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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路上停著一輛馬車,仿佛同周圍的熱鬧格格不入。
俊秀少年走到馬車前,低聲道:“殷蕘就在畫舫上。”
“扔下秦淮河!”
“是。”
不大一會功夫,原本歌舞昇平的畫舫突然傳出嚎叫聲,隨後撲通撲通的落水聲音驚得其餘畫舫上的人探出腦袋。
有眼尖的看到水面上的人——“殷爺,是靜北侯的小舅子!”
殷蕘一直很囂張,在金陵也是一個揮金如雨的豪客,又有靜北侯蕭家的背景,在秦淮河上可謂獨一份。無論是金陵尋花問柳的富貴公子還是南來北往的客商都不敢得罪殷蕘。
沒想到今日他正被人簇擁著飲酒作樂,準備收用包下來的清伶,剛用了壯陽的藥酒,打算一夜七郎……突然衝進來的人直接把他和他的狐朋狗友扔進了秦淮河。
他本是南方人,精通水性,俘在水面上,灌了好幾口河水讓他清醒了幾分。借著燭火的光亮。殷蕘看清楚推他入河水的人。
“……蕭四叔何在?”
殷蕘心上比河水更涼,是蕭陽的隨侍,別說他不敢報仇。就是稍微的抱怨都不能有。
他也不是今日才打著蕭家名頭行事,以前蕭陽對他睜一隻閉一隻眼,從來都是無視他的,怎麼今日偏偏……莫非姐姐的謀算被蕭陽知道了?
“主人說。往後不許你打靜北侯的旗號行事,蕭家的事同你殷家無關!”
俊秀少年中氣十足。清清亮亮的說話聲音飄了很遠,幾乎在秦淮河上尋歡作樂的人都能聽到。
殷蕘張口結舌,沒有蕭家,誰看得起他?
“蕭四叔……”
他一邊划水向馬車方向遊動。一邊喊道:“您聽我解釋。”
丟人與否,他已經顧不上了。
“以後我再也……”
他濕漉漉狼狽不堪爬上岸邊,卻見到馬車慢悠悠的離去。蕭陽連一句話都沒跟殷蕘說一句。
那高冷,無視的做派讓殷蕘本就狼狽的面孔越發顯得猙獰陰鬱。
殷蕘不用回頭就能看到有很多人露出嘲弄的目光。靜北侯不再金陵,唯一能代表蕭家做決定就是蕭陽,連靜北侯夫人殷氏都無法反抗蕭陽!
蕭陽說蕭家的一切同殷蕘無關,誰也不會再為討好蕭家而巴結殷蕘了。
就算他手中有人脈和關係網,沒有蕭家的名頭,他也保不住,養密探不是有銀子就成,沒有一定的根基,密探根本養不熟。
殷蕘抹了一把臉上的河水,連衣服都沒時間更換,跨步向靜北侯府走去,他迫切想同姐姐殷茹商量一個對策出來。
殷茹卻不在靜北侯府,殷蕘撲了空。
在靜北侯府客廳轉圈,他想不通大半夜姐姐出府去了何處?
殷茹不可能有情人的。
殷蕘也是很聰明的,以前蕭陽不過問他的事兒,今日突然當眾讓自己沒臉,莫非蕭家出了什麼大事?
蕭煒在宮中當值,蕭寶兒在宮中養病,只有蕭燁一人在,他打著哈氣,倦怠的說道:“舅舅,你轉得我頭暈。”
“燁哥兒,姐姐就沒說去了何處?”
“我娘有事許是同三哥商量,她從不會告訴我。”蕭燁唇邊勾出一抹嘲諷,“左右我幫不上娘,她同我商量也沒多大用處。”
“胡說!”
殷蕘道:“你娘最疼你,最關心你,燁哥兒,你可是你爹唯一的嫡子,將來蕭家的一切都是你的。蕭煒……不過是庶孽罷了,姐姐現在抬舉他,讓他囂張了一些,過兩年等燁哥兒你入了仕途,哪還有他的份?”
他們甥舅相貌相似,殷蕘比蕭燁更顯陰柔。
蕭燁道:“以後的事兒誰說得准?其實三哥確實比我更適合繼承父親的事業,我做個閒散公子也就是了。就算他做了靜北侯世子,還能不遵我娘為母親?舅舅不知,三哥比我更孝順娘。”
“孝順也不成,傳承爵位的規矩不能亂。”
“倘若規矩不亂,爵位也落不到我父親頭上!”
“……燁兒,舅舅幫你,我就不信蕭煒敢同你爭。”
你?!
蕭燁嘴唇動了動,不管殷蕘對外人怎麼混帳,對他一直很好,常在殷茹面前為蕭燁說話。
他最終沒說出來,舅舅在蕭家人眼中不過就是個幫閒,全靠蕭家施捨才能立足,有些蕭家人不方面做的腌臢事,可以交給殷蕘做。
萬一殷蕘惹出太大的麻煩,蕭家完全可以捨棄他。
比如今日,小叔祖不就輕易讓殷蕘徹底沒臉?
即便蕭燁的母親殷茹都未必能幫得了殷蕘。
一座尋常的宅邸,一位壯碩的男人攬住嬌媚無邊的美人,床榻上被褥凌亂,泛著歡愛過後的氣息。
美人眼角眉梢透著一抹春色,面頰若桃花,好似一株被澆灌後的罌粟,妖冶,嫵媚。
她手指輕輕在男人敞開胸口遊走。
男人低沉的笑著,“你還有力氣再來一次?”
“侯爺!”美人昵了男人一眼,手指稍稍用力,“越哥哥……”
“寶貝兒。”
男人再次壓倒美人,正準備進入那溫暖的地方,門口傳來通稟聲,“侯爺,四老爺在客廳。”
“小叔?”
本是灼熱的物件一下子軟了下來,男人從美人身上翻身而起,慌忙繫著腰帶,納悶低言:“他怎麼會來?”
“茹兒,是不是你惹了小叔?”
美人攏上衣衫,坐直身體,美人正是殷茹,“你的小叔叔都快成蕭家祖宗了,哪次我不都是敬著?”
第一百五十章 叔侄?教訓(一更求月票)
殷茹的語氣多了委屈和抱怨,即便如此,她的聲音也如黃鸝悅耳動人,透著嬌媚的韻味。
倘若沒蕭陽‘添亂’,她至於處處觸霉頭?
早就收拾顧明暖了!
蕭越道:“小叔本就是祖父幼子,最得祖父的疼愛,祖父過世前託付大伯和父親照顧小叔,並在族老們面前立下遺囑,小叔是蕭家守灶人。他是父親一手養大的,當年我和父親能越過長房長孫承爵全靠小叔的支持。”
“我曉得小叔對侯爺有恩惠。”
殷茹賢惠般為蕭越整理衣領,“我受點委屈算什麼?不是為侯爺委屈嗎?我看小叔有心娶幾次三番同我交鋒的顧明暖……她雖是顧氏嫡裔,性情嬌蠻任性,看著就不是容不得人的,倘若小叔一心輔佐侯爺,怎麼有心顧氏?”
他們和顧誠的糾葛畢竟瞞不住人,同顧氏牽扯越深,被人議論得越多。
聽到顧明暖的名兒,蕭越眸光深邃幾分,顧明暖是個清麗的女孩子,卻有一股比年齡成熟的味道,就是看著略帶幾分青澀,能得小叔另眼相看,蕭越確信顧明暖絕非尋常。
“侯爺!”
門口的隨從忍不住催了一句,蕭四老爺在客廳等太久,可不是好事。
蕭越來不及再多想,快步出門。
殷茹稍琢磨了一會,悄悄的跟了上去,她到是要看看蕭越在蕭陽面前是否抬得起頭來。
在北地時,蕭陽很少在蕭家,更不會插手靜北侯府的事。
殷茹雖知蕭陽在蕭家有不少的影響力,但從未見過蕭陽和蕭越單獨相處。
隱藏在府邸的侍衛都曉得殷茹是誰,因此她毫無阻擋的來到客廳。她想邁進客廳時,突然閃出兩三名侍衛,一臉冷漠弒殺的攔住殷茹,“夫人請回。”
“我是去見侯爺……給小叔請安。”
“沒四老爺准許,誰也不得進入客廳。”
此處並非蕭陽的別院,而是蕭越買下來的院落,殷茹作為堂堂正正的靜北侯夫人竟然無法靠近客廳?
蕭陽是不是太霸道了!
蕭越就容他這般強勢?
殷茹臉頰*辣的。隱有顏面盡失的感覺。她拂袖而去,暗自思索著對策,絕不能讓蕭陽始終壓在蕭越頭上。蕭陽那點‘小恩惠’,蕭越早就還清了。
何況蕭家在蕭越手上才成為一等一的家族,才漸漸一統北地。
蕭家的一切都是蕭越的,同蕭陽有何關係?
當年就算蕭陽不支持蕭越。靜北侯的爵位還能落到長房不成?
長房承擔得起靜北侯的重任嗎?
她越想越有理,倘若蕭陽謙恭一點。她和蕭越不介意養個小叔叔,但蕭陽想做侯爺的太上皇,她殷茹少不得用些手段搬走蕭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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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廳中,蕭陽坐著。蕭越默默站在一旁。
原本他也可以落座的,但小叔面色著實冷峻,蕭越心中隱隱有幾分不妥。便不敢坐了。
蕭越要比蕭陽年長十餘歲,多年掌握權柄。又是威震天下的靜北侯,蕭越身上的上位者氣息十足,然而在蕭陽面前,他只能守著晚輩禮,還不敢有任何的簪越。
蕭陽穿著一件玄色直裰,披風隨意搭在金絲木的椅子上,端坐在椅子上,面容淡淡的望了蕭越一眼。
“小叔。”蕭越隱隱有一種面對父親的壓迫感,動了動嘴唇,“您來了?!”
這是一句很沒營養的廢話!
蕭越出口就有些後悔。
蕭陽疏懶的一指空著的太師椅,“你知道你做錯了什麼嗎?”
直接定性做錯了事。
他哪敢落座?
蕭越謹慎的說道:“我不該滯留金陵……”
察覺到蕭陽略有一分失望,蕭越明白自己又說錯了話,還不如誠實一點好,在小叔面前玩心眼簡直是自取其辱:“我想等楚帝祭天時……鬧出點動靜,然後……”
“然後如何?你能拿下金陵嗎?”
蕭陽直接反問蕭越。
蕭越仔細衡量一番,道:“即便攻不下金陵,也讓楚帝名聲喪盡,咱們蕭家可以藉此機會進入中樞,等天下大變,便可……”
“你不是一般的著急。”蕭陽頓了頓,道:“二哥臨去前,曾讓我以長輩之身管教你。你年歲比我大,征戰多年,一路順風順水,北地軍政要務你一直處理得很好,用不上我多嘴。看你出息,我很高興,二哥在天上也會安心。”
他直直望著蕭越,又道:“可今日我很失望,不,失望兩個字不足以表示我的感受。楚帝南下這些年,此番是第一次祭天,你都曉得祭天的重要性,楚帝能不知?他怎會讓祭天輕易出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