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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滿牆滿地滾軸卷,新舊相混,雜亂無章,腳都不知往哪兒踩。

  不過,顯然夏蘇「熟悉地形」,已在最那頭的桌旁坐得相當自在了。

  桌子對著一扇小窗,空氣沉濁,窗卻緊閉,用不起窗紙,只以麻布遮擋。

  整間屋子除了一些名貴質地的捲軸,就一盞琉璃湛澈的桌燈奢侈,大白天點著,燭焰明亮而少煙,一看就是寶。

  趙青河見過夏蘇也有一盞極稀罕的燈,這算是畫匠的統一用具?

  只是,讓他發愣的,並非這裡窮中有貴,而是桌前的男子,和男子懷裡的「東西」。

  男子約摸三十出頭,雖然薄長襖上到處打著補丁,青渣鬍髭敷著大半張臉,卻有一雙好眼聚神,同****根本不沾邊。

  他一手抱著穿胖襖的奶娃,一手餵粉撲撲的小傢伙吃米糊,神情十分平靜慈愛,沒有貧困的哀愁,沒有惡妻的苦惱,是個極愛女兒的父親,也是個極具手藝的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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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片 天地海心

  趙青河原本以為,那個輕佻的少婦身後,這間透不進光的屋裡,應該蜷縮著一個悲憤恨世的男人,卻驚訝發現身處於一方寬容的天地,少婦的謾罵,進不來這裡,大概更進不了這個男子的耳朵。

  所以,一愣後,他即笑。

  男子抬頭看趙青河一眼,不問是誰,繼續老神在在餵他的寶貝。

  夏蘇從衣袋裡拿出一張銀號存票,笑容柔柔,聲音柔柔,「周叔,小畫的銀子,除了剛給嬸娘的那袋銅板,其餘都給你存進去了。那幅扇面還要等一等,如今多了個專跑買賣的人,應該很快能找到買家。」

  趙青河自認一雙眼利,善於察言觀色。

  剛才見婦人的潑罵兇悍,推測男主人悲催,想不到男主人自在得很,當爹也從容。

  而此時的見聞更讓他明白自己猜差了十萬八千里,潑婦不過是紙虎,被她丈夫吃得死死而不自知。

  這樣的男人,為自己塗抹上懼內貧困潦倒的顏色,住在迷宮般的深巷,必藏一個不可告人的過往。

  「放桌上吧。」周姓男子沒看那張票,「蘇娘,扇面要小心處理,最好打聽到吳老闆賣了誰,再尋買家。」

  夏蘇應著是,又將身上竹筒拿下,鋪開畫紙,「請周叔裝裱,事成十五兩。」

  「趙孟堅的《歲寒三友》。」周姓男子這回視線徹底離開他家女娃,落在畫上片刻,語氣帶笑,「這哪是仿趙孟堅,竟比原畫更精粹,你打算給趙子固拔高名氣麼?」

  夏蘇臉紅,「周叔笑我,我哪有那麼本事,不過盡力了。」

  趙青河心道,夏與周不同姓,又不曾聽泰伯夫妻或大驢提過夏蘇在蘇州有親人,這份十分自然的親情恐怕同夏蘇的從前有關。

  周姓男子這時再看向趙青河,見他儀表堂堂北人氣魄,問道,「在下周旭,是蘇娘的叔叔,不知這位如何稱呼?」

  真是親叔叔麼?既然如此——

  趙青河穩穩作答,「小侄趙青河見過周叔。」以為報上姓名,這人也會跟其他人一樣,驚訝死人復活。

  周旭毫不驚詫,對這個比自己小不了幾歲的晚輩侄子接受輕鬆,削瘦的臉龐神色冷淡,卻是微微一點頭。

  而後,他朝夏蘇道,「此人看著可以擔當。」

  「周叔這麼說,我就更放心用了。」夏蘇卻不看趙青河,「此人」如今這張帶著聰明的皮相是比從前好用,只不過她不會太信他。

  橫豎合夥賺小錢,也不用掏心掏肺,把利益分割清楚,雙方能達成共識,人品不至於殺人,差不多就行了。

  兩人接著不再提半句畫或錢的事,就著*個月大的胖娃娃小名閒聊,小花小草小玉取了一堆。

  「軸兒。」趙青河沒處站,一動踢到地上木軸,信口湊熱鬧。

  兩人齊眼看他,他連忙擺手,「我用詞遣句實在沒轍,你們不必當真,衝撞了寶貝,也別惱我。」

  他這樣沒「自信」,倒叫夏蘇不好再踩,實事求是評道,「這個小名還不錯,軸支著畫,堅強得很。」

  周旭沉吟,「小名叫軸兒,乾脆再取趙侄說得寶貝一詞,大名也有了,寶軸。」

  夏蘇覺得是不錯,配上周姓念起來就有些怪。周寶軸?粥煲粥?

  夏蘇雖然這麼誠實說了,周旭卻並不在意,只道寶軸二字太合心意,又是女兒家,也不會常有人喊她全名,就這樣吧。

  趙青河歪打正著,贏得周旭一聲謝。

  於是,似乎終於完成今日來意,夏蘇說五日後來取畫,便走出了屋。

  周旭沒跟出來,連再會都省了,只是軸兒咯咯的笑聲追上他們,令烏墨青白的單調天地色繽紛了好一瞬。

  上了車,夏蘇耷著的眼皮緩緩拾起,似經過一番斟酌,慢道,「嬸娘本是妓子,周叔有時去她樓子賣畫,也算不得熟。她年歲大了,恩客越來越少,又有了身孕,想打掉,周叔卻勸著生下。樓子媽媽嫌她已不賺錢,乾脆搗鼓著周叔贖她從良。我開始也是瞧不慣她,替周叔不值。可周叔說他本無打算成家,只覺得和娃娃有緣,娶誰都無所謂,而她的身世其實可憐,愛錢也是悲苦怕了才如此,如今既然出了歡場,不必再看他人臉色陪他人笑,想怎麼樣就隨她高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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