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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寄予這麼大厚望的節南卻不覺得意,“不敢瞞夫人,我今夜急來見姑母,其實是趙大夫人病勢轉危,雖想勸玉真,就怕有心無力。”

  喪中官戶,有數不清的事要辦,只有別家來安慰的份,哪有反過來去勸慰別人的。

  戴氏哎呀一聲,面露同**,“這……你怎不早說?若知如此,我也不拉著你說話了。快快去請你姑母!”

  節南嘆謂,“不想衝撞了劉王兩家的大喜事,而且趙大夫人久病,本就不樂觀,或遲或早罷了,故而不打算驚動他人,只想悄悄請了就走。”

  戴氏連嘆,沒再多說。

  待等上樓,戴氏幫忙串場,替下正熱絡應酬的桑浣,只對王老夫人說趙大夫人的病有些反覆,趙府沒個大人,不得不來請桑浣。

  都知道趙府劉氏病了很久,王老夫人也不多留客,還囑咐婆子去拿了兩盒補氣老參送給桑浣。

  節南看在眼裡,且不說另一重身份,著實佩服桑浣的交際手腕,這才多大工夫,連王老夫人都哄住了。

  桑浣走出主樓,優雅的氣質就是一變,面沉似水,“說!劉氏這回又想怎麼發作?才過幾日太平日子——”

  節南淡道,“約摸撐不過今晚。”

  桑浣先是睜圓雙目,卻又立刻冷下,哼道,“你別被她騙了。她最見不得我和老爺一同出來應酬,回回不讓我們安生,花樣百出。”

  節南回應,“我不知從前那些,只知劉氏吐了一床血。除非她把雞血當人血潑上去的,不然尋常人吐那麼多血,絕無可能逃過一死。”她是吐血的行家。

  桑浣仍是不信,目光卻有些迷離,到了王家大門外,看到神情同樣有些迷茫的趙琦,居然幽幽嘆口長氣,上前攙扶了丈夫。

  “老爺先別難過,保不準是孩子們分不清輕重,等咱們回去,姐姐就沒事了。”

  趙琦捉緊桑浣的手,一張臉蒼老不少,“她才不過四十出頭……”

  桑浣反扶著趙琦上車,“所以這回也能撐過去的。”

  節南在一旁默默看著兩人進車裡去,即便自覺聰明,這時卻看不出桑浣有半點虛偽。而桑浣先前和劉氏鬥法,她能瞧出桑浣使用了哪些手腕。

  “趙大人稍待。”朱紅邁出大門,匆匆上前。

  趙琦急忙掀開門帘,微愕,“朱大人?”

  “趙大人,下官曾衝撞府上,一直找不到機會彌補,且大夫亦由下官推薦,可否容下官跟去府上,或許還有下官能幫忙之處。”朱紅拱手道。

  趙琦沒想到朱紅會跟出來,更沒想到朱紅還要登自家的門,一時不知如何反應。

  桑浣眼中流光輕轉,允道,“朱大人真有心,那就有勞了。”

  趙琦對桑浣事事遵從,也道,“朱大人不嫌麻煩就好。”

  朱紅道聲不麻煩,便讓王家小廝牽他的馬來。

  一行人很快趕回趙府,就有管事的報說平時給大夫人看病的大夫和前御醫老大夫都到了。趙琦問人怎麼樣了,管事的支支吾吾不敢說全話。

  桑浣大概才相信劉氏可能真捱不過去,竟撇下趙琦就往主院趕去,而且進屋一看劉氏氣息奄奄的模樣,兩眼瞪得幾乎眥裂,冷冷道聲都出去,將趙雪蘭,柒小柒等人往外屋趕。

  節南立在門外,對趙雪蘭微微一頷首。

  趙雪蘭就走了出來,眼睛哭得又紅又腫,想要拉節南的手,最後猶豫縮回去,“六娘,兩位大夫都說我娘不行了。”

  節南不會安慰,但嘆,“姑丈在外頭呢。”

  趙雪蘭加快腳步走出屋子去,淒涼涼嗚咽一聲,“爹——”

  小柒從門裡往外看,不冷不熱來句,“那個判官怎麼又來?當自己是這家的女婿了?”

  節南本來一耳聽著內屋的動靜,一眼瞅著屋外的情形,聽小柒玩笑般說話,如同陡然頭頂開穴,沉眼看了朱紅和趙雪蘭一會兒。

  可能嗎?

  朱紅相中趙雪蘭,所以今晚如此殷勤?

  不過,當真看不出朱紅對趙雪蘭有半點心思,自始自終守著禮節,連目光都不曾與趙雪蘭正面相對。

  如果,朱紅真有心思,是被趙雪蘭單純傾倒,還是另有意圖?

  或者,就是她想複雜了,朱紅純粹出於幫人的一片好心……

  這時,趙琦和趙雪蘭走進來,又一齊進了裡屋。

  第236引 一拍即合

  小柒直率,不懂也不裝懂,與節南咬耳朵,“師叔也太能裝了,沒人看著還哭得那麼真,明明高興今後再無眼中釘。你多學著點啊。”

  節南低答,“你才給我看好了。人爭一口氣,佛爭一口香,沒人爭就沒勁。你以為人假哭,人卻是真傷心。桑浣和劉氏之間的恩怨,說破了天也不出趙家,我們瞧她們斗得厲害,其實就是平日消遣。如今眼看這人就要沒了,一時心裡空落落,潸然淚下。這等心境,我們這些未出嫁的姑娘是體會不著的。”

  小柒拿奇怪的眼光打量節南,“你不是體會著了嗎?難道說,你除了有個未婚夫,有個姐夫,還有一個丈夫瞞著我沒說?”

  節南翻白眼,“我是領會,不是體會。”

  小柒切一聲,復罵,“不動腦子你會死。”

  節南不甘示弱,“動了腦子少死死。”

  “娘——”趙雪蘭一聲尖叫。

  小柒往裡屋走,節南往屋外走。

  “朱大人,您請來的那位老大夫怎麼說?”其實問這話有些多此一舉,因為那位前御醫同趙琦朱紅說完話就走了,並未多做停留。

  朱紅果然搖頭嘆息,“老人家說神仙難救。抱歉,微薄之力,未能幫到府上。”

  隔著兩道厚門帘,也蓋不去裡屋的哀哀泣音,朱紅攏起雙眉。

  “……”節南陡然決意問個明白,“朱大人與我姑丈之前不曾來往,為何近日如此關心趙府的事?”機會是要由自己發現的,fèng隙是要靠自己鑽大的。

  朱紅想不到有人會這麼直接問,顯然不把他之前的說辭當真,就有些尷尬,但正望節南那雙聰慧葉兒眼,心中終明。

  “只覺趙府與我的境遇有幾分像,故而做不到視而不見。”

  節南心眼多,轉念之間就是瞭然。朱紅與蘿江相看之時,郡馬幾乎已是他囊中之物,豈料半路殺出個劉咬金,挺好一條康莊大道就被堵了,後來雖得了份肥差,多半與他的期望相差甚遠,且官場那麼大點地方,難免閒言碎語,處境未必像他從前管御馬房那樣安適。

  於是,節南說道,“塞翁失馬焉知非福,趙府這時雖處窘境,今後之事誰也難料,畢竟我姑丈為官多年,朝中還是有不少倚仗的。遠的不說,但說我姑丈丈人家劉氏一門,如今可不得了。而我聽聞朱大人家中只有一位兄弟,暫居張蘭台妻家?”

  也許換了一般人,聽不出這話里意味深長,朱紅卻非一般人,聞言沉吟,稍後作答,“是,我弟弟與趙府小公子同齡,我祖父是中丞夫人父親的嫡親兄弟,只是祖父不善經營家業,漸漸敗落了,偏父母又走得早。不過,本家對我兄弟二人頗為看顧,但我自己不好意思一直打擾,近來有搬出去的打算。

  節南察言觀色,見朱紅神情平寧,就覺這人不愛怨天尤人,挺好一優點。

  節南就道,“朱大人的心情我很明白,我與姐姐也是暫居趙府,怎麼也不可能住一輩子。不似我表姐,嫡長姑娘,只要我姑丈為她招贅,就能名正言順住家裡了。”

  說到這兒,節南嘆口氣,“怕只怕大夫人這一去,表姐的婚事又要往後拖,一拖就是一年,要把姑丈姑母愁白頭髮了。”

  朱紅若有所思。

  節南再道,“要我說,表姐若有婚約在身,這會兒救大夫人最好的法子就只有沖喜,正好朱大人尚未娶妻——”

  節南心想,說到這份上,朱紅要還是不得要領,就證明是她自己又想得太多了,這位根本對趙雪蘭沒那個意思。

  話說回來,沒意思也正常。趙府小廟,最近又有些風雨飄搖,可能容不下原本要當郡馬的大佛。雖說所謂的郡馬,在她看來,其實也就一閒主,基本混吃等死。

  朱紅突然一笑。

  他模樣俊秀,個性穩中求妥的深沉,突然如此笑起來,顯得翩翩又華麗。

  節南心嘆,不愧是世家子弟,哪怕已經屬於沒落的一支。

  同時,節南豎眉,壞嘴巴,“朱大人,我身後這屋裡頭有人危在旦夕,你這麼笑法合適麼?”

  朱紅頓然斂笑,“抱歉,只是覺得果然耳聽為虛眼見為實,桑六姑娘快人快語,膽大包天,做事當真霸道,卻也當真慡直得很。”

  節南瞪眼,“我不慡直,怕你聽不懂。而且朱大人把話說清楚,你從哪兒聽說的我呢?”

  朱紅含笑,“不可說。”

  節南打算無視過去,“好吧,既然朱大人已經明白,請問你作何是想?”

  朱紅眼不眨,目光調向節南身後的明窗,仿佛想看清自己的前路,最終以一種下定決心的深沉語氣,“六姑娘可否幫我請趙大人出來,我有要事相商。”

  都是聰明人,節南轉身就進屋,靜靜請了趙琦。

  “何事?”即便傷感,仍不失警覺,這就是桑浣。

  “朱大人請見姑丈,興許有法子緩解大夫人的病情也說不定。”節南如此回應。

  桑浣沉默片刻,心中定不下來,到底按捺不住,起身走了出去。

  節南卻很沉得住氣,該說的都說了,該做的都做了,結果如何,只能等著瞧。不過,內心深處嘆了又嘆,帝都謀心之高手如雲。

  不一會兒,淺春進來,請了趙雪蘭出去。挨了打的孫婆子叨叨著不好,溜出去聽壁角。屋裡只剩昏昏沉沉的劉氏和節南小柒。

  小柒從不真鈍,故意嗅了嗅鼻子,“這又要幹什麼好事了吧?”

  節南淡淡一笑,湊著眼皮翻白,氣若遊絲的劉氏耳邊道,“這事要成了,大夫人的心事也了了,記得來世報答我桑節南。”

  劉氏猛睜開眼,一抬手,輕打在節南手背。

  看著沒力氣往外凸眼珠子的劉氏,節南才發現這位大夫人的長相其實挺溫和的,於是她也能耐著性子,“到這時候,您能為您女兒做的,就是撐住了最後一口氣,別讓她孤身為您守孝。因為真要到守孝的地步,之後的事可就不好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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