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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節南自然看不上這人,只是他以這副氣息奄奄的樣子出現,沒法子幸災樂禍罷了。

  畢竟,是同鄉人。

  馮三一聽有人叫他的名,眼珠子咯咯咯轉找著,最後停在節南臉上。

  “……六……六……”他發不出全桑六娘三個字,眼白多,瞳孔縮,血泡無數。

  節南見狀,心一狠,左手暗輸馮三一股真氣,直運腦門心,借拍帶點幾個大穴。

  少婦只看到節南拍傷者太用力,伸手想阻止,卻不料讓節南左手揮開,立刻覺得自己半條胳膊麻了。但她壓根沒往節南會武的方向想,就以為這姑娘力氣大。

  少婦對節南的好感一掃而空,“人都已經這樣了,如何禁得起你這麼拍法?”

  節南沒工夫解釋,雙手夾住馮三的太陽穴,再暗中運氣,只在留住他最後一絲清明,冷聲喝道,“說清楚!”

  少婦氣道,“你到底要幹甚麼?”

  “想聽遺言,夫人還請安靜些。”節南頭也不抬,長吐長吸,管對面的少婦臉色多難看,只是狠狠盯著雙掌之間那張將死的面孔,“馮三,你壞事做得太多,好歹贖回罪,下輩子能投個好胎。”

  馮三眼裡的凶光弱了下去,一字一字吐出,“山賊占了鳳來,快救……”

  話說到這兒,頭一歪,翹了。

  “他娘的!”節南罵,馮三斷氣的剎那,就甩手站了起來,轉身要走。

  少婦一顫,跳起來拽住節南,“你把人害死了,不能走!”

  看走眼了!自己怎麼能對這種粗魯女子攀交,竟然罵娘欸!

  節南本要再揮開少婦,轉念之間就收斂了氣,冷然睨著她,“這位夫人別亂說話,他本來就必死無疑,要不是我……”

  不能說沖穴聚命這樣的事,她語氣略頓,含糊過去,“……讓他打起精神來,他一句話都說不全。”

  她也想了,到底是嫁得好的嬌婦,和自己不能成一路人。

  “呃?”少婦有點糊塗,但很快又固執起來,緊拽著節南的襖子不放,“那可不一定!我夫君剛剛說他還有得救,怎麼到你手上就成必死無疑了?”

  “你夫君說得是或者還有得救,可是剛才那人的樣子,你看著像能活的嗎?”節南急著要找小柒,偏這少婦不依不饒,自己又不能較真,畢竟對方不懂醫也不懂武。

  少婦執拗,“我看著就是像能活的。你是大夫嗎?你就算是大夫,也得等另一個大夫到——”鳳眼倏地俏亮,“夫君!”

  節南回頭一看,果真,少婦的夫君和濟世堂那位老大夫來了。

  第45引 又見文官

  節南反而心定,這二位總不會像無知少婦,把她說成殺人兇手。

  “大夫,就是這人。”年輕男子說著話,就發現馮三不對勁,彎身一探鼻息,神情微變,“大夫,這……”

  少婦告狀,“夫君,人本來還有氣,哪知讓這姑娘猛拍好幾下,只說出一句‘山賊占了鳳來,快救!’就死了。雖說這姑娘不認帳,可沒準就是死在她手上的。”

  年輕男子一怔,“山賊占了鳳來?夫人沒聽錯麼?”

  少婦舉起節南的袖子,一直拽著沒肯放,“這姑娘也聽見了。”

  她似乎剎那失憶了“害死人”這段,還問節南,“我沒聽錯吧?”

  節南只覺這少婦說風就是雨,有些自說自話,卻沒什麼心眼的樣子,於是也不惱了,點頭道聲沒錯。

  年輕男子的表情轉為驚訝,垂著腦袋盯著地,喃喃道,“怎麼可能?雖然大王嶺山賊成患,可鳳來縣也算千h縣有城牆防禦,即便不能公養縣兵,平時也會分配里長自練民防……”

  節南耳力好,聽得一字不漏,悄然挑眉,心道這個男子懂得不少。

  老大夫可不管他人嘀咕甚麼,自管捉起馮三的腕子,摸不著脈動也未就此斷人沒命,掀開馮三的上衣看了箭傷,還看了其他幾處傷口和馮三嘴邊的血色,最後背起沒打開過的藥箱。

  他搖搖頭,“此人中箭少說已有一日,失血過多,神仙難救,並非讓這位姑娘拍死。”

  節南立刻屈一屈膝,“多謝大夫還我清白。”

  老大夫一看節南,對死人臉印象頗深,“是你啊。”

  節南淡笑頷首,就對一旁少婦道,“夫人可以放開我了吧?”

  少婦咬咬唇,竟不肯放手,“就算人不是讓你拍死的,你喚他馮三,他也是瞧清了你才說出臨終之言,你二人分明交情匪淺,可他一死,你慌張就走,難道不是有不可告人之事?”

  要不是馮三那張慘死的臉尚在眼皮底下晃,節南不想對死者大不敬,定然會笑少婦心眼用得全不是對的地方。

  少婦喊聲夫君。

  年輕男子回過神來,聽妻子複述她的猜疑,就先讓妻子放開手,然後對節南這般道,“姑娘似略通醫術,否則死者大概也吊不住最後一口氣。不過,姑娘不僅同內人一起聽到了死者臨終所言,又認識死者,茲事體大,無論如何要請姑娘與我們一道,去府衙做個旁證。”

  少婦附和,“不錯,你若不心虛,就同我們去見知府大人,等仵作驗屍,查明真正死因。”

  “梅清。”男子眉頭皺得更深,對妻子的執拗也頗無奈,“剛才大夫說了,死者傷勢過重而亡。”

  老大夫這兩日連著讓人挑釁他的醫術,一股氣正出不來,就道,“既然夫人懷疑老夫的診斷,老夫也隨幾位去一趟府衙,看看仵作能否斷出不同的死因。”

  然而,節南心知男子說得比他的妻要明理。馮三死時,只有少婦和自己聽清遺言,又是求救遺言,自己自然會被當作重要人證。怪只怪,她不該對帶鉤鐵箭產生好奇,又沒察覺事態多嚴重,以至於被牽扯進來,不好再一走了之。

  “我還要趕船。”藉口無力,節南卻也不得不拿來一用。

  “姑娘與我二人同船吧?”男子原來早注意節南從船上跟他們下來,“無妨,我這就去請船家晚些啟程,姑娘放心。”

  節南暗道這人一雙利眼,她要再推脫,就真成了心虛,於是便答應下來。

  一行人加一屍體,才到府衙,守門衙役居然對年輕男子行禮,直稱宋大人。

  宋姓男子簡言有人命官司,官差急忙進去通傳。

  老大夫就要行禮,“看您年紀輕輕,還以為是正讀書的學子,想不到已經是位大人。”

  宋姓男子扶住老大夫,謙笑道,“不過剛得八品縣令補,開春才要赴都安聽正式任命,近日攜妻拜謝恩師,順道一游,仍算布衣,老人家無需多禮。”

  節南心中不奇,因那對夫妻倆適才表現得與尋常富家不同。宋姓男子,思慮縝密,目光獨具,言行不凡。即便是那個叫梅清的少婦,雖說魯莽了些,亦有股子巾幗不讓鬚眉的直慡之氣。

  這時,門裡出來了她的熟人崔衍知。

  他一見她,愕然攏眉,“你還沒走?”

  節南立刻從容福禮,“說來話長,我也是被拉來的。”

  鳳來縣這趟,她也是順道來的,想不到拖了一年脫不開身。好不容易出了鳳來上了船,雙腳都離開陸地了,竟還能出現意外,再度卷進鳳來的麻煩。鳳來這地方,好像她越想擺脫,就越纏牢了她,如同沼澤。她突然覺得,自己可能也遭了桑家“天譴”,沒準要死回鳳來,才算完事。

  “衍知同這位姑娘相識?”宋姓男子抬抬眉。

  崔衍知這才看向宋姓男子,沒有作答,只道,“子安大概不知,知府大人正為大王嶺山賊襲民一案傷腦筋,故而派我一人受理此樁命案。”

  男子姓宋,名子安,顯然與崔衍知認識。

  在節南眼裡,就是官官相護的那點意思。

  崔衍知隨即瞧一眼板車。因馮三屍身讓糙席蓋著,他只見一雙黑靴,神情故而不沉不緊。

  宋子安不及開口,活潑的妻子搶言——

  “這樁命案可比山賊襲民的案子嚴重得多,鳳來縣讓山賊攻占,崔大人要不讓我們見知府大人,整個鳳來縣就成山賊寨了。”

  崔衍知大吃一驚,馬上問宋子安,“此話當真?”

  宋子安神情肅然,“衍知,此事確實萬分緊急,死者拼死趕來報信,不過來得及說一句鳳來被山賊占了。死者慘狀已經嚇壞北門百姓,只怕很快就會傳出危言聳聽。情勢雖不明朗,卻也不宜耽擱,應儘快同知府大人稟報。”

  崔衍知當下也不猶豫,直接帶宋子安去見知府,讓其他人在衙院裡等著。

  梅清等了片刻就開始不耐煩,在板車前來回蹭起小碎步。

  老大夫瞧了梅清兩眼,撫過他的長白須,“夫人還是稍安勿躁,免得動了胎氣。”

  節南嚇一跳。

  第46引 久旱逢甘

  節南微微睜圓眼,就在不久前,自己很想拂翻了她,難道差點造成一屍兩命?

  梅清的反應卻截然不同。

  她往丈夫去的方向防賊般瞄兩眼,手指豎唇上,嘻嘻笑著,對老大夫雙手呈拜,“老人家千萬別說與我相公聽,他若知曉,就再不肯帶我出門。”

  懷了身孕還亂蹦亂跳,死人血光統統不避諱,而瞞著她丈夫的理由竟是為了出門?哪有這麼隨便對待懷孕的女子?

  不孝有三,無後為大。

  節南即便沒經歷過,卻瞧見過那是女子身上多重多沉的擔子,出嫁的師姐妹失寵得寵皆在此。

  想不到原來也可以不那麼沉的——

  只要嫁一個宋子安那樣的夫君?

  老大夫大不贊同,“少夫人即將成為娘親,怎可像未出閣的姑娘家那般率性?少夫人覺著初胎得來毫不費工夫是吧?我瞧你應有三個月的身孕,行動確實勝過一般女子姣健,不過百無禁忌也是萬萬不可的。”突然指指節南,“少夫人看這姑娘病入膏肓相,定然覺得自己身體比她強,是麼?”

  節南要笑不笑,嘴就活了起來,“大夫您自管說教那大了肚子的,好端端,怎地扯到我身上?”

  老大夫橫節南一眼,哼了哼,對眨巴著眼,一臉糊塗的梅清說道,“老夫的意思,就是說看著病入膏肓,未必身體底子差,而看著活潑好動,未必就底子好。少夫人其實體質纖弱,骨盆又長得不好,若不小心養胎,恐會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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