,首輔在家養病,實際上內閣是由顧征領導的。
他沒有首輔之名,卻做著首輔的事情,在朝廷內外風光無限。
這也讓顧征對首輔的位置垂涎三尺,勢在必得。
嫡母姜氏去北地後,顧征竟然得了這等好處,似然他是用贊同楚帝不封賞顧衍換來的。
他覺得自己升做首輔比顧衍對顧家好處更大。
顧衍既是顧家子弟,理應為家族興盛犧牲。
何況顧衍已經是侯爺了,升為國公,顧征別想再壓住顧衍了。
在內閣當差的筆貼士看完嘉寧郡主的奏摺後,大熱的天,額頭卻是冷汗淋淋。
筆貼士抬頭看了看文雅一團和氣的顧次輔,顧衍父女稜角分明,又都是敢闖敢拼的人,同左右逢源,絕不得罪人的顧次輔完全不一樣。
可以想見這道摺子定會震動朝野上下。
朝臣會因這道摺子狼狽不堪,尤其是滿朝的言官御史。
他們無視自己的職責,無視國朝法典體統,不知勸說陛下,沒準會因這道摺子而倒一批的人。
顧次輔——筆貼士不敢i想下去,只覺得嘉寧郡主筆鋒如刀,令人不寒而慄。
“顧閣老,這有封摺子需要您先看一看。”
顧征一團和氣,即便對筆貼士都很和藹,滿朝上下沒有說他不好的。
“拿來我看看。”
筆貼士把摺子送上去後,便悄聲的離開了原地,再和氣的顧閣老,也會喲動怒的時候。
他可不願意成為顧閣老的出氣筒,無辜被責罰一頓。
他還沒走出門,背後傳來茶盅落地破碎的聲音,他腳下走的更快了。
顧征鐵青著臉,摔了茶盅後才記起這是閣老們議政的地方。
除了他之外,還有外人在,因他今日當值,才早到片刻。
一會內閣大臣都會進來他不能太過失態。
暖姐兒這是做什麼?指責朝廷言官?指責陛下昏庸?
一個女孩子怎麼就不能安安靜靜在家裡相夫教子?
為何就不能老實本分一些,非要攪風攪雨。
她不怕被人認為不夠本分?
不怕嫁不出去?
顧征揉了額頭,她是不怕的,有顧衍寵著,有他嫡母姜太夫人照應著,還有蕭陽——她怕什麼。
就算她把天下桶個窟窿,照樣可以安安穩穩的過富貴日子。
顧明暖沒事,別人卻可憐了。
比如他——再難做到首輔的位置。
楚帝不把他趕出朝廷,已經算格外開恩。
畢竟當初他可是拍著胸口保證,能穩住顧家。帝都金陵這邊沒鬧出什麼來,姜太夫人沒為顧衍說什麼。
他不曾在意的,或是不曾過多留意顧明暖。
“怎麼辦?”
顧征急的在屋子裡團團轉悠,這封燙手的奏摺是走正規渠道送來的。
顧明暖是正式冊封的皇族郡主,還是有著兩塊封地的郡主,比楚帝的一眾公主都貴重。
顧征斷然不敢毀掉摺子,或是不承給楚帝。
左思右想,想不出太好的辦法。
顧征額頭的汗水簌簌滾落,猶豫良久,把摺子往懷裡一揣,匆匆忙忙回到顧家。
一進門他直奔老爺子修行之地。
把一眾僕婦弄得慌手慌腳,一向穩重和氣的顧閣老是怎麼?
完全沒任何往日穩重祥和的風度,一臉鐵青不說,腳下拌蒜。
顧老爺子看了摺子後,狠狠的甩顧征一記耳光,顧征不敢躲閃,不敢揉被打紅的臉頰。
“糊塗!糊塗!”
顧老爺子氣的鬍鬚直顫,“我說你怎麼這麼好心,我為找尋煉丹的方子,請大師同我談經論道,原來——原來你想支開我?!”
“父親。”
顧征跪伏於地,“顧家該出一個首輔——這對顧家有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