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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芙蓉坐在梅花杌上,雙手支著床邊正打瞌睡。沒叫醒她,雲初試著動了動,想坐起來,才發覺兩個膝蓋鑽心地疼,忍不住低叫了一聲。
芙蓉立時睜開了眼睛,見她醒了,開口說道:
「四奶奶醒了,您別動,奴婢扶您起來」
說著,芙蓉已扶雲初坐了起來,後背用靠枕倚了,見雲初疼的直皺眉,忙又給她揉起了膝蓋和小腿,柔了一會兒,看她神情舒緩下來,轉頭瞥了眼門口,低聲說道:「四奶奶醒了,奴婢昨兒見後庫有許多燕窩,剛剛做了碗,給您補補身子,這時沒人,您快趁熱喝了。」
見雲初點頭,芙蓉起身投了個毛巾,伺候雲初擦了手,來到案前,伸手取過火折,想點燃長燭,想了想,又放下了。
端起案上的白玉碗,打開蓋,攪了攪,來到床前,低聲說道:「還好,粥還沒冷,四奶奶快趁熱用了。」
正吃著津津有味,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芙蓉一哆嗦,手裡的白玉碗咣當掉在地上,摔了個粉碎,轉頭緊張地看向門口。
喜菊端著個銀盤走了進來,輕聲問道:
「四奶奶醒了嗎?」
正說著,見芙蓉撲棱站了起來,喜菊嚇了一跳,手裡的銀盤險些落在地上,驚呼道:「天,這麼黑的屋,你猛起身,嚇死人!」
快步上前把銀盤放在案上,喜菊伸手取過火折,邊掌燈邊說:「這麼晚了,怎麼不掌燈……咦,四奶奶……這碗……」
喜菊說著,已點燃了長燭,燈光下一轉頭,瞧見地上破碎的白玉碗,猛吃一驚。
不知芙蓉為何如此緊張,見她正慌亂地收著地上的碗,雲初隨口說道:「噢,我正喝燕窩粥,不小心撒了……」
喜菊驚叫道:
「四奶奶喝的是燕窩粥!」
「是啊,剛剛芙蓉煮了碗燕窩粥,怎麼……」
不待喜菊說話,芙蓉低聲解釋道:
「四奶奶忘了,《禮書》上說,居喪之人,身在悲哀中,痛疾在心,故口不甘味,身不安美……按規矩,您居喪期間,是要吃素的,這燕窩屬於葷食,是……不能用的,奴婢見您身子弱,才偷偷……」
芙蓉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面色蒼白的看著喜菊,顯然是怕她去回太太。
燕窩是燕子吐出來的,又不是燕子身上的肉,竟然也被歸為「葷」類,放在那長毛,也不許她吃,萬惡的舊社會!
聽了這話,雲初一陣惱怒,冷冷地說道:
「這燕窩是我讓芙蓉做的,你要看著不順眼,就索性去回了太太……」
聽雲初話裡帶刺,喜菊現出滿臉的委屈,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說道:「奴婢知道,四奶奶是怨奴婢和喜蘭沒及時叫人放您,害您受苦,但奴婢也是身不由己,您受了罰,奴婢原是想守著您的,誰想幾位奶奶說時辰還早,硬拽著奴婢給三小姐挑撿錦緞,這才誤了……見您身子弱,也想著給您補補,才偷偷煮了碗燕窩趁黑天送過來……誰想四奶奶竟這樣冤枉奴婢。」
聽了這話,芙蓉這才發現,喜菊剛剛端進來的也是一碗燕窩粥,舒了口氣,手按著胸脯說道:「你也別委屈,太太今兒有話,露院什麼事兒,你都可以直接去回的。」
「四奶奶您瞧,這麼久了,院裡哪件事奴婢越過您去回太太了?太太今兒是有話,但太太在氣頭上,又當著一屋子的人,奴婢怎敢不應,只想著等太太氣消了,再瞅機會勸說的。」
喜菊說完,見雲初只看著她不語,索性舉手發誓道:「奴婢發誓,這事兒奴婢絕不會去回太太,不僅這些,以後這露院的事兒,沒四奶奶的吩咐,奴婢也絕不會去回的,只求四奶奶別這麼猜忌奴婢……」
良久,雲初淡淡地說道:
「我知道了,你起來吧。」
喜菊神色一輕,卻沒起身,又磕頭道:
「謝四奶奶信任奴婢,四奶奶凡事喜歡獨斷,奴婢不敢勸您,由著您做,但求四奶奶還是離陸公子遠些,這種事府里是萬萬容不小的……」
陸軒?
難道他們私會的事兒被喜菊知道了?聽了這話,雲初下意識的坐直身子,看向芙蓉。
芙蓉也是神色一變,隨即想起什麼,說道:
「四奶奶昏睡了一下午,不知道這事兒,老爺聽了太太的勸說,同意為大將軍籌糧,今兒接見了陸公子,不知怎的,那陸公子來府後竟知道了這事兒是您的暗中推動,派小廝來道謝,聽說您因為買了個官囚,被太太罰跪,昏倒在家祠,那陸公子立即派人取了祖傳的密藥送了進來,四奶奶腿上覆的就是……」
雲初這才發現,兩個膝蓋至小腿都熱熱的,心裡一熱,嘴角微動,帶出一絲笑意,瞧見喜菊正看著她,板了板臉,淡淡地說道:「喜菊多心了,我為太太出主意,純粹是為三小姐著想,並不知道陸公子來我們府也是為了籌糧,更不是為了他。」
看著雲初,喜菊猶豫了半晌,說道:
「今兒陸公子遣人送藥,趕巧被迎秋撞上,後來大*奶將奴婢叫了去,說因籌糧之事,她去給陸公子道喜,才知道籌糧之事是陸公子在落雁湖和您偶而提起的,陸公子還再三求大*奶照顧您……大*奶特意囑咐奴婢,說我們是牌坊門第,最容不得這事兒,今兒幸虧被她知道,給遮住了,若被太太知道,四奶奶少不得又要挨罰,要奴婢千萬規勸您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