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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幾日夏姑娘就用得很少。
夏姑娘道:“我等三個月好了。”
“我剛得到一則消息,侯爺打算給煒少爺向宇文大人提親,宇文大人是北地文官之首,是侯爺最有力的臂膀,宇文家也是北地望族。據說宇文小姐才色雙全。長得很是漂亮。煒少爺最遲半月會來接夏姑娘。”
毒醫停頓了好一會。
夏姑娘死死咬著嘴唇,指甲扣進皮肉中,當日斷掉的指甲還沒長出來。掌心被壓得發白卻沒裂開傷口,不趁著蕭越提親前,籠絡住蕭煒,她就算以後有孕未必保得住。
仿佛知道她在想什麼。毒醫道:“蕭家很重視子嗣,無論是嫡子還是庶子。”
她眼前一亮。也就是說蕭煒的正妻不會落掉自己的胎兒?
“用了藥膏能在半月內恢復。”毒醫整了整衣衫,向外走去,“夏姑娘自己選吧。”
又讓她自己選?
一邊是可能有孕,也許沒懷上。一邊是不用藥膏憑她現在的模樣一定會被蕭煒厭棄。
以色侍人不是長久之計,孩子才是她的依靠。
然而她妻妾身份未明,又沒娘家做靠山。不以美色挽回蕭煒的好感愧疚,還有她的活路嗎?
野史上記載當年武則天能掐死以生的女兒只為陷害王皇后。想要闖出一條路,決不能心軟。
夏姑娘撫了撫平坦的小腹,波光瀲灩的眸子閃過一抹陰冷氣息,孩子總會有的,倘若真有身子,她還可以做些什麼。
頃刻間,她有了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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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明暖根本沒注意江恩動向,即便發覺江恩被蕭陽派出去辦事,隔了兩天才回來,也不會想到或是詢問蕭陽的安排。
她把顧明菀完全拋到腦後。
一路北上,她見識了北地百姓有別於南邊人豪慡,品嘗了許多北地特色美食,當然也買了不少的東西,蕭陽支付了所有的花費。
顧明暖玩得還是很盡興的。
她記憶最深得是大峽谷,蔚為壯觀,地表上裂開的峽谷深不見底,又是直上直下,寬度大約有幾百丈。
蕭陽著實搞不明白顧明暖的癖好,他帶她去看過玉泉山的日出,在海邊看過日落,也去漫山遍野的花海玩過……顧明暖竟然對這些美景都無動於衷,卻對大峽谷頗為感興趣。
簡直……蕭陽勾起嘴角,真不愧是他看重的女孩子!
雅致的屋子,顧明暖把薄被蓋住小腿,靠在迎枕上,隨意翻看買回來的書卷,姿態慵懶。
她隔著窗戶漫不經心的看了一眼,蕭陽就住在對面,用完午膳後,蕭陽就一直在屋子裡忙碌著,有不少人出出進進。
透過玻璃窗,她見到蕭陽一會站在懸掛的地圖的牆前,同身邊身穿盔甲的人比比劃劃說著什麼,一會坐回書桌後,在信紙上寫字。
顧明暖握著書卻看不進一個字,在她伸手就能碰到的角桌上擺著果盤,糖果和點心。
蕭陽總怕她餓到。
也總把她當做小孩子似離不開糖果。
其實她並不怎麼喜歡甜食。
記起蕭陽說過的話,顧明暖眸光深幽了幾分,只怕是這幾日就是他一輩子最重要的日子了。
一旦成功,高官厚祿,位居人臣。
今生便是楚帝暴斃,再出攝政王也不會是蕭越。
前生這個時候,蕭陽又在做什麼呢?
他應該也是在北地……顧明暖心cháo一動,拿起蕭陽送給她的單筒鏡,眯著一隻眼睛看過去,果然比方才看得更清楚,他劍眉擰成個川字,遇見困境了?
突然,他身後的人撲通撲通跪了一地。
蕭陽面色陰沉,神色顯得很急躁,煩躁得走來走去。
顧明暖勾起嘴角,“還好,還好,他還是人,不是算無遺漏的神仙。”
卻也曉得再大的困境都不可能永遠困住他。
顧明暖緊了緊手中的單筒鏡,來北地後,他們之間仿佛多了一層什麼,親近不少,偶爾她僅憑眼神就知他想什麼。
算了,看他可憐,幫他占卜一掛吧。
他們彼此越親近,卦象越顯得朦朧,此時他們還沒到心有靈犀的地步。
顧明暖淨手,焚香,拿出銅錢,“蒼天在上,我只推算國運,並非為他。”
有點自欺欺人,但她自我感覺良好。
啪啪幾枚銅錢落在桌上,顧明暖慢慢推演,一邊轉著命盤,突然張大了嘴,隨後眸色越發顯得複雜。
蕭陽抬頭正好看到趴在窗戶看過來的顧明暖,雖然她很快就把頭縮回去,煩躁的心漸漸平穩上幾分,一戰定勝負,不容有失!
再精明算計,他也怕自己做錯決定!
第二百九十二章 交換(三更)
書房中,屋中的人一個個沉默無聲,蕭陽靠坐在椅子上,手肘撐扶手,手掌拄下顎,微合眼眸,安靜中透出一分冷冽。
氣氛比方才越顯的凝重,夕陽餘輝斜she進來都無法沖淡屋中的陰冷沉重。
蕭陽不懼挑戰,也不怕承擔重任,只是今日他猶豫了,從沒有過的遲疑,突然悠揚的樂曲聲傳進書房,凝結在空中的無形陰雲被琴聲衝散,明明已盡黃昏,卻有一股陽光普照的暖意。
躁動彷徨的心沉穩下來,琴聲化作一隻大手撫慰他們緊繃的神經。
江氏兄弟彼此看了一眼,顧小姐琴棋書畫都非常人所比。
在帝都炫了書畫,這次改炫琴技了?
琴聲好聽悅耳,不是一味追究技法,也沒有炫太複雜的技藝,琴聲猶如涓涓細流,平和中蘊含安定人心的力量。
“同一支曲子,她彈得比謝珏好。”
蕭陽能聽出謝珏的琴聲中有一抹陰鬱色彩,不如顧明暖琴聲透出的明媚祥和,她的技法許是不如謝珏,但聽起來更覺得舒服。
尤其是她今日撫琴是在安撫他吧。
想到此處,就算顧明暖的琴聲像是彈棉花似的毫無章法,蕭陽也覺得是天籟之音。
他深邃的眸子閃了閃,“你們明日再來。”
眾人躬身行禮退出書房。
跟隨蕭陽的隨從也退了出去,單留蕭陽一人在書房,形單影隻。
夕陽完全落下,紅彤彤的火燒雲不甘心得被黑暗吞噬,弦月高懸。銀光冷清,璀璨的星辰蓋上一層雲霧,時隱時現。
書房裡漆黑寂靜,越發顯得出孤冷。
顧明暖看了一眼書房,不大一會功夫又看了一眼,神色恍惚,心神不寧。眉宇間蹙著一抹擔憂。
顧衍閉上了嘴。見女兒一心都在蕭陽身上,他心中有氣。
從忙碌的蕭陽部屬中,顧衍敏銳感到一股大戰前的緊張氣息。他猜不透蕭陽的計劃,只知道這場仗的場面絕不會小!
顧衍對其他方面很遲鈍,在征戰上比尋常人更敏銳。
其實他比誰都高興有仗可以打,自從離開涼州軍後。他地位越高,官職越大。成了世襲侯爺,可他不快活,征戰的心從未有一刻停止。
所以這兩****看蕭陽比以前順眼,也不找蕭陽的茬。只希望蕭陽統兵征戰時別忘了他!
只要不是自己人打自己人,顧衍願意再戰沙場。
哐當,顧明暖回神一看。一個三層高的楠木食盒重重的放在桌上,“爹?”
顧衍哼哼了一聲。“那邊的蕭公子還沒用晚膳呢,他人不大,脾氣卻很大,除了小暖外,沒他准許誰也進不去書房,江恩他們兄弟頭髮都快被愁得掉光了。一頓不吃還能餓死他不成?”
“爹讓我給蕭陽送飯?”
“……”顧衍皮膚本就是古銅色,看不出是不是紅了臉,強硬說道:“皇上命我把他安全的送回燕京,萬一餓壞了金貴的蕭公子,你爹我不好向皇上交代。”
顧明暖微笑提起食盒,走到門口回眸道:“這可是您讓我去送飯的。”
顧衍嘴唇動了動,狠狠拍自己腦袋一巴掌,“快去,快去,一會沒住我就後悔了。”
“對了,小暖。”
“嗯?”
顧衍雙手捂臉,羞於啟齒的說道:“你去問問他缺領兵的將軍不?同蠻族征戰的話,我……我就勉勉強強聽他指揮。”
說得多了,羞愧也就少了。
顧衍聲音變得豪邁,“在沙盤推演上我沒贏過他,也得過他幾次‘指點’,但實戰可不是紙上談兵,他瞎指揮的話,別怪我不聽他的。”
被蕭陽幾次‘教訓’,顧衍也不再把他當做文弱公子。
每次都輸得都找不到北,他再把蕭陽當做廢物看,自己豈不是比廢物還不如?
顧明暖眸子暗淡一瞬,很快恢復往日的寧靜,笑道:“不給爹一支鐵騎,我饒不了他!”
“是極,是極。”顧衍喜悅之色溢於言表,早就眼饞蕭家攻無不克的鐵騎了。
他精通練兵,但也不得不承認比蕭家鐵騎還差一點。
顧衍臉上燦爛的笑容有點刺眼,顧明暖心中不似外表那般支持父親。
父親一心想要征戰,卻不知她有多擔心他,多怕他回不來。
只是這些話她不能同父親說。
顧明暖目光堅定了幾分,既然不能把父親拘在朝堂和宅邸里,唯一能做得就是降低父親的危險,幫蕭陽……打贏這場仗。
如同前生她從未勸過無心仕途的李玉入仕,今生她對顧衍的感情早已比對李玉來得深,征戰若是父親的願望,她寧可忍受擔驚受怕,暗自為他掃平障礙。
顧明暖推開書房的門,邁步走了進去。
江氏兄弟齊齊鬆了一口氣,抹去額頭著急的汗水,暗暗佩服起主子的耐心。
把食盒放在桌上,點燃燭台上的蠟燭,顧明暖見蕭陽蓋住眼睛緩解驟然明亮的不適,燭光不太明亮,他坐得又遠,只能隱隱綽綽看清他的面容,感到他神色透著幾分沉重。
“你後面還背著黑鍋?”
將碗筷飯菜擺在桌上,顧明暖又端著銅盆過去,乾淨的手巾搭在自己肩頭,照顧鬧脾氣的男人,她還是比較有經驗的。
李玉會因為一幅畫,一張字帖而鬧脾氣。
能讓蕭陽煩心沉默得絕不會是小事,顧明暖也多了幾分耐心和縱容。
蕭陽怔怔的看著走過來的女孩子,溫柔若水,寧靜祥和,有一種被她呵護的感覺……就因為這份感覺,他迫切想把顧明暖弄到自己羽翼下,想著緊緊把她攥在手心裡,“我有點累。”
“我看你不是累,是想得太多,思慮過重。”
“嗯?”蕭陽淨手,從她肩頭抽走帕子,“你越來越聰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