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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臨產了,怕產房污穢,喜鵲堅持要搬回去,“……這樣婆婆照顧我也方便。”又道,“夫人放心,有李道婆陪著。奴婢不會有事的。”

  甄十娘想想也是,祖宅里大都是沈鐘磬的侍衛,又開著工,“這兒是有些太亂了。”她點點頭,笑道,“……搬回去也好,正和霸王居挨著,以後文哥武哥看孩子也方便。”

  喜鵲的孩子還沒出生,簡武簡文就天天惦記領著他出去玩了。

  ……

  水晶的雕璧。珍珠的簾幕,坤寧宮依舊如往昔一般富麗耀眼,明媚的陽光透過玻璃灑在墨玉雕成的地板上,有種冰冷的華貴。

  皇后穿戴得一絲不苟蠟像般端坐的寶蹋上,望著窗外已發出新芽的嫩柳。目光中有股空洞的死寂。

  沒有盼頭的日子,一天也是一天,一年也是一天。

  “藍公公回來了,萬歲可有答應?”秀珠的聲音從殿門口傳來,皇后一激靈,騰地站起來,隨即又坐了回去。“誰在外面?”聲音緩慢優雅,一如往昔一樣的威儀。

  “是藍公公回來了。”秀珠帶了藍公公推門進來。

  “回娘娘……”藍公公躬身施禮,“萬歲怕娘娘過了病氣,讓秀珠姑娘代你去探視七皇子。”

  秀珠拿了顆鴿子蛋大小的東珠塞給他。“藍公公辛苦了。”

  “奴才先在外面等著,秀珠姑娘收拾好了叫一聲就是。”藍公公眉開眼笑地出去了。

  皇后猛地抓起一隻水晶藍晶御鳳釵朝地上摔去。

  “……娘娘!”秀珠撲過去,“這是您十八歲生辰萬歲送的!”可惜晚了,御鳳釵上一顆晶瑩剔透的藍水晶頃刻間摔的粉碎。

  皇后看著一地晶瑩的碎片發怔。“多年的夫妻,他竟這麼狠心!”幽怨的眼底布滿了紅絲。

  玉碎珠裂。她們真走到了盡頭。

  秀珠緊緊地抱住她,“……奴婢代您去探視七皇子去也一樣的!”

  不到半個時辰,秀珠便返了回來。

  “七皇子怎樣?”皇后迫不及待地問,“……還抽嗎?”

  “七皇子……”一直昏迷不醒靠鼻飼活著的話在舌邊打了個旋,秀珠改口道,“已經漸強了,只是,癲症很難除根,太醫說還要養些日子。” 六公主就要遠嫁塞外,勤王又被軟禁,如果再聽到七皇子生命垂危的噩耗,皇后怕是立即就崩潰了,猶豫再三,秀珠到底隱下了七皇子的病情。

  皇后欣慰地舒了口氣,“他沒事就好。”她忽然壓低了聲音,“……見到秋雲了?” 秋雲是她安插在怡和殿的內應。

  “見到了……”秀珠將窗前的珠簾放下來,“王爺失手了。”從頭上拔下一隻金釵擰開,取出一張紙條遞給皇后,“……甄十娘根本就不住在梧桐鎮,外面還埋伏著大內侍衛,王爺的死士都中了計。”

  “王爺中計了?”皇后一把抓住秀珠,“他有沒有事?”胳膊上一陣刺痛,秀珠疼得直咧嘴,卻不敢驚呼出聲,“奴婢不知道,皇后娘娘先看看王爺信里怎麼說?”

  皇后鬆開秀珠,匆忙把紙條展開。

  秀珠呲牙咧嘴地揉著胳膊,湊上前去,“……甄十娘就是民間那個赫赫有名的簡大夫?”聲音里一股難掩的驚訝。

  紙條上寥寥數語。

  “……刺殺失敗,兒已得知她就是民間的簡大夫,化名簡憂,以女子之身行敗俗之事,證據已在兒手,母后若能運入宮中,在六皇妹送親宴上當眾揭穿,甄氏必死。”

  坤寧殿內死人般沉寂。

  皇后目光直直地看著寶踏前寬闊的墨玉雕花地面,各宮嬪妃在這裡跪成一片的繁華景象又浮現在眼前……

  久久久久

  皇后發出一陣狂笑,“真是老天開眼!”目光猙獰恐怖,“甄氏,這次不千刀萬剮了你,難消我恨!”

  以為把她軟禁在坤寧宮就萬無一失了?

  統御六宮多年,她的根須怎麼可能這麼快就被拔淨了?!

  那些沒暴露的暗棋,也該活動活動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 意外

  三月二十五,喜鵲已過了預產期三天。

  一早讓小丫鬟去打探了還沒動靜,甄十娘就拿了本新編的大周地域志倚著迎枕看起來,冬jú安靜地在一邊繡著一隻粉紅色的小荷包,秋jú則滿頭大汗地坐在炕桌邊描大字。

  屋子靜悄悄的,明媚的陽光透過大敞的窗戶she進來,清新的空氣中瀰漫著一股舒心的愜意。

  被鳥叫聲吸引,秋jú餘光瞧見甄十娘正看的專心,就抬頭看向窗外,幾個小丫鬟正嘰嘰喳喳地在前院兒才辟出的小花園裡栽花,因隔著遠聽不到說話內容,但偶而傳來的歡笑聲已讓秋jú羨慕不已,忍不住放下筆撐著下巴看起來。

  噹噹當,甄十娘用手指敲了敲桌子,“別溜號!”頭也每抬,又隨手翻過一頁書。

  “夫人頭頂也長眼睛呢”秋jú小聲嘟囔了句,伸手撿起筆,低頭對著瞄了一半的大字頭痛,索性放下筆看著甄十娘,“奴婢去幫他們栽花吧?”艷羨地看了眼窗外,“她們真笨,一桶水還得兩人抬。”放在她一手一隻,一次能拎兩桶。

  自從奴才多了,秋jú每天伺候簡武簡武上學後,便被甄十娘逼著練大字。

  做慣了粗活,她哪裡能坐得住?

  見外面的小丫鬟嘰嘰喳喳的干不好,她渾身的骨頭都難受。

  甄十娘瞟了她一眼,“再溜號就罰你加瞄二十遍。”

  她的時間不多,秋jú必須早點學會她的醫術,將來能帶著簡文簡武把達仁堂支撐下去。

  “夫人!”秋jú小臉直抽抽。

  “每個字加瞄三十遍!”甄十娘眼皮都沒抬。

  秋jú小臉抽成一團,低了頭任勞任怨地瞄起來。

  冬jú抿了嘴嗤嗤地笑。

  派去伺候喜鵲的小丫鬟卉珍滿頭大汗地跑進來,“夫人,夫人。不好了,喜鵲姑姑出事了!”

  甄十娘撲棱坐直身子,“怎麼回事?”

  “長月姑姑和長月姑父吵架,半夜三更地抱孩子回了李奶奶家,今兒一早長月姑父就追了過來,兩人在李奶奶家又吵起來,喜鵲姑姑就過去勸,不知怎麼就動起手來,喜鵲姑姑被撞到肚子跌在地上……”

  長月名叫李長月。是李長河的大妹妹,卉珍一邊說著,一邊喘粗氣,“流了好多血,李道婆說怕是要提前生。”

  秋jú唬變了臉。一個高竄下地,“奴婢去拿藥箱。”

  冬jú忙彎了腰給甄十娘穿鞋。

  一行人匆匆來到喜鵲家。

  喜鵲婆婆正站在院子裡指著李長月夫妻破口大罵,兩人老老實實站在房檐下一聲不敢吭,瞧見甄十娘進來,李長月眼前一亮,張嘴想招呼,餘光瞧見母親一張紫黑的臉。忙又低下了頭。

  看到這情形,甄十娘就嘆了口氣,緩步來到喜鵲婆婆身邊,“喜鵲怎麼樣了?”

  “夫人來了……” 回頭瞧見是甄十娘來了。喜鵲的婆婆一陣驚喜,“快進屋。”聽到屋裡傳來喜鵲撕心裂肺的呼叫聲,喜鵲婆婆又叫罵起來,“我這是做了什麼孽啊。順頭順溜的一個大孫子啊……”

  “算算日子喜鵲也該生了。”甄十娘一邊加快了步伐,嘴裡安慰道。“伯母放心,她沒事兒的。”

  李長河正熱鍋螞蟻似的在外屋轉悠,幾次想闖進去被門口的二妹妹死死擋住,一眼瞧見甄十娘進來,他眼前一亮,“夫人,喜鵲她……”

  甄十娘朝她擺擺手,快步走了進去。

  “胎兒還沒入盆就見了紅,我剛用了催產藥……”李道婆一邊安撫喜鵲,嘴裡說道。

  甄十娘也給檢查了一遍。

  胎兒還沒入盆,宮口也沒開,羊水就破了並見了紅,放在前世直接推進手術室剖腹就是,可一來這裡條件太差,手術的風險太高,二來按現有技術,一旦剖腹,喜鵲以後就再不能生育了。

  在這最注重子嗣的年代,不能生育對女人的打擊是致命的。

  一旦喜鵲這胎是個女兒,即便再窮,李家也會給李長河納妾,思來想去,甄十娘嘆了口氣,“也只能這樣了。”

  兩個時辰過去了,喜鵲依然沒動靜,李道婆又給用了一副催產藥。

  掌燈時分,胎兒還沒有入盆的跡象,李道婆就拽了拽甄十娘。

  甄十娘會意,趁喜鵲疼過一陣後昏睡了,跟李道婆走出來。

  李長河一大家子人都等在外屋,見他們出來呼啦一下圍上來,“……怎麼樣?”

  “不太好……”李道婆直截了當地搖搖頭。

  李道婆是梧桐鎮最有名的穩婆,她說不太好,那就意味著喜鵲母子性命難保!

  李長河臉色一陣煞白,抬腳就要往裡沖,被李道婆死死攔住,“男人不能進去,會沾了晦氣,衝撞了送子神。”

  甄十娘聽了就皺皺眉。

  哪有那麼多說道?

  分娩是女人的大關,再沒有比丈夫的陪伴更能鼓勵和安慰產婦的了,打心裡,甄十娘是贊成李長河進去陪產的,嘴唇動了動,瞧見李長河的父親已經開始訓斥兒子,甄十娘到底沒有說出來。

  入鄉隨俗,身在古代,有些事情她也不能太出格了。

  喜鵲婆婆端了碗熬好的雞湯進來,正聽見這話,身子一晃,一碗湯險些灑出去,被甄十娘一把扶住。

  “不是說足月了嗎?”她瞪眼看著甄十娘。

  甄十娘回頭招呼了秋jú把雞湯端進去,又吩咐卉珍回祖宅取些參片來,這才拉了喜鵲婆婆和李道婆一起來到喜鵲婆婆的屋子,“……您別著急,大家正商量這事兒呢。”

  “羊水破了七八個時辰了,宮口才開了一指,這樣下去母子都有危險……”一進屋,李道婆就跟喜鵲婆婆開門見山說道,眼睛卻看著甄十娘,“我看還得繼續用藥……”

  “已經用了兩副。都沒……”甄十娘聲音忽然一滯,她直直地看著李道婆。

  明知道催產藥沒用,她還要用,而且還鄭重其事地和大家商量,豈不是要用……虎狼之藥!

  這四字在腦海中一閃,甄十娘渾身電擊般一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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