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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舒風華才知道,“外頭那麼多謠言是觀鞠社放出去的?”

  蘿江得意,“我們觀鞠社一向只放真相。”

  節南忍不住,撲哧笑道,“對,觀鞠社只放真相,對市井中各種不符真相的謠言一概不負責。”

  蘿江還點頭,“沒錯。”

  三個女人一台戲,三十個女人抵得過千張嘴,觀鞠社雖然沒有才女,仗著一二三品的靠山,八卦的份量和靠山一樣重。

  進了庵門,人cháo擠窄了路,蘿江和舒風華走在前面,節南落後,很快與劉睿並排。

  “是你麼?”節南瞥劉睿一眼。

  這人,真是,書呆一張臉,日日年年不曾變。

  “什麼?”

  至少,語氣不再那麼沖。

  “北燎大王子被刺那晚,有人跟蹤我,又消失在炎王府附近。”想想看,她和他也算得上一起長大的。

  “不知道你在說什麼。”語氣不沖,聲音發冷。

  “你知道你爹的事。”

  子承父業,劉夫人和女兒不一定知道的事,劉睿身為長子,極可能是劉昌在的左右手。劉昌在不方便行動的時候,在外求學的劉睿可以行動。

  節南特意讓出右側的位置,左掌蓄了十成勁,隨時可以發力。

  劉睿面上仿佛結了冷霜,嘴皮子蠕動,看似無聲,卻字字撞進節南耳中。

  “桑節南,我爹是我爹,我是我。”

  節南挑眉,“哦?你這是要背叛隱弓堂的意思麼?”

  劉睿冷睨節南,“你可以試著說服我一下,不過色誘就免了。”

  色誘?節南真想笑,可是一看到劉睿那張一本正經的臉就覺沒意思,“我要是燕子姑娘,也許會認真考慮色誘,好在我這人挺有自知之明。從前我年少無知,以為你家貪圖我爹有錢,如今才知完全不是那麼回事,那你我為何要訂親呢?”

  劉睿沒再裝不懂,大概也因為答案無關緊要,“如此桑劉兩家名正言順走得近。”

  “就這樣?”節南哦了一聲,“那為何又容我退親了呢?”

  “我娘自作主張。不過,顯然,那位本來就不可能中意我這個女婿。桑節南,你多了不起,桑大天那麼心狠手辣的人,不知情的時候就寵你上天,知情後仍待你公主一般,而等你回去,公主,國後,最尊貴的位子全都等著你坐。我算什麼?若獲得你的青睞也還罷了,如今不過一個臣下,將來縱能官居一品,也——”

  劉睿突然看遠。

  節南順著劉睿的目光看出去,見延昱立在偏廊下,對她笑著。

  廊下香客遊客熙攘而過,偏偏那條廊上只立他一人,也許是廊口兩名佩劍軍士威武,也許是他一身懷化郎官袍讓人退避三尺。

  “我知道你想什麼。”劉睿轉過身,背對著延昱,對節南道。

  “說說看。”節南朝延昱揮揮手,回笑。

  “你想和你娘作對,就像和桑大天作對一樣,興風作浪,撒潑耍賴,最後桑大天總會妥協,你總會贏。可你已經不是孩子了,魑離也不是桑家,任你胡鬧。”

  劉睿要走。

  節南捉住劉睿的胳膊。

  劉睿大驚,立刻掙脫,且回頭不安地往延昱那邊看了一眼。

  節南看在眼裡,冷笑,“看起來雖然劉延兩家都是隱弓堂的爪牙,劉家父子的地位卻遠不及延家父子。劉睿,你真得甘心嗎?你若參加科考,說不定能三元及第,可以不受任何人控制,在南頌官場闖出一番名堂,而不是當魑離的狗!”

  劉睿眸瞳顫了顫,“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而良禽擇木而棲。”

  他甩袖走了。

  第483引 端茶磕頭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節南走向延昱,腦中一直在想這句話。

  劉睿是說南頌將滅,在南頌當再大的官也無用麼?

  “小六兒來得真遲。”延昱看節南踩上廊欄,大喇喇跳過來,目光帶賞,“我就喜歡你毫不扭捏的性子。”

  節南跟著延昱走,出了庵,走上庵旁的山道,她也不問為何,但笑,“劉郡馬怕延大公子呢。”

  延昱竟坦言,“當然。他父親縱是你母親最器重的屬下,終究也是主從關係,更何況劉睿的才智遠不如他父親。”。

  留意到節南得逞的表情,延昱已然看穿她,反過來譏嘲,“你即便知道了我和劉睿是假裝不合,又如何?小六兒最好早點看出來得好。”

  節南收斂了表情,“看出魑離是大勢所趨,人心所向麼?”發出嗤笑,“且容我說句實話,對貴部落還將人口當牲畜買賣這一點,我就無法苟同。窮兵黷武,就算你們真能打進來,其破壞力也遠大過你們所謂的天下太平,讓我們倒退回春秋戰國罷了。”

  延昱何曾聽過這等論調,直罵魑離是不開化的野蠻部落,怎不惱火,一把捉了節南的腕子,一手推著她的肩,朝山道旁一棵大樹撞去。

  節南豈容得延昱上手,皓腕靈活一轉,就往腰間捉去。

  卻有一團影子,撞到她的腰。

  碧光抽離,蜻螭隨影子閃入半山腰的林子中。

  同時,節南後背狠狠撞到了樹幹,面對延昱的怒容。

  “這個世道需要強大的王權統治和絕對的服從,而不是一群書呆子的指手畫腳,老百姓讀太多書了。因為人生來都是自私的,懂得越多就渴望越多,人心不齊,世道才會亂。魑離制度分明,等級森嚴,牧民就該放牧,農民就該種糧,皇貴乃是上天選中的優等統治者。”

  “愚民政策?貧賤天生?”節南咳笑,“敢情我還高看你們了,連商周都不如。”

  “南頌先被北燎打,再受大今欺,越縮越小,皇帝連加封個妃子都要看文官們的臉色——”延昱目中輕慢,“南頌還真是開明,比商周還靠前,帝位就不要老子傳兒子了,何不禪讓給我魑離?”

  “昱兒。”山道那頭,忽現一身姑袍,“新年開春,別說那么正經的話了,開心過幾日再憂國憂民。”

  延昱收回手,神色仍不好看,低聲道,“聰明固然比蠢好,聰明過頭就不討人喜歡了,小六兒今後慎言,尤其回去以後。”

  節南都懶得問回哪兒去,快步往山道那頭走去,漸漸看清了姑袍的主人。

  大大出乎意料!

  觀音庵庵主?!

  節南雖然見過這位庵主好幾回,卻實在是個不大起眼的人,五官沒有一處特別,而且看起來年約六十,呈老尼相。

  她桑節南的長相是一直讓人夸漂亮的,本以為既然不隨她爹,就應該隨了那位生她的人。

  節南站在庵主面前,反覆打量她那張臉皮,看不出半點易容的痕跡。

  “我的模樣讓你失望了麼?”庵主溫慈笑一下,返身走到半山腰的亭子裡。

  延昱顯然還惱節南的大言不慚,落在後面,遲遲不到亭前。

  節南就問,“你易容了?”

  “沒有,不過年紀大了,自比不得當年。”庵主斟了一杯茶,熱氣騰騰,“節南二字,是貧尼給你取的,希望你與眾不同,如嵯峨之終南山,肩負蒼天。結果桑大天給你取了小山的小名,真是俗人。”

  節南一聽來氣,“我爹雖又土又俗,只能由我這個女兒來笑,由不得別人說三道四。呃——庵主法號是什麼來著?不好意思,來觀音庵幾回了,沒用心記。”

  “記不得就不用記了。”這回答有一分出塵,但下一句立墜魔地,“端茶磕頭吧。”

  節南自然要笑,“我以為出家人無親無故,剃去三千煩發,從此一心侍佛。”

  偏那位會說話,“我是假出家人,過年還想喝一杯女兒孝敬的熱茶的。”

  節南道,“不急,您先跟我敘敘舊。”

  庵主目中慈祥,“我以為你已經聽昱兒說了。”

  節南搖頭,“但他沒說你為何丟下我,為何這麼多年沒出現,如今為何又想認回我了。”眼一拐,見延昱已在亭階外,背對著她們,似無意進來看母女相聚。

  “當然是因為——”

  忽然,林子那邊,紅庵牆內,一串美妙琴聲。

  “庵里今日來了那麼多貴客,不親自招待麼?”節南問。

  “樞密使夫人借貧尼的後庵沐琴聽經,不用貧尼露面。”庵主語氣一敬。

  節南的目光移到庵主那雙手上,心念轉,“聽聞庵主鳳尾琴的技藝一絕,可否讓我欣賞欣賞?”

  庵主怔道,“我……”

  “你不會鳳尾琴。”節南似笑非笑,“不是我以貌取人,只是看庵主十指粗短,實在不像會彈一手好鳳尾琴的。”

  節南說得大聲,引延昱進亭子,自己卻往外走,“她不見就不見,你何必找人冒充?”

  “端茶磕頭。”延昱擋住。

  “不端茶不磕頭。”節南不高興,“本尊在此我都要考慮,更何況還是冒充的。”

  庵主忽然笑,“早聞這姑娘是又聰明又倔性,今日親眼瞧過,才知厲害。既然是個不愛聽話的,那我這個作長輩的,就只能動手了!大公子且容我一試——”

  一道掌風,凌厲帶囂,明明往外走的節南,突然拉回身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再無留手。

  節南在延府吃過暗虧,剛才又被搶了蜻螭,經受著出師以來前所未有的打擊,但她半句抱怨也沒有,連蜻螭兩字都不提,憋著一口氣。

  這口氣,在庵主說要動手時,終於決定吐出來。

  庵主笑聲嘎止,身軀弓成蝦,似乎躲過了節南那一掌,卻覺胸口壓上千斤,逼得她連連後退,全身血脈不暢之感。

  “原來你不止劍法好。”庵主雙掌翻花,咳一口,“好得很。”

  節南身輕如燕,穿出半山亭,杏裙半片輕折入腰帶,葉兒眼鋒芒犀利,左臂成刀,右掌托肘,作請勢。

  第484引 說誰歹毒

  延昱立在亭上,看亭外兩人掌對掌,氣勁捲起滿地枯葉,似乎功夫相當。不過,他內心卻再度驚詫。節南不僅比庵主年輕得多,還只是單掌對戰。以她今日的功夫,實在不難想像將來,成為宗師級的人物也不在話下。

  庵主顯然也感覺到了,本來還有前輩的自覺,不欺節南的右翼,然而二三十招下來沒討得便宜,她就有些心急了,突然手掌成爪,捉進節南的右袖之中,打算抓住那隻廢手,再踢斷其右肋骨頭,速戰速決。因為這姑娘一身叛骨,不斷不折骨氣。這種骨氣,如果是為了魑離,當然好,目前只能挫其銳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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