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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明暖瞪大了眼睛,並非是奇怪這種事,畢竟她曾經在涼州住過一段日子,入伍的男人輪班時沒少去涼州城的青樓jì寨撒銀子,也有副將在城裡養外室的,她只是奇怪蕭陽說這些事時的口吻和用詞。
哪家矜貴的公子會這麼說?
蕭陽感覺不妙的摸了摸鼻子,“對女俘自然撿好的歸將軍受用,你也別覺得被選上的女子不高興,相反她們認為跟著有本事的男人才能活下去。蠻族以遊牧為生,女子在她們眼中和牲畜差不多,尤其是蠻族從中原掠走的漢家女子,在蠻族部落生活得更加艱難,她們只怕是****夜夜都盼著有人能救她們出火坑。”
說到此處,蕭陽眸光凝重幾分,語氣沉重:“讓她們淪落蠻族,是我們中原男人的無能!”
顧明暖主動摩挲著蕭陽的手背,“河套糙原等地不已經是國朝的疆域了?那些被掠走淪為奴隸的百姓不是你的錯,當年你才幾歲啊。”
蕭陽順勢靠向顧明暖,借勢把她裹進懷裡,下顎撐著她肩膀,感覺她的手溫柔的撫摸著他的後背,嘴角漸漸翹起,仿佛一隻被安撫下來的猛虎,舒服的眯著眼睛。
不是來求她‘原諒’他知情不報?
怎麼最後反倒是她去安慰他?!
顧明暖剛想推開蕭陽,聽到他輕聲嚷著:“我餓了。”
“我去給你拿點心。”
顧明暖推了推賴在自己身上的蕭陽,轉身去廚房,蕭陽嘴角一勾,之所以留下那名女子,主要是不知她是否有身孕……本來一碗湯藥就能解決後患,然而給顧衍把脈的名醫悄悄呈報,顧衍在子嗣上有些艱難,不是能力問題,是種子少了點。
事關未來岳父的尊嚴和子嗣傳承,蕭陽立刻封了大夫的口,並封鎖消息。
那名女子父母皆是漢人,雖然淪落番邦卻不是顧衍認為的奴隸,相反因為她父親有些醫術和手段,她娘擅長做藥膳,他們家在蠻族部落的日子並不難過。
只是故土難忘,他們一家總惦記著回中原去。
在戰亂中,她同父母失散被顧衍麾下當做女奴抓回去,恰好趕上顧衍受傷,女子照料顧衍總比男人細心,她又同其父學了一些醫術和辨識糙藥的方法,便留在顧衍身邊。
其中一味糙藥對加快顧衍傷勢復原有奇效,服用後副作用就是****高漲……
蕭陽按了按額頭,姜太夫人已經從金陵啟程來北地了,不用猜也知道她絕對不會喜歡這個女子。
他現在只是勉強得到姜太夫人認同,還在她的考察期,他怎敢同姜氏對著幹?
實話實說吧,姜太夫人一準為顧衍擔心,定然千方百計的為顧衍治病,或是廣納姬妾。
廣撒網這思路大夫也說過是可行的,畢竟每個女子體質都不一樣,沒準碰上特別容易受孕的女子。
蕭陽也曾想過這招,據他了解未來岳父對早逝的髮妻很愧疚,而且顧衍大咧咧的性情對男女之事看得很淡,為他廣納姬妾,不說別人,恐怕他先要翻臉的。
何況顧明暖也未必贊同,蕭陽不可能不考慮她的想法。
蕭陽重重嘆息一聲,岳父大人,小婿該怎麼幫你啊。
ps:陽陽陽:“為什麼岳父找女人,我得幫忙善後?”某夜:“你可以不管的。”陽陽陽:“我還是想過妥當的法子吧,那兩個女人不好惹。”
第三百七十三章 不為妾
顧明暖親自烹製一桌酒宴,又讓人從燕京最好的酒樓請來大廚置辦了兩桌最最上等的席面。
她做得飯菜未必就比得上外面大廚做的好吃,只是顧衍異常喜歡女兒圍著他轉悠,給他做飯菜的感覺,他地位爵位越來越高,越發珍惜女兒的孝順。
可他又怕累著女兒,只是偶爾磨著顧明暖下廚。
一向和袍澤共富貴的顧衍把顧明暖做得菜全部籠在身前,誰都不讓碰。
顧明暖看父親猛虎護食的樣子,嘴角抽了抽,蕭陽腆臉湊過去,為顧衍倒酒,“我敬顧叔一杯。”
顧衍默默望了蕭陽良久,萬分不舍的放開了幾個盤子,嘟囔道:“女婿是半子,我現在還沒兒子,他就是我大半的兒子。”
只要蕭陽不學他爹顧四郎就成!
蕭陽乖覺並沒碰飯菜,同顧衍一邊喝酒,一邊請教顧衍征戰的經驗。
他想討好一個人,沒有誰能拒絕。
顧衍借著酒勁越說越興奮,說到興頭上,時而敲著碗碟,時而拍著蕭陽的肩膀……蕭陽一邊點頭,一邊為顧衍倒酒布菜,石湛漸漸對蕭陽失去敬畏之心。
要不說酒是英雄膽呢。
石湛他們喝高后,竟然拉著蕭陽稱兄道弟。
在一群醉漢武將中,蕭陽也能如魚得水,毫無突兀之感。
顧明暖暗自佩服,他的矜貴呢?他的文雅呢?
無論什麼環境,什麼人,只要蕭陽想做的事,斷然沒有辦不到的。
“顧叔,酒我還有。明天,明天,我再陪顧叔喝。”
“我沒醉!”
顧衍醉醺醺的嚷嚷著,已經滿嘴說胡話了,還說沒醉?
蕭陽擺手阻止顧明暖上前攙扶顧衍,他晴空般的眸子染開絲絲笑意,“顧叔沒醉。我醉了。”
“哈哈。你小子酒量還得再練練。”
顧衍得意且自豪的大笑,拼酒贏了蕭陽,又把戰鬥經驗傳給未來的半子。他功德圓滿的醉倒了。
“……爹。”顧明暖撫額,眼見顧衍軟趴趴的趴在蕭陽身上,“我讓人送我爹去歇息。”
“讓人?我不是人?!”
蕭陽清澈的眸子哪有任何的醉意?
“顧叔交給我照顧,誰都不許同爭。”話語中透著令人無奈的任性。
輕輕鬆鬆背起健碩的顧衍。蕭陽向華廳外走去。
顧明暖追上去,把披風蓋在父親身上。眸光柔和,“我爹……”
“先前結好顧叔的確是因為你。”蕭陽背著顧衍,腳步卻很輕盈,回頭向顧明暖一笑。“你爹是一個值得敬佩的人,他真心待你好,我是沾了你的光。有些話只有父親對兒子才會說……原來是這麼有趣。”
說到最後。蕭陽聲音低不可聞。
他三歲上就沒了父親,二哥把他當做親兒子看待。可終究二哥只是兄長,不是父親。
何況二哥去得也很早,在蕭家身份地位特殊的蕭陽,自然也沒誰敢在他面前放肆。
蕭家人不是畏懼他,就是巴結他。
恰恰蕭陽能看透人心。
顧明暖語調輕快的問道:“明天用不用我給你們準備下酒菜?橫豎我爹凱旋後,沒別的事,你既然願意,他定會纏上你的。”
蕭陽從不覺得自己可憐,有時候他會無恥的讓顧明暖心軟,方才他卻不希望被顧明暖憐憫,“明日我打算陪顧叔在燕京城轉轉,街頭巷尾,還不有不少百姓記得當年鮮衣怒馬的顧四郎。”
“你想讓我爹懷念祖父?”
“……”
蕭陽突然意識到,讓顧衍想起顧四郎對自己不利,改口道:“以後住在燕京,先讓顧叔熟悉熟悉各處衙門,以後辦事也會方便。何況顧叔使出來的將士也需要重新安排駐地,我不打算把他們再留在遼東。”
那豈不是說蕭陽準備在燕京駐紮一支鐵軍?!
靜北侯還能安睡嗎?
顧明暖可以想見蕭越必然會想盡辦法讓蕭陽打消吞兵燕京的決定。
蕭家一定會有一番內鬥!
穿過垂花門,饒過庭院的影壁牆,蕭陽買進早就收拾妥當的臥房,將醉倒的顧衍放到床上,暗暗揉了揉酸痛的胳膊,顧衍挨著床榻,自動向裡面翻滾,一把裹住錦被,嘟囔了一句,“我回來了。”
蕭陽楞了一瞬,這是說給誰聽?
顧衍抱著被子似抱媳婦,顧明暖用了半天的力氣愣是沒從他懷裡扯出錦被,無奈之下,又命丫鬟取了一床乾淨柔軟的錦被蓋在顧衍身上,脫去鞋襪後,顧衍已經鼾聲大作,顧明暖無奈的搖頭,叮囑守夜的小廝,“溫著茶水,我爹酒醉後最是口渴。”
放下幔帳,顧明暖示意蕭陽一起出門。
蕭陽自然而然送顧明暖回閨閣,夜風習習,明月高懸,灑落一地銀白的月華,無需燈籠照亮。
“顧叔心裡是不是舍不下令堂?”
他的聲音在寂靜的深夜顯得格外清晰。
顧明暖垂下眼帘,猶豫半晌道:“與其說捨不得我娘,還不是說我爹一直對她心存愧疚,來遲這個心結,除非我娘死而復生,否則他一輩子都解不開。”
攤上個比父親更狠得下心的娘娘,她能說什麼?
倒不是不相信蕭陽,可娘娘的經歷太過稀奇,而且顧明暖對娘娘和父親一直裝糊塗,她對蕭陽實在是難以啟齒。
蕭陽嘆道:“顧叔放不開,以後續娶哪家閨秀都未必能過得好。”
可是姜太夫人十分想讓顧衍有子嗣後代。
顧衍續娶勢在必行。
顧明暖問道:“伯祖母什麼時候到燕京?”語氣略顯惆悵。
“快則兩日,慢則五日。”
“皇后娘娘同伯祖母在路上沒……”
“吵架?”蕭陽玩味的一笑,“她們是辨理!一路上隨行的人都沒少長見識呢。”
不過北上這一路就沒個太平的時候,蕭陽覺得楚帝讓趙皇后來燕京是變相折磨他的。
顧明暖笑道:“我幫你呀。”
庭院的廂房門口閃過一道人影,蕭陽略一皺眉。“掌燈。”
馮招娣等人聽見動靜忙提著燈籠走出來,一瞬間庭院中燈火通明,顧明暖第一見到父親帶回來的女子。
她模樣清秀,肌膚沒有中原女子白皙,也不顯得粗糙,身體豐盈,比南邊的姑娘個頭顯得高些。一雙眸子水盈盈的。柔光瀲灩,讓人生憐。
顯然她梳洗過一番,換上杏花色杭綢褙子。湘裙邊緣滾繡花邊,濃密的烏髮挽成鬟,只插了兩根亮銀簪子,手腕上套了銀鐲子。質樸清秀,宛若一股清澈的泉水。
顧明暖微微皺眉。不知她這麼晚突然冒出來有什麼用意。
她並沒把顧明暖送去的衣物首飾棄之不用,只是挑選的衣物都是最差的。
蕭陽低聲道:“她姓齊,名卿娘。”
難怪父親會同意留下她。
顧明暖生母的名字就是卿娘。
一樣的名字,她爹不知道就算了。知道了怎麼都不會讓她做俘虜女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