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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沈鐘磬沒言語,甄十娘就起身去鋪床。

  勞碌了一天,一填飽肚子,她便覺得又累又乏,這面剛剛躺下,感覺一個巨大的黑影罩下來,甄十娘一抬眼,不知什麼時候。沈鐘磬板著臉站在床前看著她。

  “將軍還有事?”甄十娘一骨碌坐起。

  沈鐘磬沒言語,一把抱起她向裡面的大床走去。

  “將軍……我……”甄十娘有些語無倫次,“這……這是軍營……”兩隻小手用力撐著沈鐘磬的胸膛,美麗的眸子中少有地露出一抹受驚小鹿般的惶恐。

  “我睡外面。”扳著臉把她扔到床上,沈鐘磬轉身走了出去。

  使勁用被子蒙著頭。一動不動,直聽到外面沒了聲息,甄十娘才悄悄地掀開被角向外看。

  床頭的紅燭不知什麼時候被熄滅了,四處靜悄悄的,屏風外一縷煢煢的燭光透進來,在金絲楠木花鳥山水的屏風上映出一個如鐘的身影,手拿一本書盤腿坐在那裡。寬闊的肩膀,筆挺的胸膛,恍然湍流中屹立不倒的磐石。

  望著望著,甄十娘緊繃的神經漸漸鬆懈下來。不知不覺進入夢鄉。

  ……

  陽春三月,柳枝發出了嫩綠的牙,大片大片的桃花好似九天碧落的朝霞,整個天空都瀰漫著一股鮮嫩鮮嫩的青糙香。

  被一陣鳥叫聲驚醒。楚欣怡躺在床上呆呆地看著窗前竹籠里的畫眉鳥,懶懶地提不起勁。

  鳥兒的春天來的早。她的碧竹園裡依然是寒冬。

  “姨娘,姨娘……”春紅興奮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將軍昨夜回來了!”

  楚欣怡一咕嚕坐起,“將軍真的回來了?”嘴裡問著,楚欣怡神情還有些恍惚,不知這是不是夢。

  他有多久沒回來了?

  快兩個月了吧?

  這些日子楚欣怡不只一次懷疑,不知一次地追問自己,她那日鼓動老夫人逼沈鐘磬發誓,是徹底攆走了甄十娘,還是攆走了沈鐘磬?

  怎麼從那以後,她想見沈鐘磬一面就那麼難呢?

  遣了人三番兩次地請都不回來。

  “半夜回來的”春紅點點頭,“高總管說是祁國使臣來下聘禮準備迎娶六公主,萬歲把將軍招了回來。”

  “他在哪兒?”楚欣怡神采飛揚。

  “一早就入了宮。”春紅拿起摺疊在椅子上的衣服,“萬歲今天宴請祁國使者。”

  楚欣怡身子一滯,“將軍竟沒來看我?”神色間有抹濃濃的失望,帶著一絲不甘。

  這些年,沈鐘磬每次出征回來,第一夜都宿在碧竹園。

  “門上說將軍昨夜回來都子時了,今早不到寅時就走了……”春紅笑道,“一定是怕打擾您。”

  以沈鐘磬的性格這還真是他幹的事兒。

  楚欣怡神采立即又飛揚起來,她翻身下地,“將軍晚上一定能回來,快,把我才做的那件翡翠色的緙絲背子找出來!”抬頭看看窗外,“……桃花都開了,是該換春裝了。”

  讓廚房做了一桌沈鐘磬愛吃的飯菜,五個姨娘花枝招展地等在老夫人屋裡。

  酉時左右,榮升回來傳信,“……宮裡有事,將軍今夜不回來了。”

  見老夫人沉了臉,二爺沈鍾信勸道,“……祁國使者剛到,六公主大婚儀程這兩日就要定下來,大哥是將軍,保護六公主和親路途的安全他責無旁貸,一定是被萬歲留下議事了。”

  小兒子的話就是中聽,老夫人臉色微霽。

  “今兒是被萬歲留下了,那以前呢?”二姨娘李彩香聽了就一陣抱怨,“豐谷大營離上京不過三四十里,馬一撒歡就到了。”看向楚欣怡的目光隱隱帶著股不滿,“……又不是馬上就要帶兵出去打仗,竟連一點空閒都倒不出來!”

  聽紫月說,就是那日老夫人和楚欣怡聯合逼迫,將軍盛怒之下自殘了一隻手,之後,就再不肯回將軍府了。

  不敢埋怨老夫人,四個姨娘背地裡可是恨毒了楚欣怡。

  從前出征在外也就罷了,現在眼看著將軍就在上京城,她們卻依然要守活寡!

  這都是拜楚欣怡所賜。

  拿付秀的話說,有什麼可嫉妒甄十娘的。她們進門之前人家就是正妻,將軍留下她也是不敢違背聖旨,並非真心真意,再說,就算是敲鑼打鼓地接回來,她也不過只有兩年的活頭,兩年之後,這當家主母由誰來做,大家再八仙過海各顯神通也不遲。何苦一定要現在就苦苦相逼?

  有句話叫什麼?

  本是連理枝,相煎何太急。

  “一面是聖旨不准和離,一面卻硬逼著和離好扶正了,將軍夾在中間左右不是人,回來幹什麼?”見大家都不說話。三姨娘馬瑞秋就想起付秀的話,“……繼續被逼的自殘啊?”這都是付秀平日的原話,馬瑞秋覺得很有道理,他們不該埋怨將軍不回來。

  說完,就喜滋滋地看著老夫人,等著受表揚。

  她這麼體貼將軍,也算個是標準的賢妾了。

  馬瑞秋腦袋受了刺激。這以後就是個傻子,給她一輩子時間也不會想到這些東西,一定是有人背後挑唆,拿她當槍使!

  瞧見四個姨娘都面色不善地看著自己。原本就煩,楚欣怡此時更壓不住火,“……是誰逼將軍和離的,大家把話說清楚!”

  “三妹又沒指名道姓。怎麼就有人心驚的了?”大姨娘楊嵐陰陽怪氣說道,“……竟真有自動對號入座的呢。”

  一瞬間。楚欣怡也發覺自己浮躁了。

  她臉色一陣漲紅,硬著頭皮質問到,“……你說誰呢!”狠狠咬了咬牙,“今兒咱們就把話說清楚,到底是誰天天又吵又鬧一刻不得安靜,逼著將軍不回府的!”

  沈鐘磬平日最厭煩她們吵吵鬧鬧的,這話等於把眾人都牽了進來。

  一句話炸了鍋。

  幾個姨娘頓時鬥雞般瞪起了眼,身上若是有毛大約都會立起來。

  大廳里吵成一團。

  咣當一聲,老夫人一把將桌上的茶杯摔的粉碎,“出去,都出去!”

  ……

  祁國使者來大周下聘求娶六公主,萬歲大排盛宴。

  大皇子勤王因病沒有出席,護親使者也改由二皇子寧王承擔。

  紫禁城張燈結彩,盛狀堪比過大年,勤王府里卻寂寥慘澹,恍如古墓荒塋。

  忍受不了這地獄般的死寂,勤王騰地站起來。

  “王爺有何吩咐?”一腳夸出門,立即閃出兩名帶刀侍衛,語氣謙恭有禮,身體卻毫不含糊地擋在門口。

  “你算什麼東西,敢攔本王……”勤王指著侍衛破口大罵。

  兩個侍衛謙恭地低著頭。

  叫罵了大半天,勤王到底累了,看看遠處不時向這便張望的一隊侍衛,轉身又回了殿內。

  黃昏時分,外面有太監回稟,“王妃回來了”

  勤王撲棱站起來,“快請。”

  勤王“病了”,王妃卻沒病,奉旨參加了祁國使者的接風宴。

  “萬歲賞了王爺一桌席面讓臣妾帶回來……”瞧見勤王迎出來,勤王妃盈盈下拜。

  萬歲的賞賜,侍衛自不敢攔,揮手放了進去。

  “見到母后了,她還好嗎?”關上殿門,勤王就迫不及待地問。

  “母后和父皇一起出席了宴會……”勤王妃朝門口看了看,壓地了聲音,“母后身邊一直有人,妾只請了安,一句體己話都沒機會說。”

  勤王猛一拳砸到桌子上。

  “王爺……”

  “安慶侯爺呢,他怎麼樣?”勤王又抬起頭。

  “一直要人扶著……”王妃搖搖頭,“精神很不濟,臣妾身邊也一直有人監視,不敢靠近侯爺。”

  “侯爺身體那麼壯,怎麼會……”聲音戛然而止,勤王臉色一陣慘白。

  安慶侯是被下了慢性藥!

  這念頭閃過,他頹然地癱坐下去,一瞬間,仿佛老了許多歲。

  寢殿瞬間沉寂下來。

  第一百三十六章 懷恨

  “……這麼說,你什麼都沒有打探到?勤王大失所望。

  “萬歲讓臣妾轉告王爺只管放心養病。”王妃握住勤王的手,“總是父子連心,萬歲再毒也不會殺了您,他讓妾帶這話給您,就是讓您放心,只要您不再窺覷……萬歲就不會再追究以前的事情。”語氣中帶著一絲哀求,“過去了,王爺就把那些都忘了吧。”

  那九鼎之位,從來不是她們能窺覷的!

  經歷了這場突如其來的風暴,勤王妃早已心灰意冷,她只希望能和勤王這樣平平安安地廝守在一起,此生足矣。

  “算了!”勤王眼底頓時浮出一股血色,“憑什麼算了,這原本就是本王的,本王即嫡又長,父皇憑什麼要把皇位傳給一個辱臭未乾的娃娃!” 勤王忽然抬起頭,“你……”正撲捉到勤王妃眼底來不及掩去的一絲慌亂,他身子一震,一把抓住勤王妃的脖子,“你騙我!”

  所有人都背叛了他,現在連同床共枕的女人都要背叛他!

  勤王眼珠子都紅了起來,掐住王妃脖子的手背青筋一根一根地鼓了起來。

  “救命!”王妃悽厲地叫了一聲。

  “怎麼了?”侍衛破門而入。

  王妃沒了聲息,勤王緩緩地鬆開了手。

  “沒事,沒事……”王妃終於透出一口氣,面色蒼白地朝侍衛連連擺手,“是我碰了頭。”

  見她沒事,侍衛退了出去。

  “是七皇弟病了!”見勤王又一步一步走過來,王妃脫口說道。

  “七弟?”勤王一怔,“他怎麼了?”忽然想起安慶侯曾經那麼健壯的身體現在走路都要用人扶,他渾身電擊般一顫,“是父皇要殺他。”一把將桌子掀翻。“這菜里有毒,本王不吃……父皇想害死七弟,也想害死本王!”

  萬歲眾多子女中,大皇子、七皇子和六公主都是皇后所生,七皇子今年五歲,虎頭虎腦的非常可愛,勤王平日最疼他這個胞弟。

  “王爺誤會了”王妃死死地抱住勤王,“七皇弟真的病了,您忘了。他半個月前就病了,你還曾奉旨探視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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