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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瞬間,送馮十三進來的七八個人消失的乾乾淨淨。

  “師父……真要把他的手接上?” 目不轉睛地看著甄十娘,盧俊連呼吸都屏住了。

  “我曾在一本書上看過,書名忘了。”一邊看著胡平帶人給馮十三清理傷口,甄十娘含糊道,“手腳斷了三到四個時辰之內都能接上。”在現代冷凍條件下斷肢存活的時間會更長,但這是古代,說那些沒用,甄十娘索性略了過去,她看著盧先生,“……蚯蚓被截斷後都可以長成兩條,相信我,人的生命真的很神奇,手斷了是可以接上的。”又調侃道,“我原就打算講完了心肺復甦術就給大家講斷肢再植呢,正好,今兒大家就認真看著,當做現場學習了。”

  “真的可以接上?”

  盧俊眨眨眼,又眨眨眼。

  這怎麼可能?

  又不死心地規勸道,“驟然失去一隻手,馮十三隻是暫時接受不了才會哭鬧,久了就好了,師父不必如此。”又道,“趙宏剛甦醒那會兒不也又哭又鬧的,如今和妻子家人團聚,將軍又給安排了文職,他不也直慶幸撿回了一條命,見了您又是磕頭又是作揖的感激涕零?”

  打死盧俊也不相信。

  這太荒謬了!

  醫術是要靠大量的臨床實踐來證明和磨練的,尤其這種跌打外傷的治療,怎麼能單靠一段沒有出處的野使記載就動手去做?

  這可不是一個月前的截肢手術,那時趙宏已經無藥可救,不過是死馬當活馬醫,馮十三隻是斷了一隻手,及時把血管結紮了就又是一條健壯的漢子,可他一旦被這胡亂接上的累贅拖累……

  盧俊搖搖頭。

  這類病例他以前見過,死物是絕不能胡亂往活人身上接的!

  第一百四十一章 再植

  “我能行的!”甄十娘頭也沒抬,兀自認真地檢查馮十三斷腕處的血管和神經損傷情況。

  這怎麼行?!

  趙宏只是個兵,治死了大不了報個殉職,多些撫恤便是,馮十三可是沈鐘磬愛將!

  嘴唇動了動,想要再阻止,對上甄十娘堅定的神色,盧俊心裡嘆了口氣。

  畢竟,甄十娘現在的身份是他師父,即便再荒謬,他也只能規勸,不能忤逆,一邊嘆息,心裡暗暗琢磨著待會甄十娘惹出禍來他如何善後。

  “……血管還fèng嗎?” 胡平已帶人將fèng合用的髮絲,銀針等一應器具都消了毒,正拿著針準備結紮血管,聽了甄十娘話,人驚在那裡好半天才回過神。

  年輕氣盛,胡平可沒有盧俊那麼多經驗,會質疑違背一貫經驗的事情,他對甄十娘卻是絕對崇拜。

  別說斷了一隻手,即便甄十娘說腦袋砍下來也能接上,他也會深信不疑。

  他的這位小師祖,無所不能。

  “不用!”甄十娘果斷地搖搖頭,“先暫時包紮一下,等手掌找回來再處理。”

  “師祖還要做什麼,只管吩咐……”胡平聽了就放下手術針,彎腰看著甄十娘動作。

  斷肢再植和截止不同,斷手接上後不僅要抗感染,還要抗凝血,抗痙攣,把這些要求說了,甄十娘又和盧先生一起斟酌了方子,令人去熬藥準備術後服用。

  “……這是什麼藥?”見甄十娘從藥箱裡取出一包藥餵馮十三服下,盧俊問道,隱約記得那天的截肢手術她也給趙宏服了這麼一包藥,但當時場面太亂,又有沈鐘磬在跟前,他就沒問。

  “是上好的止疼藥……”甄十娘輕描淡寫地說道。心卻如沸水般翻騰起來。

  礙於沈鐘磬已經知道這麻藥是簡大夫的專利,她死也不能承認這是麻藥。

  可是,馮十三情況危急,斷肢再植又是個細緻活。不用麻藥根本不可能,說是止疼藥,可這包藥灌下去,馮十三手術中就會一直昏睡不醒。有了上次趙宏的經驗,盧俊再猜不出這是麻藥,他就是個白痴。

  餘光不由撇向正全神貫注看著她動作的盧俊。

  這件事一定瞞不住他。

  怎麼辦?

  甄十娘腦袋飛速地轉著。

  戰場上刀光劍影,這麻藥對軍醫院來說。太重要了!

  若她術後曉之以理,動之以利,再依靠師父的身份壓一壓。他會不會……同她合作?

  他是院長。軍隊中藥品採購都由他掌管,沈鐘磬批示也只看金額。

  繞過沈鐘磬把麻藥賣到軍中,同時封了盧俊的口,她運作成功可能性有多高?

  “師祖……”正想的出神,喬磊抱了一大塊晶瑩透白的石頭進來,“你要的寒水石。”

  “好……”甄十娘用手摸了摸,“拿去用溫水飛研成粉。”

  “師父要寒水石做什麼?”盧俊問道。

  “寒水石粉和水凝固後會變硬。可用於接骨後固定,防止病人活動時骨骼再錯位……”甄十娘認真地解釋道。

  古代的寒水石磨成粉就是後世的石膏雛形。

  “哦……”盧俊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心裡卻暗暗詫異。

  他知道寒水石是一味藥,性辛、咸,寒;歸心、胃、腎經。可以清熱瀉火,利竅,消腫,不知道還有這功用。

  一日之內,甄十娘給他的驚奇太多,他有些消化不了,索性也不思考了,只目不轉睛地盯著甄十娘動作,一邊吩咐小徒弟飛速地記錄甄十娘說的每一句話。

  斷手很快被找回來。

  清創,血管吻合,骨骼固定,修復肌腱、神經……

  在盧俊胡平等人的配合下,甄十娘緊張地忙碌著。

  “吻合血管時,要先吻合靜脈,再吻合動脈……”一邊利落地剪除血管端的外膜,甄十娘認真地給大家講解,“若斷肢缺血嚴重,也可先吻合一根動脈供血……”

  斷肢再植和截肢不同,結紮血管只要達到不出血的目的就行,不需要多高的fèng合技巧,斷肢再植卻是要把一根根的血管連接起來,必須保證他們接上後能暢通無阻,能恢復血液循環,更要把一根根的神經和肌腱修復了,一旦接不好,這隻手就不能活;沒實踐過任誰也做不來,前世她學血管吻合術時可是在屍體上練習了上百上千次,才敢上手術台做助理的。

  這些盧俊和他的弟子暫時都做不了。

  漏沙一粒粒地流著……

  屋裡暗下來。

  盧俊吩咐將屋裡掌滿蠟燭。

  汗水順著額頭淌成了河,甄十娘使勁眨著眼,保持視力清晰,嘴裡機械地命令,剪刀,鑷子,穿線……

  語氣簡段幹練,她已沒有多餘的精力給眾人講解。

  “水……”

  一杯牛奶立即遞到嘴邊,甄十娘咕咚咕咚喝了大半杯, “謝謝。”

  她點點頭,示意遞水的人閃到一邊,卻見一個巨大的黑影罩下來。

  甄十娘一抬頭,“將軍回來了?”

  沈鐘磬正端著半杯牛奶面色凝重地看著她。

  見她抬起頭,又接過盧俊遞過的布巾小心翼翼地給她擦去額頭的汗。

  甄十娘想笑一笑,才發現一下午緊張的動作已經讓她整張臉都麻木了,只面無表情地朝沈鐘磬點點頭,“將軍先閃開,我馬上就好……”

  低頭兀自忙碌起來。

  “好了……”fèng完最後一針,甄十娘把針扔到拖盤中,抬起頭來,“剩下就是fèng合皮膚了,你來吧。”她看著胡平。

  “好!”胡平欣喜地接過師弟用桑皮線穿好的針。

  一活動,甄十娘感覺雙腿都麻木了,她極力控制著動作起身讓開主刀位置,可身子還是忍不住晃了晃,被一隻大手扶住。

  甄十娘一激靈,回頭見是沈鐘磬,立時鬆了口氣,索性抓著他向旁邊的椅子挪去,“我腿座麻了。”她笑著調侃。

  看著抓住自己衣服的沾滿鮮血的手,沈鐘磬皺皺眉。

  在椅子上坐下,甄十娘平息一會兒,這才低頭看向胡平的動作,不時地開口指點幾句。

  fèng合皮膚,上藥包紮,用寒水石粉做成托將手腕固定了,甄十娘抬頭看向漏壺,難怪她會見到沈鐘磬,已經亥時四刻了。

  這個手術,她竟足足做了三個多時辰!

  “……看來這段日子的燕窩、牛奶沒白補啊,我竟然堅持了三個多時辰沒有暈倒。”感覺身體的確比以前好了許多,甄十娘心情特好,卻再不敢逞強,交待了一番斷肢再植術後護理的特別注意事項,不待大家清理現場便站起來。

  有上次截肢的經驗,相信這次盧俊一定能做好。

  跟在沈鐘磬身後出了軍醫大帳,精神一鬆懈下來,甄十娘才感覺兩條腿累的直突突,渾身虛脫脫的再挪不動半步,身子一陣晃動,她忙一把扶住門口的柱子。

  沈鐘磬走了幾步,聽到身後沒聲音,一回頭,甄十娘還在門口站著,就詢問地看向她。

  甄十娘嘴唇動了動,沒言語。

  讓她告訴沈鐘磬自己走不動了,求他過來扶一把,她還真張不開嘴。

  心裡尤其懷念秋jú。

  無論如何,明天一定要求了他讓榮升把秋jú接回來。

  心裡想著,甄十娘使勁吸了一口氣,打算聚集點力氣走過去,可是,連做了幾個深呼吸,身上卻一點力氣也聚不起來,兩條腿越來越軟。

  “怎麼了?”沈鐘磬又返回來,伸手摸她額頭。

  甄十娘撇過頭,“我累了,想歇一會再走。”一邊說著,伸手抓住沈鐘磬的胳膊,“走吧。”

  沈鐘磬身子一震。

  自他們複合以來,甄十娘從來不肯跟他親近,今天怎麼竟主動靠上來?

  而且,竟將整個身子都靠過來。

  這念頭一閃過,沈鐘磬驀然彎下腰,一把將甄十娘打橫抱起。

  “天!”甄十娘驚叫一聲,“我只是累了,扶著你走就行。”眼睛不安地看向路兩邊的哨兵,“有人呢。”又使勁掙扎要下來,“我身上全是血,衣服還沒換呢。”

  可惜,本就脫了力,她使盡了全力也只是在沈鐘磬懷裡蹭了蹭,像只撒嬌的貓。

  沈鐘磬又把她往懷裡挪了挪。

  感覺他兩隻胳膊像鉗子,甄十娘知道掙扎也白費力,身子漸漸地軟下來。

  這懷抱很溫暖。

  甄十娘不自覺地又往裡蹭了蹭,找了個舒適的位置,小臉貼著他胸口,不知不覺地閉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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