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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沈鐘磬閉著眼睛,聲音若有似無,根本聽不出是不是在回應她。

  這是什麼態度!

  楚欣怡驀然抬起頭,直直地看著沈鐘磬,“婢妾在跟您說話。”見沈鐘磬張開眼,眼底怒意一閃而過換做一副小媳婦般的幽怨。

  “我知道,你說吧……”沈鐘磬又閉上眼拍了拍她後背。

  “一定那碗蟹黃羹有問題,皇后怕娘娘生下龍子,威脅了她!”父親說的對,不管這次是誰下的手,一定要把這口黑鍋推到皇后身上,至少也要先入為主,讓沈鐘磬對安慶候生出戒心,徹底打消他和安慶侯府十小姐聯姻的心思。

  沈鐘磬皺皺眉,沒言語。

  楚欣怡又說,“將軍蕩平倭寇平定夷越,為大周開疆擴土,功高蓋世,萬歲才破例抬舉了我們府里的姑奶奶,這天大的恩寵是太祖開國以來從沒有過的,安慶候一定是妒紅了眼……”

  沈鐘磬翻了個身,背過臉去。

  楚欣怡臉色變了變,抬起的拳頭舉在半空中,好半天才收起來,又往前挪了挪,繼續給沈鐘磬捏後背,“身為國丈,安慶候黨羽遍地,權傾朝野,早就遭了萬歲忌憚,婢妾聽說萬歲非常中意五皇子,卻遲遲不立為太子,就是怕安慶候反對。”悄悄看了眼沈鐘磬的神色, “將軍藉此與安慶候鬧開,萬歲一定會龍顏大悅,鄭貴妃獨寵後宮,幾年來卻撼動不了皇后分毫,就是因為娘家勢力太弱,鄭閣老為人中庸,內斂低調,一直壓不過安慶候,所以萬歲才又抬舉了我們姑奶奶,就是想借將軍和鄭閣老聯合之力壓倒安慶候……”

  越說越覺得有理,楚欣怡使勁推了推一言不發的沈鐘磬,“將軍就和鄭閣老聯姻吧,鄭閣老的小侄女十四歲了,長的如花似玉的,老夫人壽辰上將軍也見過,乖巧又機靈,雖是庶出,配二弟也夠了,二弟畢竟連進士都不是。”

  沈鐘磬的胞弟沈鍾信連續幾年落第,被沈鐘磬一怒之下攆去了三百里外的百泉拜在聞老先生門下。

  聞老先生名叫聞葭,是大周有名的居士,家裡曾出了兩代帝師,他本人就做過曹相爺的老師,名下弟子入朝為官者不計其數。

  為此,老夫人對沈鐘磬極為不滿,挖空心思想讓給小兒子謀個前程,不讓他再受寒窗之苦和母子分離的煎熬。

  “夠了!”沈鐘磬騰地坐起來。

  楚欣怡怔了片刻,接著眼淚刷地落了下來。

  沈鐘磬心又軟下來,“牝雞司晨,這些也是你一個女人家談論的?”聲音雖還嚴厲,語氣卻緩和了不少。

  “婢妾是擔心您嘛,將軍不愛聽,婢妾再不說就是。”聲音即委屈又溫順,楚欣怡一副梨花帶雨的模樣看著沈鐘磬。

  話點到了就行,沒必要跟他硬頂。

  沈鐘磬就嘆了口氣,“你只管好內院的事兒就行,其他不用你操心。”聲音頓了下,“還有,抽空回去勸勸欣揚,務點正業,別有事沒事總跟著徐三混,那幾個都是上京城裡出了名的紈絝,和他們在一起沒個好結果。”

  楚欣揚是楚欣怡的嫡親小弟,遊手好閒,仗著他的勢力,常和徐三等幾個王室子弟混到一起,兩月前在天香樓為爭奪一個清官打死了人,好在死者只是個街頭小混混,聽說楚欣揚的姐夫是如日中天大將軍,不敢再告,得了賠償就悄悄地離開了上京。

  這事沈鐘磬也知道,楚欣怡還曾哀求他找了蕭煜給疏通關係,原本以為已經了了,誰知,今日一下朝,刑部侍郎馬永搏就悄悄告訴他,有人把狀子遞到了上京府衙。

  已經得了賠償,一個街頭混混怎麼會有那麼大的膽量,敢出爾反爾和他沈鐘磬作對?

  而且,上京府衙斷案效率什麼時候變的這麼快了?

  那面狀紙才遞上,這面刑部侍郎便知道了。

  刑部侍郎原本就是安慶候的黨羽,不知這事兒和安慶侯有沒有關係,是不是他背後主使的?

  這個時候提出來,和自己妹妹滑胎又有什麼關係,對方想要什麼?

  僅僅是要他息事寧人,不追究妹妹滑胎之事嗎?

  柔柔太陽穴,沈鐘磬感到有些頭疼。

  “弟弟這些日子一直就規規矩矩地在家裡,哪又惹事了?”

  楚欣怡覺得沈鐘磬這是沒事找事,騰地一股火氣竄上心底,見沈鐘磬起身要下地,又強忍住了,換了一副溫順的表情伸手拽住他,柔聲笑道,“將軍既然說了,婢妾明日回去一趟就是。”話題一轉,“將軍前兒去梧桐鎮……怎麼樣?”

  可有和離的話在舌邊打了幾個旋,到底沒問出來,只把手撫向紅腫的臉頰。

  沈鐘磬被老夫人逼去梧桐鎮找甄十娘和離,到底沒跟她明說,她這個時候卻不好率先提起,暗嘆一聲,“他這人什麼都好,就這一點,沒辦成的事兒從不預先說,他倒是守信了,可我這心裡整天猜來猜去被吊得七上八下的也真難受。”

  沈鐘磬就看向她臉頰,伸手撫上去,“還疼嗎?”

  “塗了將軍從宮裡討來的藥膏,已經好多了。”楚欣怡神色一黯,“只是,婢妾這兩日連屋都不敢出。”哀婉地抱怨道,“婢妾一口一個姐姐叫著,想不到她說打就打,下手這麼狠。”

  第七十二章 相煎

  “……她就那個脾氣,這還是改了,你不知道,她以前比這還跋扈呢。”想起喜鵲那張豬頭似的臉,沈鐘磬有心責備楚欣怡幾句,想了想又忍住了,漫不經心地說道,“早告訴你離她遠些,你偏不聽,巴巴地送上門去討打。”

  “噢,這麼說還怨婢妾了?”楚欣怡聲音立時高起來,“是將軍說她身子不好,窮的連床像樣被子都沒有,婢妾才好心過去瞧瞧,想給置辦些家具,順帶把月例送去……”一臉委屈地看著沈鐘磬,“她不領情也就罷了,抬手就打!”

  “我沒說怨你。”沈鐘磬聲音就柔和了下來,他話題一轉,“話說回來,喜鵲總是身懷六甲的人,就是再有錯你也不該那麼打,好歹還是她身邊的大丫鬟。”不管怎麼說,在身份上甄十娘到底壓了楚欣怡一頭,按理她的大丫鬟就不是楚欣怡隨便能動的。

  想起甄十娘犀利地指著他寵妾滅妻的話,沈鐘磬臉又熱起來。

  這件事,楚欣怡的確過分了。

  怎奈她也被打成這樣,就這麼放過甄十娘,他還真沒法跟楚欣怡交代,女人多了就是麻煩,這稀泥真不好和,他里外都不是人。

  “什麼!”楚欣怡尖利地叫了一聲,“婢妾總是您的女人,這麼多年來主持將軍府中饋,沒功勞也有苦勞,怎麼?”她目光咄咄地看著沈鐘磬,“現在連個丫鬟都不如了,將軍竟為她來責備婢妾?”

  就說喜鵲的孩子是他的,果然不假!

  還沒怎麼著呢就護成這樣,這若是生了兒子……

  楚欣怡不敢想下去。一股強烈的妒意讓她理智全無,猙獰的臉色恍然潑婦。

  從沒見過這樣的楚欣怡,沈鐘磬一時竟沒回過味來,只怔怔地看著她。

  見他如此,楚欣怡嗤的冷笑一聲,“婢妾被打成這樣,將軍卻根本就沒罰她們,是吧?”

  她是想問,將軍根本就沒同她和離。

  這還是當年那個只要他好她就好的怡兒嗎?

  不知怎地。沈鐘磬心中突然生出一股濃濃的厭倦,有心抬腳就走,可還是耐著性子叫了一聲,“怡兒……”聲音從沒有的溫和,“不管怎麼說她總是正妻。你打了她的丫鬟,她當眾罰你幾巴掌也無可厚非。”

  妹妹剛出事兒,他又一夜未睡,心裡煩躁,他實在不想吵架。

  她是正妻?

  在自己面前承認那賤人是正妻,給她樹立地位,他這是不打算和離了?

  楚欣怡嗷的一聲跳起來。“那這幾年婢妾給您主持中饋,沒黑沒白地給您當牛做馬,家裡家外操碎了心,又算什麼?” 嗚嗚地哭起來。“既然她是正妻,將軍就把她接回來主持中饋好了,婢妾明兒就走!”哭聲突然停住,她咄咄地逼視著沈鐘磬。“這個府里有我沒她,有她沒我!”

  明知沈鐘磬最討厭被人威脅。她不該這樣逼迫。

  可是,她沒時間了。

  既然撕破了臉,就索性大鬧一場,她一定要在沈鐘磬發現老夫人親和安慶候私下的勾當之前逼走那個賤人,讓一切都成為定局。

  她這是威脅他?

  沈鐘磬臉色頓時一黑,額頭的青筋一根根鼓了起來。

  感覺空氣驟然變冷,楚欣怡聲音頓時一消。

  餘光偷偷瞧見沈鐘磬只是黑了臉身子卻沒動,她又低低地嗚咽起來,“將軍也不想想,五年前她是怎麼對您的,婢妾又是怎麼對您的……早知這麼掏心掏肺也討不來好,婢妾當初還不如……”

  話沒說完,沈鐘磬騰地跳到地上。

  “將軍!”

  楚欣怡尖叫一聲,追到門口,沈鐘磬已沒了影子。

  哧的一聲,楚欣怡一把將床帳撕成兩半,又一轉身,抓起桌上的茶杯茶壺乒桌球乓地砸起來。

  ……

  “……母親又去哪兒了?”老夫人快申時才回府,沈鐘磬得了信兒就匆匆地來到養心院。

  榮升出去打探了一圈,宮裡侍衛都說看著老夫人的馬車出了宮門就朝將軍府方向走了,竟沒人知道她去了哪裡,這讓沈鐘磬一直惴惴的。

  母親的行蹤什麼時候變的這麼詭秘了?

  接過兒子遞上的茶喝了一口,“我去了安慶侯府。”

  去了安慶侯府?

  沈鐘磬心一震,親妹妹的孩子沒了,很可能就是皇后下的手,這麼敏感的時候,母親卻巴巴地去了安慶侯府!

  奈何對面坐著的是自己的生身母親。

  連著深吸了幾口氣,沈鐘磬勉強壓下心頭的震撼,揮手打發了屋裡的奴才,“薛夫人都和母親說了什麼?”

  “皇后說娘娘的孩子不是她動的手,是有人利用她送的蟹黃羹陷害她……”老夫人看著沈鐘磬,“薛夫人說的對,後宮受寵的妃子不止我們娘娘一個,那多皇子都讓生了,還差我們娘娘肚子裡的這一個?就算嫉妒,皇后也不會用這麼低劣的手段。”又低聲抽泣起來,“娘娘的命怎麼這麼苦,入宮兩年好歹才有了動靜,就這麼沒了……”

  這解釋是不是太蒼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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