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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知這要求希望渺茫。可不試試,她不死心。

  聽到送終兩字,一瞬間,沈鐘磬脖子仿佛被勒緊了,他猛地攥緊了拳頭。好半天,才透出一口氣,勉強壓著心口一陣陣暴躁的刺痛,放柔了語氣說道,“十娘放心,母親之前的確不同意你進府。可見到文哥武哥,她一定會同意的。”想起她們婆媳間惡劣的關係,又柔聲哄道。“母親只是年紀大了,做事有些……偏頗,現在知道你為她生了嫡長孫,她態度也會變的,只是人上了年齡都要面子。你進府後只小心順著她些,別再向七年前那樣頂撞。母親對你終會前嫌盡釋的。”

  說這些話,放在以前他也沒信心,現在找到了化解她婆媳間矛盾的良方,又有兩個孩子做橋牽線。

  沈鐘磬,對自己信心滿滿。

  甄十娘心卻沉到了谷底,她使勁搖搖頭,“……沒用的,妾怎麼努力,老夫人都不會接受妾的。”她直直地看著沈鐘磬,“妾求將軍了……”

  她怎麼這麼固執!

  驟然知道甄十娘對自己竟有這麼深的恨,沈鐘磬心裡本就絕望難過,見任自己說破了天,她就是不同意,沈鐘磬一直壓抑在心裡的苦澀不安和狂躁瞬間爆發出來,“……我絕不能讓我的孩子流落在外!”

  他沈鐘磬從來就沒有這低聲下氣地求過誰!

  暴怒的語氣不容置疑,他騰地站起幾步來到院子當中,“來人!”

  紀懷鋒等人正趴在門口往外瞅,聽了叫喚,神色緊張地推門出來,“將軍……”

  秋jú喜鵲和剛剛追過來的榮升也正悄悄站在大門外偷聽,見沈鐘磬突然站起來,呼啦啦推開門跑了進來。

  秋jú喜鵲直奔甄十娘,“夫人!”

  “……備車!”

  他要幹什麼?

  是要強行帶他們母子走嗎?

  甄十娘臉色發白地看著沈鐘磬,“將軍。”

  沈鐘磬只臉色青黑一言不發地站在院子中。

  榮升很快備好車。

  “上車!”沈鐘磬回頭吩咐甄十娘。

  “不行!”沒有準備就這麼魯莽回去,老夫人根本不可能讓她踏進將軍府的大門,甄十娘聲音也失去了控制,“將軍想……”

  想把她們接進府也得先看看老夫人的意思啊。

  原想以老夫人為藉口拖一拖,再慢慢想辦法勸沈鐘磬,誰知,見她搖頭,沈鐘磬二話不說,抬腳就衝進屋去,轉眼間抱著連踢帶打的簡武簡文走出來,彎腰跨上馬車。

  “娘,娘……”終究是孩子,哪能掙得過沈鐘磬的鐵臂,被強勢抱上馬車,簡文簡武看著甄十娘嗷嗷直叫,手腳不停地踢打著沈鐘磬。

  “將軍!”甄十娘快步奔過來。

  沈鐘磬往一邊挪了挪,讓出半個座位看著甄十娘。

  “娘,娘……”簡武簡文看著甄十娘扯著嗓子叫。

  “將軍先下來,容妾安頓一下……”甄十娘聲音失去了一慣的平淡。

  無論如何,她們絕不能就這麼匆忙地跟他走。

  可沈鐘磬這頭犟驢一旦決定的事兒八頭牛也拉不回來,為今之計,只能先拖下來,再想辦法。

  僵持了一會兒,見甄十娘固執地不肯上車,沈鐘磬索性把車簾一放,“走!”一邊用密音吩咐紀懷鋒,“多帶些人,在後面照顧好夫人。”

  就不信他帶走了孩子,她敢不跟著回將軍府!

  第二百零七章 前塵

  “娘,娘!”簡武使勁踢打著沈鐘磬,“放開我,我要我娘!”

  “將軍慢走!”見沈鐘磬一點情面都不講,甄十娘尖叫一聲追上去,眼看著沈鐘磬的馬車捲起一溜煙塵沖了出去,甄十娘只覺得胸口一陣悶堵,她身體晃了晃,直挺挺地向後仰去。

  “夫人!”正要去追馬車,餘光瞧見甄十娘身子搖晃,秋jú回頭一把扶住她,見甄十娘嘴唇發鉗,雙眼緊閉,嚇的嗷嗷直叫,“快來人啊,夫人暈倒了!”

  “夫人,夫人!”喜鵲臉也變了色。

  一時間,霸王居里亂成一團。

  搖了半天沒見動靜,喜鵲抬頭看向傻了似的站在那裡的紀懷鋒,“還愣著幹什麼,快去把孩子追回來啊!”

  紀懷鋒等人這才回過神,嗖嗖嗖,幾人一縱身沖了出去。

  “十娘!”沈鐘磬返回院門,一眼瞧見秋jú半跪在地上抱著面如死灰的甄十娘,直嚇的他差點沒了呼吸,伸手接過來,輕若柳絮的身體抱在懷裡,沈鐘磬一個踉蹌,半條腿撐著地才好歹沒坐下,“十娘,十娘!”他半跪著用力搖晃著甄十娘。

  他不是狠心,他以為帶走了孩子她就會立即坐上馬車跟他走。

  她恨他,死也不肯跟他進府,他是真的沒辦法了才使用暴力啊!

  “她只是痰迷了心竅,掐掐人中就醒了……”聞訊趕出來的顧彥浦說道。

  這些甄十娘以前都教過她,只是一著急什麼都忘了,聽了顧彥浦的提醒,秋jú立即衝上去。

  幽幽轉醒,甄十娘目光茫然地看著抱著自己的沈鐘磬。

  “十娘……”沈鐘磬終於呼出了一口氣。

  “娘,娘……”被紀懷鋒帶回來的簡武簡文一進門就咚咚咚沖了過來,見沈鐘磬還抱著自己的娘親。簡文簡武撲上前就連踢帶打,“你放開我娘,你放開我娘!”簡武狠狠地咬著沈鐘磬的胳膊不撒口。

  沈鐘磬只一動不動地任他打。

  聽到兒子的叫聲,甄十娘眼前驀然一亮,“文哥,武哥!”掙脫沈鐘磬伸過手來。

  “娘!”聽到娘的叫聲,簡武這才鬆開口和簡文雙雙撲過去。

  直把兒子真真實實地摟在懷裡,甄十娘才有一種真實的感覺,人也漸漸地清明,想起剛剛發生的事情。她一把收緊胳膊,抬頭戒備地看著沈鐘磬,湧起一片紅絲的眼睛像一隻受傷的獸。

  沈鐘磬見了就是一陣錐心刺骨。

  瞧見沈鐘磬胳膊被簡武咬的鮮血淋漓。榮升倒吸了一口氣,“……這孩子,也真夠野的。”

  “奴婢求求將軍……”喜鵲撲通給沈鐘磬跪了下去,“將軍不要怨夫人,不是她有意瞞著您。當年夫人難產血崩,命懸一線,擔心孩子養不活,曾讓奴婢去求過將軍,就是想把孩子送給您的……”把四年前自己挨打的事說了,“……見奴婢被打成那樣。夫人再不敢登府求您。”說起心酸往事,喜鵲淚流滿面,“求求將軍您不看僧面看佛面。好歹看在夫人為了他們差點丟了命,看在夫人這麼多年含辛茹苦養活他們的分上,千萬別把孩子奪走……”喜鵲邦邦綁地磕著頭,“夫人自身醫術高明,卻把身體折騰成這樣。你知道為什麼……” 她抬頭看著沈鐘磬。

  沈鐘磬臉色灰白。

  喜鵲繼續說道,“……那些年。沒有人相信夫人的醫術,也沒人肯買她的阿膠,一到春天家裡就吃了上頓沒下頓,為了孩子能填飽肚子,夫人斷了藥不說,還要起早貪黑地和奴婢一起打理荷塘,菜野菜,挨著藥房去求人賣阿膠,賣從山上采的糙藥……”悲悲戚戚地說著,喜鵲額頭磕出了血,她淚流滿面地看著沈鐘磬,“為了他們,夫人熬幹了心血,眼見已是油盡之燈……將軍真的忍心就這麼把他們奪走嗎?”

  在場眾人,包括紀懷鋒,都是第一次聽說這些,一個個七尺高的漢子都忍不住落了淚,撲通撲通跪倒一片,“……求將軍開恩。”

  沈鐘磬猛地閉上了眼。

  原來她折騰成這樣全是因這兩個孩子,全是為了他的骨肉!

  一個羸弱的女人,卻要養活一個五口之家,這些年,她是怎麼熬過來的?!

  只是,他並不是想分開他們,他是想把她們母子接回將軍府享福啊。

  她是他的嫡妻。

  不是母親堅決反對,他做夢也想把他們接進將軍府,和她成雙入對地出入將軍府,出入上流名宴啊。

  現在,有這樣大好的機會,他怎麼能輕易錯過,再說,就算他肯讓他們住在祖宅,一旦被母親知道了,她怎麼能容自己的親孫子流落在外?

  緩緩地睜開眼,沈鐘磬直直地看向甄十娘母子,痛苦的眼底少有地閃過一抹哀求之色。

  她恨他,所以不願意跟他進府,可他真心地是為她好啊。

  對著如此倔強的甄十娘。

  有一瞬間,沈鐘磬直想跪下給她磕三個頭,告訴她,他所做的一切,真心的是為她好!

  顧彥浦見了就嘆息一聲。

  風聞沈老夫人蠻不講理,他原是不想趟這渾水的,看這形式,他少不得要出出頭了。

  有些話,站在甄十娘立場的確不好開口,還是他這個老人家來做惡人吧,“將軍請借一步說話……”顧彥浦朝沈鐘磬一拱手。

  沈鐘磬剛中狀元時,在還是太子的萬歲身邊見過顧彥浦,也曾受過他指點,對他也頗為尊重,見他開口,不由神色一震。

  顧彥浦,也許能幫他說服甄十娘。

  “先生坐,我來……”見顧彥浦親自端了壺給他倒水,沈鐘磬忙接了過去。

  顧彥浦就勢在沈鐘磬對面坐下,“將軍為何執意要接她們母子進將軍府?”

  “她被這樣養在外面,雖然錦衣玉食,到底不被人尊重……”看著祖宅里一個個對她畢恭畢敬,可將軍府里卻是沒人正眼看她。尤其老夫人屋裡,連小丫鬟都想踩她幾腳,話說出口,餘光瞧見顧彥浦搖著摺扇似笑非笑地看著他,仿佛心思被看穿幫,沈鐘磬臉色一陣漲熱,又大聲說道,“自古子憑母貴,她的身份一天不被母親認可,文哥武哥在人前就一天抬不起頭!”

  言外之意。他這麼做,全是為兒子著想。

  “是這樣啊……”顧彥浦恍然大悟,“所以將軍才想讓夫人早點死。”

  想她早點死?

  他直恨不能殺到閻羅殿上。求閻王爺給他短壽三十年續到她身上!

  沈鐘磬身子一震,“顧先生何出此言?”他瞪著殺人般的眼睛看著顧彥浦……

  那面甄十娘已帶簡武簡文等人進了東屋。

  “……奴婢去聽聽他們說什麼?”秋jú回頭看看西屋書房虛掩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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