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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節南雙手握拳,這是她第一回聽到王希孟還作過別的畫,然而,馬成均說什麼?

  王希孟通敵?

  剎那,她感覺全身血液褪到腳底,只覺涼水當頭澆下。

  是她太天真了嗎?

  以為那少年驚世奇才,出身高貴,君子無瑕,人生應該就是康莊大道,最終只會輸給老天而已。所以,聽聞他的死訊,傷心有之,惋惜有之,卻預料不到他真是屈死的。(未完待續。)

  第217引 痛快之殺

  節南心cháo起伏。

  王希孟啊王希孟,他的未婚妻喜歡別人,他的畫泄露軍機。她離開南頌北都的那三年,少年長成青年的那三年,卻是一條看得到頭的死路麼?

  比起節南的震驚,王泮林的神情卻漠然到極點,“那麼,馬待詔可知烏明在王希孟的畫上添筆女伎衣衫之事?”

  節南立刻轉看王泮林,右拳顫得厲害。

  馬成均則怒望烏明,“怎會是你?!”

  烏明心虛嘴犟,“要不是王希孟過於狂妄,後面鬧出的事一件大過一件,這點小事算什麼,頂多一句‘人不風流枉少年’。”

  王泮林再問,“馬待詔也以為,王希孟的《萬鶴祈天圖》是諷刺暉帝昏君?”

  馬成均沉默半晌,“我無法斷言,只是王希孟那時貿然向暉帝進言變革,言辭咄咄逼人,三閣六部皆被他鄙夷諷刺,實在無狀。那之後,他作畫呈獻,難免有心宣洩不滿。”

  節南長長吐了一口氣,連聽王希孟三件事,心沉無底。

  原來如此!

  原來是如此,《千里江山》成為王希孟唯一的畫!

  不是王希孟江郎才盡,不是王希孟怠於盛名,而是他之後所作的畫都被惡意攻擊,再不見天日了!

  “馬待詔……”王泮林垂眼,嘴角彎起,似又要說什麼驚天動地的往事——

  烏明陡然凸起眼珠子大叫,“閉嘴!姓王的,你給我閉嘴!你對這三件事追問不休,可知你的好七哥根本不是因為這些破事死的。都以為王希孟君子謙和,光明磊落,暉帝才一回回原諒他犯錯,卻其實王希孟爬上龍——”

  “夠了!”節南厲聲,一點足,人出劍出,蜻螭發出一道刺耳尖音,殺氣騰騰。

  夠了!夠了!就讓王希孟這個名字,隨《千里江山》一起傳世下去吧!被當作天才早夭也好,被當作江郎才盡也好,或遺憾或神秘,至少是乾淨的!

  烏明沒來得及說出最後一個字,就死了。

  那時,蜻螭離烏明的脖子還差三尺,但烏明的胸口多出三寸刀尖。

  馬成均的刀!

  節南手腕一轉,蜻螭對準馬成均的腦袋,雙眼迸火,呼吸悄促,明顯怒他多事。

  王泮林呵呵直笑。

  節南沒好氣回瞪,“你還笑得出來?”

  王泮林走下船頭,雙目光芒耀閃,大袖流風,大步流星,“為何笑不出來?烏明畏罪脫逃,如今自尋死路,你我滴血不沾,當真痛快之極!”

  隨即,王泮林按下節南握劍的手,冷眼看著始終鎮定的馬成均,“多謝馬大人,不,馬寨主殺了這個小人。只可惜頌法不容私刑,不然我們還能向官府為你請功。”

  馬成均攏眉,眼鋒銳利盯了王泮林片刻,“你果然不是王希孟,王希孟君子坦蕩……”

  王泮林露出一抹刁滑的笑意,“馬寨主才坦蕩,不屑與小人共事,更在動盪之時臨危受命,接任弓弩大將作,雖然時局已不容轉圜。”

  馬成均神情不動,“何不開誠布公?九公子自願掉落我的陷阱,不止為了殺烏明吧。”

  王泮林墨眸澈清,“請教馬寨主,連慶八年夏,王希孟伴駕避暑山莊,回來後發覺書畫院中傳言極其不堪,自誰說起?”

  馬成均目光微閃,“我聽烏明說起。”

  節南輕叱,左手欲抬,“謊話。他哪裡是幫你殺烏明,滅口才對。”

  王泮林卻捉緊節南的細腕,“不,我相信馬寨主的耳根子雖軟,還是能明辨是非的人。他對我七哥之死心有愧疚,才不能忍受烏明的污話。他不回官場,選擇了江湖,也正是不想再同流合污。”

  馬成均眯了眯眼,“九公子何必追問不休。七公子死了多年,北都已經淪喪,南頌今非昔比,半邊江山仍岌岌可危,多少頌人被韃子當作奴隸牲畜,但有餘力者,當奮起保衛國土,以免生靈塗炭。”

  王泮林一擺手,“大道理就不必了。我在外多年,看山看水,就想心胸寬廣些,卻始終痛快不起來,直到我認識一位很有意思的姑娘。”

  節南瞥王泮林一眼,要說她了嗎?

  “她教會我,有仇報仇,報得了多少就多少,自欺欺人也無妨,自己心眼小呢,就不要積仇怨,痛快一時是一時。”

  節南睜目,嘿,這麼誇她?

  “敢問馬寨主,你為何圖快意恩仇?難道不是你以前積怨太深,也曾對王希孟抱有惡意,才甘心讓人利用,最後將他逼上絕路?”王泮林反問。

  馬成均凜起雙眼,哪怕一瞬,也閃過惡狠色,然而嘆息坦誠,“但凡想要闖出名堂的畫師,誰能不忌恨王希孟?”隨即不停搖頭,“王希孟太幸運了,太有靈氣了,讓我們這些拼命努力也難成就的人如何自處?”

  “不能自處,就也不讓別人活?”節南咬牙,眼發酸。

  今日聽到的,太痛楚,也明白了身旁這人為何對“王希孟”那般漠然。

  馬成均眼中換上一絲難堪,“我當時也年輕氣盛,再說,不過是讓我說出實情……”

  王泮林截斷,“明知所謂的實情很可能是陷阱,所謂的實情是一葉障目。今日死了烏明,我已滿足,並不打算要馬寨主也一起償命。我只要馬寨主一句實話——謠言是誰說起的。你不是江湖人嗎?快意恩仇不是你所求嗎?要是連句痛快話也做不到,世上還有你馬成均容身之處?畫畫,中等。造器,中等。武藝,中等。”

  王泮林嘖嘖兩聲,“世間也許再也沒有讓你自卑的王希孟,但你的本事始終就那樣了。高不成低不就,滿足於普通人的吹捧,無法真正突破你的畫功或造技。因為,你只會忌恨,不會挑戰,落糙為寇其實只是逃避而已。”

  “住口!”馬成均痛喊。這麼多年,心魔從沒消失過。

  王泮林但涼聲逼問,“是誰?”

  “……傅秦。”馬成均神情頹軟。

  傅秦,採蓮社傅春秋她爹,當今太學院長。

  節南暗道,數來數去,出不了小小官場。

  王泮林半晌不作聲,然後如此說道,“無論如何,這個謝字王某是說不出來的。這麼吧,馬寨主畫師出身,又是造器能匠,我原本為長白英雄會準備了一份小小意思,不如就給了你……”(未完待續。)

  第218引 兔兒蹬神

  馬成均突然呵呵笑起來,絡腮鬍終於顯出彪悍,“九公子說得有一點不錯,我什麼都是中等。但我偏生就是不願服氣的。我能幫你殺了烏明,也能殺了你們,這才叫快意恩仇,當賊寇的慡氣。江上風大浪大,死上你們幾個,實在就跟死了幾隻蝦米一樣,天下照樣太平。”

  戰亂世道忠jian難辨,是非難分。馬成均自問跳出官場,大丈夫不應拘泥小節,更何況他如今手下百來號兄弟要養,一家人好不容易才能重聚,無法讓一個想要報仇的小子得逞。

  馬成均一抬手,紅巾漢們拔出大刀。

  船夫們連忙跳水。

  書童卻跑到王泮林和節南身邊,掀開左側船櫞外的油布。

  節南催書童,“你還不跳水?”

  書童反過來催節南,“我不會水,你趕緊幫我解開這頭繩子。”

  節南翻白眼,怨王泮林,“泡在江水裡長大的?”

  王泮林不負責任答道,“我記錯了。”

  “又記錯?怪不得你不考功名。”這種記性,能考得上榜就稀奇了。

  節南哼完,一劍揮出,吊著小船的繩索就斷了一頭,另一頭留給書童磨去,馬上又回王泮林身側,“一起走,他們人多,不能硬拼。”

  幾十號**!

  “別急,也許馬寨主會改變主意。”王泮林笑笑,“不然,你先下去等我。”

  節南聽來,“先下去等我”這話,有點讓她先上黃泉路的意思,當然不肯,“我就在這兒等。”

  “你們誰也下不了這條船。”馬成均再抬手,繩橋上又滑下二十多號人,每人從背上卸下短弩,箭頭充黑火,“正好試試我的飛火弩。這還是託了二位的福,雖然不能炸碎榆木疙瘩,炸飛你倆應該不難。”

  “不是你的飛火弩,是我和九公子的。”人怎麼這麼善變?剛才還覺得馬成均有幾分男子漢氣概,扭頭就變惡棍,所以節南打算爭一爭功勞。

  馬成均冷笑,“等你們死了,不就歸我了麼?”

  一聲不知哪來的長嘯——

  節南忽拽王泮林的袖子,“我決定了。”

  王泮林目光探尋節南的神情,卻猜不著,“決定什麼?”

  “壯大兔幫。”節南哈笑,“這一帶江湖水太濁太臭,需要活水。”

  馬成均嗤之以鼻,“死到臨頭還說大話。”

  節南往身後指指,“馬寨主看清楚,到底誰死,不到最後我是不會那麼篤定的。”

  就在方才王家畫舫進來的水道口,拐出一艘江船。

  船板艙頂站著一片戴灰兔面具的弓弩手,船頭立兩人,看裝束顯然是一男一女,一白一紅。尤其是那女子,敞襟春風袍下一身胡服騎裝,紅得耀眼,紅得鮮艷。

  嫌自己氣勢還不夠,女子雙手叉腰,整個跳轉過去,大拇指得意往後一翹,向對面那些**展示她大袍背上的鐘馗繡像。

  節南真想飛過去拍她一掌,看她還皮!

  戴灰兔面的女子朗聲陣陣,清晰傳來,“王家船由我們兔幫護航,想要劫財,就去別處,否則將你們綁成粽子,丟江餵魚!你們看看清楚,我們手上是什麼!”

  女子才說完,眾兔幫眾大吼,踏足開弓,搭上箭。

  頓時,鐵光閃耀。

  王泮林輕笑一聲。

  節南趁馬成均沒留意,壓低聲量,“我不知道十二公子怎會跟來,萬一等會兒刀劍無眼,你別找我算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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