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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嗎?
顧衍又認真的動了動鼻子,緩緩鬆開手臂,“在下冒犯了。”
“顧衍……”
璇璣觀主叫住轉身離去的人。方才他眸子盛滿了悲傷哀痛,以及後悔……同她每年祭奠駙馬何曾相似?
他也是一個有感傷心事的人。
倘若以前璇璣觀主還覺得對顧衍沒什麼,此時她卻清楚感覺到心疼,能讓一個笑容燦爛直慡的人露出那樣的神色,他不是沒有心的人。
顧衍背對著璇璣觀主揮了揮手臂,“觀主勿怪,我是沒料到觀主也有涼州特產的糙木之香。”
話語已經恢復往日的輕鬆。沒心沒肺。仿佛他只是在思念故鄉才會有方才的失態。
旁人也許會相信,但璇璣觀主卻明白自己身上的香味讓他一瞬失態,錯認了。
有股說不出的感覺湧上她心頭。
“顧衍。顧衍,明日別忘了繼續和我蹴鞠。”
安樂王一蹦一跳打岔,絲毫沒感到顧衍和姑姑之間的不同。
顧衍笑著回頭,陽光甚至都不如他笑容絢爛。“明日咱不在這蹴鞠了,省得我挨罵。”
金吾衛指揮指姓夏。做了指揮使五六年了,雖是寒門近衛出身,但在他麾下別管多大來頭的人都得老老實實的,他也收拾過目中無人或是驕橫跋扈的勛貴世家子弟。
顧衍是南陽顧氏嫡裔。夏指揮使本想用以前的方法給顧衍個下馬威,誰知顧衍根本就沒按常理出牌。
見面後,夏指揮使發覺顧衍比自己還像是寒門子弟。比他還要窮苦……他家好歹還有幾畝良田,有幫傭。顧衍在涼州據說很窮,他身上完全沒世家子的驕橫。
夏指揮使想不通,顧衍是真不懂呢?還是在裝糊塗?
左右不管哪一種,顧衍都是一個很麻煩的人。
不懂意味著他隨時隨地都有可能闖禍,作為他上峰,夏指揮使必定會受他的牽連,最要命得是他還不能對顧衍怎麼樣或是讓顧衍滾蛋!
裝糊塗……證明顧衍心機太深,有這麼個下屬,他睡覺都得睜著一隻眼睛不成?
自從顧衍當值後,夏指揮使感覺自己瘦了兩圈,夜不能寐,吃啥都一股苦味兒。
今日見了安樂王對顧衍的‘依賴’,又見璇璣觀主……他不敢非議當朝長公主,默默為自己將來的日子鞠一把眼淚。
璇璣觀主領著安樂王離去時,感到一道滿是恨意的目光,她看過去,是蕭寶兒?
她來此地做什麼?
璇璣觀主怎麼都不會想到蕭寶兒對顧衍的志在必得。
畢竟他們之間的年歲相差一半還多,以蕭寶兒的身份怎麼可能去做繼室?
蕭寶兒來此莫非是想見被楚帝叫進御書房的太子或是六皇子,七皇子等人?
蕭家的野心著實不小!
她本能不喜蕭寶兒,更不喜靜北侯蕭越膨脹的野心。
“壞人,欺負妹妹的壞人。”
安樂王從腰間的荷包摸出銀丸子和彈弓,再次she向蕭寶兒。
璇璣觀主擺出攔阻的架勢,“昊兒,不可。”
她眼看著蕭寶兒再次掩面躲閃銀丸子,安樂王暢快的大笑,“壞人!我是打壞人的英雄!”
蕭寶兒自然看出璇璣觀主根本就沒心思阻擋安樂王,銀丸子打到身上不僅疼,還讓她很沒面子,“傻子,你住手!”
她沖向安樂王。
“你給我閉嘴!”
璇璣觀主把安樂王護到自己身後,鋒利的眸光she向蕭寶兒,“大膽蕭氏你竟敢辱罵當朝親王?!靜北侯夫人就是這麼教你的?”
她敬佩大皇兄英宗,對英宗留下的唯一骨血一直是疼愛的,沒有長兄英宗,就沒有生母紀氏的太后之位。
當年奪嫡的慘烈,便是她沒親身經歷,也知兄長英宗沒走一步有多艱難。
璇璣觀主沒有辦法去指責楚帝有弒兄奪位的嫌疑,但他不能眼看著安樂王被罵為傻子。
蕭寶兒一直很看不起璇璣觀主,方才又發覺璇璣觀主可能會是她的情敵,便更想同她較勁了,“倘若你還是長公主,還能命令於我,觀主……你是出家人,紅塵的事已經同你無關了。”
話語轉為犀利的嘲弄,蕭寶兒又道:“我勸觀主還是多念即便經文,修身養性,也省得你將來玷污了道門的清淨,倘若無心修道,守不住清苦,不如早早還俗!”
她嘲弄的目光和亦有所指的話語讓璇璣觀主氣湧上頭,“你……”
無論她是長公主還是璇璣觀主,沒誰敢這麼說她。
璇璣觀主從夏指揮使腰間抽出寶劍,劍尖直指蕭寶兒。
蕭寶兒冷笑連連,挺直脖子,朗聲道:“你敢傷我?”
“顧衍!顧衍!”安樂王哇哇大叫,“有人欺負我,欺負我姑姑,快來,顧衍快來。”
他的聲音很是響亮,傳得很遠。
“阿寧,把劍收了!”
一道清冷的聲音傳來,一股冷然的氣息一瞬間澆滅了劍拔弩張的熱度。
蕭寶兒回頭看去,賢妃?!
竟然是在遺愛閣為兄長一家被滅門守孝三月的賢妃。
她穿著素雅的衣裙,玉簪綰髮,身上再無其餘首飾飾品,雅致清麗中露出一股動人的媚色。
蕭寶兒在她目光中不自覺收了滿身的氣焰。
“我說過多少次了?”趙賢妃走到璇璣觀主身邊,將寶劍慢慢從她手中取過來,“兵刃只是最後一招,你需要同蕭寶兒決個你死我活嗎?”
鏗鏘寶劍歸鞘的聲音響起,夏指揮使打了個哆嗦,賢妃娘娘直接把寶劍準確的插回到他腰間的劍鞘里。
陛下的女人厲害啊。
他額頭密密麻麻布上一層冷汗,“賢妃娘娘……”
“夏指揮使今日讓本宮很失望,明日可別讓皇上失望。”
“臣不敢辜負聖恩。”
夏指揮使領著金吾衛的人跪伏下來。
賢妃看也沒看蕭寶兒,教訓璇璣觀主:“殿下和蕭寶兒還小呢,阿寧著實不該自降身份同小孩子計較。”
這是把安樂王和蕭寶兒方才的爭執劃到小孩子的範圍。
安樂王性如孩童,摔壞了腦子,蕭寶兒……同傻子計較發脾氣,又比傻子強多少?
直接罵蕭寶兒一頓都比這話強!
砰砰砰,顧衍跑了過來,“誰欺負殿下?!”
趙賢妃漫不經心望向顧衍,“你來遲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碰面?懲罰!
你來遲了!
顧衍張了張嘴,眸光罕見的深沉起來,緩緩的半跪在地上,垂下腦袋,往日略顯桀驁不馴的烏髮此時順直低垂,“臣顧衍拜見賢妃娘娘。”
夏指揮使輕輕咂嘴,很少見顧衍禮數周全,面對賢妃娘娘,很難有人敢冒犯她吧。
“顧衍,顧衍。”
安樂王跑過去想拽顧衍起身,“她欺負我,欺負妹妹。”
顧衍並沒抬頭,也不曾被安樂王拽起來,他只是直挺挺的半跪,身體軀殼扔在,而精神已經從身體抽離似的,輕輕聲道:“殿下別鬧我。”
“顧衍你怎麼了?”
“沒事,沒事。”
顧衍敷衍般搖頭,沉默不做聲。
趙賢妃輕扯嘴角,轉頭看向蕭寶兒,清清淡淡亦有一絲難解的恨意,“方才是你辱沒安樂王殿下?”
“我……我……”
倘若顧明暖讓蕭寶兒不舒服,那趙賢妃給她的就是痛苦,興不起任何反抗挑釁心思,驕橫般冷哼;“安樂王就能用銀丸子打人嗎?我可不是低賤的奴才,是……”
“靜北侯之女,殷茹的掌珠!”
趙賢妃的話攜著冰霜徹骨的寒意,“蕭越再能耐,他也只是臣子,安樂王殿下是陛下的嫡親侄子!”
周圍人忍不住打了個哆嗦,趙家滅門慘案讓趙賢妃把蕭家看做死敵。
不過趙賢妃如此不明智同蕭家為敵,就不怕繼續失寵嗎?
顧衍抬頭,目光盛滿茫然和費解,明明略顯傻氣可落在璇璣觀主眼中卻覺得顧衍很真實,憨態可掬。
她一慣不喜歡太複雜。內心深沉的男人。
顧衍剛剛好,既不是特別聰明,也不是特別蠢。
“蕭家眼裡可有陛下?可有皇族?”
趙賢妃眼圈泛紅,情緒略顯失控,哪裡還有方才平靜勸說璇璣觀主的從容冷靜?
“秀兒姐姐。”璇璣觀主顧不上觀察顧衍,扶住趙賢妃,“你彆氣了。”
此時的趙賢妃更像是女子。往常她仿佛智者。什麼都不在意,什麼都不放在心上。
璇璣觀主心疼秀兒姐姐承受親眷被滅門卻無法報仇雪恨的痛苦,倘若是她……她一定會提劍殺到蕭家去的。就算殺不死靜北侯,起碼也可在臨死前出一口氣惡氣,大不了和殷茹同歸於盡。
“小孩子鬧事我可以不管,不去理會。我不同蕭寶兒說。李公公你明日去把靜北侯夫人殷茹傳進宮來,本宮要好好同她探討一番。”
“咯咯。”
一連串銀鈴般的笑聲飄來。“賢妃妹妹好大的氣性,真是好威風,先說給我聽聽,賢妃妹妹打算如何訓誡靜北侯夫人。”
“寧德妃娘娘。”
蕭寶兒似找到了主心骨。
入宮前夕。殷茹交代過她,寧德妃比較信任蕭家,也願意依仗蕭家。
倘若她在宮裡碰見難事或是被誰刁難。可以去見寧德妃。
周皇后和太子有周首輔等江南本地世族的支持,寧德妃雖是寵冠後宮。但出身不高,當年全靠紀太后才能承寵,她想為六皇子爭一爭就離不開蕭家的支持。
蕭寶兒站在寧德妃身側,斜睨一眼趙賢妃,鄙夷般撇嘴,一個沒寵,沒兒子的宮妃真不知道有什麼可得意的?
方才被趙賢妃壓住……一定是錯覺!
趙賢妃眸子水潤,淚水宛若水波即將絕地崩潰,白玉般的臉龐滿滿都是傷心欲絕的悲痛,“寧德妃姐姐……您一定要管這件事嗎?”
寧德妃心中默默嘆息一聲,倘若她的親族被斬盡殺絕,她也會如同趙賢妃一樣痛苦,她對趙賢妃另眼相看,但是蕭家的支持對她們母子極是重要。
念在往日同趙賢妃的情分上,寧德妃緩和了語氣,“賢妃妹妹身體不適,早回遺愛閣歇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