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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衍知將那捲紙握在手中,“孟大將軍那邊又當如何?還請柒姑娘再拿一份出來。”

  柒小柒嘻嘻一笑,“不用,我跑一趟不就行了?”

  崔衍知立刻和宋子安對換一眼,“你去?”

  柒小柒理所當然的笑模樣,“我本就是送人夫妻團聚來的,人送到,就沒我的事了。呀,對了,我表妹還在府城裡頭,突然找不著我,她自己就落了單,估計會急得哇哇大哭。”

  喝完藥的玉梅清開口道,“小山姑娘連死人都不怕,怎會因落單而哇哇哭呢?”

  柒小柒踩自己師妹是樂此不疲的興趣,“你們別瞧她一副病蔫蔫,怎麼都能豁出去的死樣子,其實沒了我啥都做不成。”

  宋子安和玉梅清皆笑,知柒小柒隨口說說。崔衍知卻皺了眉,沒法消受姐姐把妹妹說死的玩笑。

  “而且你們這裡有誰比我的腳力更快?我吃那麼多,可不是白白長肉,背著宋夫人,照樣跑得起來,呼呼生風。”如果眼前這倆官兒不可信,她必須要到府城找另一個人。

  結果,玉梅清力證柒小柒力氣大跑得快之後,崔衍知做出讓步,由一名司官隨同,柒小柒就可以帶著木匣子走。

  出了西暮崖,崔衍知和柒小柒走上官道,分道揚鑣。

  走了不出半個時辰,隨同柒小柒的司官就懊惱發現,任他跑得上氣不接下氣,也跟不上那位胖姑娘的步子,而且她壓根就不理他的呼慢聲,自顧自走。

  再半個時辰之後,荒山野嶺就剩了他一個。

  他簡直欲哭無淚,只能暗暗祈求千萬別招來山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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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夕陽荼沉。

  成翔府。

  城門外數里開外,一大片紮起的軍帳大營,猶如一座座覆雪的山丘,孟字天馬的大旗讓大風吹得啪啪直響。

  營外,士兵們正打掃戰場,儘管臉色疲憊,神色卻亮,再苦再難的戰鬥,打贏了,還倖存了,就好。

  忽有百騎,背上插天馬旗,出了大營,分成兩列,縱入城門。

  城下聚集著無數人,一見那位威風凜凜的大將軍,立刻歡呼了起來。

  起先,呼聲不齊,然後很快就凝成一個聲音——

  “安吾頌土!吾可死,不可敗!”

  “守吾頌民!吾可死,不可降!”

  “復吾頌都!吾可死,不可棄!”

  三句話,反反覆覆,流流轉轉,夾雜著“天馬無敵”,震耳欲聾。

  這是孟長河當年退守大王嶺,面臨二十萬大今軍,為了鼓舞將士們,慷慨陳詞中最激勵人心的三句呼喊,後來流傳開來,成為大王嶺一線所有軍鎮的軍號,也為附近城鎮縣鄉的百姓廣知。

  就憑著這股士氣,天馬軍成功抗擊了敵人,令大今勢如破竹的攻勢緩滯下來,直至今日,分嶺分水分南北而治,甚至可能完全結束這場持久經年的戰爭。

  孟長河飛身下馬,百位騎士皆下馬。

  他抱拳,面向人群,足足轉了三圈,嗓音洪亮,“這場仗是咱一塊兒打勝的,鄉親們,長河在此給大伙兒作揖了,多謝!”

  隨即,東南西北四個方向,他乾脆利落作了四個長揖。

  他這麼一躬,百士皆躬身。

  孟長河朝著成千上萬的百姓們大喝,“謝謝大伙兒了!”

  誰見過當官的給老百姓作揖,誰見過當兵的給老百姓垂頭,人們難得一心,一齊長躬回禮。作完禮,一齊抬起頭來,軍民相視,忽然爆出更歡樂的笑聲,心情沸騰。

  就在昨日,傳聞城外殺來山賊,人人自危性命,還以為要被破城了,可是府衙大門緊閉,城門又不開,不知官府有何對策,也逃不出去。

  人心惶惶之時,出了更惶惶的事。

  眾里長臨時聚起兩千人的自民團,居然和兩千府兵們起了大衝突,城外還沒有動作,城內先打起仗來。

  城中謠言滿天,已經分不出真假,只有少嚇人和多嚇人之別。少嚇人的一則謠言是,打來的不是山賊,而是扮作山賊的大今軍,而府衙的官員們多已變節投誠,只等開門歡迎。多嚇人的一則謠言是,大今一進來就會屠城。

  因為這些嚇煞人的謠言,自願加入民團的百姓猛增,很快頂替府兵控制了所有城門,不管城外怎麼叫罵要挾攻城,民團就是死守不開。攻城梯子都架上牆了,人們還在怒喊,開城也是死,不開也是死,不如戰死。

  那時,天馬軍突然殺到。

  孟長河也不著急開打,讓士兵們紮營,造爐,生火,吃飯,精神奕奕瞧著對面,瞧得大今軍撤掉梯子,縮回營地,看似平和地過了整晚。

  以為孟長河自大的前鋒將軍葛隆,其實很會審時度勢,暗暗突圍。哪知,管他往哪兒突,都會冒出來一支彪悍的天馬兵。等他終於搞明白天馬軍已將他們團團包圍,天也亮了。

  日頭升到三竿,孟長河發力全攻。

  已知四面楚歌的葛隆,早就陷入恐慌的大今軍,士氣上雖輸了一大籌,但大今武士彪悍著稱,更何況還是名震天下的戰神前鋒,明知大勢已去,亦不肯投降,拼命廝殺。

  直至葛隆全軍覆沒,自己戰死,天馬軍亦傷了元氣,傷亡不小,這場戰才算罷休。

  勝得並不輕鬆,甚至可謂不體面,以多勝少,但此時沒有人會再計較這些,包括原本痛惜亡了那麼多兵的孟長河。他看著百姓們劫後逢生的笑臉,看著老人婦人孩子們的笑臉,覺得至少沒有白白犧牲,救了一城人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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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心愛你們!沒有你們,沒有聆子!(未完待續。)

  第74引 柒玖拾貳

  岸上人頭攢動,歡呼如雷;河上船頭碰尾,水聲如雨。

  甲板上,王泮林坐在一張寬背的黃梨木椅子裡,姿勢絕對稱不上端正,但也不是懶到無骨,只讓人覺著這付德性就叫事不關己,全城才死裡逃生,他怎能半點狼狽得緊張感也沒有。

  至少,堇燊如此覺著。

  “你派個人去問問何時能開城門了。”

  王泮林冷眼望著岸上的情形,一絲笑寒。

  有何可高興呢?生死由命,富貴在天,人算不如天算。成翔不到淪落的時候,知府不到升官的時候,百姓不到命絕的時候,僅此而已。悲歡喜憂,根本不隨己願,奮鬥也罷,努力也罷,心情隨著結果而起落,卻不過庸人自擾。

  “即便此刻就開城門,也要等十二公子上船。”自打這位九公子成功從他眼皮底下溜掉之後,堇燊決定改一改默默寡言的態度。

  “那你就派人去提醒一下王楚風,是時候避嫌了。”這話並非玩笑。

  王氏門閥,沒有官身的子弟若與官場要員交往叢密,即便只是應酬,別人卻會看到其身後的巨大父影,代表其父輩黨朋,一不小心就會把整個家族卷進朝務中去。

  “無需九哥提醒,十二自是明白的。”

  王楚風上得船來。

  從昨日晌午起,他就同劉老爺和眾里長等人在一起。橫豎都是沒有官身的一群人,劉老爺沒說透,別人就只當王楚風是個幫忙的文士,相處簡單。

  不過,比起只顧開發自身逃路的王泮林,王楚風並不特別在意王泮林在意的。他和王泮林不是親兄弟,而來抓人之前,他甚至從未見過這位堂兄弟。王氏大族大家,即便是本家嫡親,從沒見過面的堂兄弟也同陌生人無異。

  “九哥多年在外,十二以為應該心胸更加豁達,不會似家中長輩那般動輒拘束言行,豈知不然。大敵當前,性命交關,自己人之間還要顧忌猜度,怕誰給誰穿小鞋。”

  王泮林一笑可惡,“十二弟在家裡待得過於安逸,應該學我到處走走才是。”不經歷煉的豁達,才叫天真。

  王楚風聽得懂,可他風度絕佳,不喜與人爭是非曲直,一笑則過,“劉老爺答應我,會請孟大將軍儘快重開城門,只是最快也要明日。孟大將軍要審知府等人,雖捕有簪珠兒,又有劉老爺和里長們親證,只怕知府等人不輕易認罪,畢竟一認就是死罪了。”

  簪珠兒是一活證,眾里長一致決意暫留她性命,雖然吊上城頭,也是活吊。

  “他們敢拿萬條性命換自己前程,掉腦袋的覺悟總該有的。”王泮林這話又是殘酷。

  王楚風皺皺眉,正要張口再跟這位九哥論道,忽覺甲板顫動,回頭竟見那位胖福的柒姑娘走上來,立即換上和風溫煦的表情。

  “數日不見,柒姑娘可好?”

  哪知柒小柒仿佛沒瞧見他似的,就從他身邊卷著風過去了,還聽她老大不客氣對九哥喊聲姓王的。

  九哥和他,莫非前者更討姑娘的喜歡?

  王楚風暗暗搖頭,笑自己怎會有如此稚幼的想法,何必與誰比較這個呢?

  “柒姑娘回來了。”王泮林記得大王嶺下要同他一道坐的醉姑娘,也記得她和那位小山姑娘姐妹相稱,更記得堇燊說過她已經出城了。既然是聰明小山的姐姐,又一身跳得過城牆的好功夫,當然就有她的過人之處。

  柒小柒沒那麼細心,對王泮林那句話全不多想,只打眼瞧瞧四周,“咱到艙里說。”

  說罷,她就進客艙去了。

  王泮林跟入,堇燊也跟入。

  王楚風沒動,只是轉過身背了手,望向岸堤。他看見孟長河重新上了馬,劉老爺和里長們的轎子緊隨,一長列隊伍往府衙行進。

  就近軍鎮可在緊急之下接管府城,但必須理由充分,不容半點馬虎差池。知府帶頭叛節雖然顯而易見,等到朝廷派下監察官,若知府他們拒不承認,也是很麻煩的。此時的功臣,明日便可能被反咬一口。

  王楚風想到這兒,又不由想到王泮林身上去了。

  這個堂兄看似閒雲野鶴,做起事來卻顧得極全,出逃也罷,審簪珠兒也罷,好像只為著他自己,卻用了全局之計。給軍鎮報信,民團替下府兵,控制府衙官員,樁樁布置到位。這座城能守住,別人毫無所察,他則明白王泮林當居首功。而他以為的,這麼一個討厭回家的人,似不經心得走出一步步,居然還很小心不讓家裡捲入。

  王楚風有些明白了,家裡非要把王泮林抓回去,不是考不考功名入不入仕這般簡單的,而是有更大更高的期待。

  就像當年,寄望於希孟那樣。

  王氏一族,嫡系固然高貴,不過輪到家主更替,就是重新劃分嫡庶的時候。目前由王楚風和王泮林的祖父當家主,但祖父兄弟眾多,若族中長老最後決定下任家主不由祖父這一支的子孫繼承,他們這些嫡孫就統統變成旁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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