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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家老爺有些色厲內荏,被妻子一罵就蔫了,聲小道:”他們家兒子多了,定哪個不行,非要定他們家老二,那個病怏怏的主?“

  ”老三是庶出,將來分不到多少家產,你樂意嗎?“顧寶篆越發聲大起來:”老四還小呢!等到能娶親了,含芳都多少歲數了?何況她哭著鬧著,只嫁老二……“

  她話未說完,忽然聽見門口一聲輕咳,慌忙收住了口,扯了扯衣襟,端正了面上顏色,這才回過身來,果然瞧見顧熙然雙目微紅,立在門邊,他手邊還牽著一位白衣少女,容色清麗,單看兩人這親密樣子,就能猜到這少女的身份了,這必是顧熙然從前那個被休掉的妻子!

  林氏派人傳話時已然說了,只是章家人僅知道顧熙然帶著她回來,卻還不知道他倆再次成了親,因此顧寶篆深吸了口氣,就想開口,誰知顧熙然比她更快,攜著那少女進門,只對他倆點了點頭以示招呼,就向章子榮道:”景天一別,子榮兄一向可好?“

  章子榮自認同顧熙然相熟,也不起身,仍歪在椅子裡向他拱了拱手,笑道:”好,好得很,就是今日被我爹娘逼著同來登門拜訪,有些無趣。“

  顧熙然一笑,走到上頭主坐前,就大咧咧的與舒歡分坐而下,隨後喚丫鬟泡新茶來,他也不理會章家夫婦,只同章子榮說話,但同這個紈絝有什麼可說?左不過是這蘇合城內有哪處景點可玩,有哪家酒樓菜餚出色,又有哪家勾欄里姑娘唱的小曲兒美妙。

  還在孝期內,說這些話題明顯不合適的,章家夫婦聽著已然有些面面相覷了,而且被顧熙然那目無尊長的漠視慢待鬧得心裡十分不快,但苦於正事還未提,不好就此翻臉喝斥,因此他倆只好按捺著,在旁隱忍,到得最後,顧熙然引得章子榮談興大發,滔滔不絕起來,連他倆對之連使數回眼色都沒瞧見,這對夫婦的臉色就黑了青,青了黑,越變越難看了。

  舒歡在旁看著暗暗好笑,但也不理會,直到發覺章家夫婦快要發作摔臉了,這才端起茶來遞給顧熙然,打斷他們的話道:”別只顧著說話,怠慢了貴客。“

  顧熙然接了茶,這才抬眼看了看章家夫婦,仍不起身,只笑道:”抱歉抱歉,小侄同子榮兄一向言談投契,見了他,就忘了還有姑父姑母在座了,你們二位可別見怪。“

  章家老爺十分不忿,悶哼了一聲,扭過臉去,心裡暗道:”什麼言談投契,壓根就是臭味相投,一對兒紈絝!

  顧寶篆想著正事要緊,強忍著怒氣,抽了帕子按了按眼角,開口道:“大哥正當壯年,忽然過世,這真是教人意外傷心……”

  她原想借著提起顧達的過世,來緩一緩眼前氣氛,再同顧熙然說讓他趕在百日之內迎娶章含芳的事,哪想顧熙然只聽得這句,就輕拍了自個額頭,接話道:“瞧我!差點忘了這事!姑父姑母今日過來是要去靈前上香的吧?請請請!”

  他說著就喊丫鬟領章家夫婦去顧達靈前上香,自個卻仍然坐著同章子榮談笑,沒有半點做主人該要起身相陪的自覺。

  死都為尊,此時章家夫婦總不好說不是來上香的,只好再忍了氣,隨著丫鬟去靈堂走了一趟,胡亂上了香,不過顧達到底是顧寶篆的親哥哥,她還是盡情的落了兩滴眼淚,等再回到花廳之上,見顧熙然與章子榮還在談那風花雪月,吃喝玩樂之事,她再憋不住,沒好氣道:“你倆先停停,有什麼話今後再說,這會先聽我說!”

  顧熙然聞言有些詫異的瞟了她一眼,仿佛全然猜不中她要說些什麼。

  顧寶篆越發來氣,坐下後就生硬道:“我今兒同你姑父過來,是想議議咱們兩家定下的那門親事,趁著百日期內能夠娶親,不如就辦了吧,這樣既可慰藉大哥在天之靈,熙然你身邊也能多個幫忙管事操心的人,同你一塊料理大哥後事,你看如何?”

  林氏派人過去說得嚴重,說顧熙然必定不會同意這樁親事,因此她以為還要費許多唇舌才能逼得顧熙然點頭,沒想才說了這句話,他竟然連思索都不需要,張口就道:行啊!這種小事哪裡還需姑父姑母親自跑一趟,隨便派個人來說一聲不就得了。“

  愣,再愣!

  一屋子人里,除了舒歡,其他人都愣住了,尤其是早知顧熙然心意的章子榮,差點要以為他被鬼附身,要不怎麼能說出這種同他心意全然相反的話來?因此章子榮衝口就道:”顧熙然,你病得不輕吧?“

  章家老爺卻是愣過之後,氣得連鬍子都翹起來了,狠狠的瞪了兒子一眼,再瞪顧熙然道:”這是你和我家閨女嫁娶的終身大事,又不是納妾置外室!隨便派個人來說一聲?哼!你說得倒是恁般輕巧!“

  第222章 欺人太甚

  章家老爺一番話說過後,眾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顧熙然身上,要瞧他到底什麼盤算。

  顧熙然微微一笑,低頭輕呷了一口茶才道:“我想有些事情,要同姑父姑母先說清楚,免得將來生米做成熟飯,你們要再反悔,那可就遲了。”

  這話聽著意有所指,顧寶篆料定他是想藉口推脫親事,原待不聽,但被他那如鋒刃般銳利的目光一掃,不知怎麼心裡就打了個突,微微遲疑間,就聽他道:“其一麼,小侄有同子榮兄差不多的雅癖,素喜臥柳眠花,偶爾夜不歸宿,今後納妾收通房丫鬟這種事,不會少干,萬一表妹嫁過來,對這雅癖不能容忍,要回娘家去哭訴,還要請姑父姑母解勸,讓她別鬧孩子脾氣才好。”

  他這話一說,章子榮越發愣了,呆呆地望著他,不知該說什麼?

  “荒謬!”章家老爺再次暴起拍桌:“那是哪裡的雅癖,分明就是浪蕩紈絝不成才!哪有尚未成親,就同我們先商量納妾的道理!改!你不改了這毛病,我絕不將閨女嫁你!”

  舒歡有點憋不住笑,連忙低下頭去。

  顧熙然也覺得好笑,但面上有意露出為難的樣子,蹙了眉道:“這雅癖我絕改不了,因此才事先同姑父姑母說明了,免得到時再起爭執,鬧得兩家不和。再者說,男人好色乃至三妻四妾,這壓根就是天經地義的事!難道您府上就我姑母這一位正妻,別無妾室?還是將來子榮兄娶了妻,您就不許他上外頭吃花酒,不許他納妾?”

  妾……妾室啊……

  自個的話打了自個的嘴!

  比不上顧達納得多,但章家老爺也有二三個妾納在房裡,因此被顧熙然問得徹底啞然,還挨了妻子狠狠的一記白眼。

  場面一下子冷起來,半晌沒有人說話。

  顧寶篆心裡有些犯疑,從前壓根沒聽說過顧熙然有這雅癖,而且他身體長年病弱,就算有納妾的心,恐怕也沒有納妾的力,因此他這浪蕩的模樣,極有可能是想退親才胡編假裝出來的,決不能上他的當!

  念及至此,她就忍著怒氣開了口道:“說的是,男人三妻四妾天經地義,只要你不寵妾滅妻亂了綱常,這事就由你。”

  顧熙然面上露出了一點莫測的笑:“姑母果然深明大義,不拘小節!那我要說的其二麼,就是請你們回去同表妹好好說說這個道理,讓她知道我絕不可能寵妾滅妻,她再鬧,我也不會亂了綱常。”

  這話一說,章家三人都犯了懵,唯有章子榮沉吟片刻,目光里忽然多了了悟和笑意。

  顧寶篆深深的擰起了眉頭:“熙然,你這話什麼意思?”

  “姑母沒聽明白麼?”顧熙然這才站起身,攜了舒歡的手道:“我已有妻,自然沒有停妻再娶的道理,表妹若執意要嫁,那就只好委屈她做個妾室或者外室,今後我再納妾她管不著,也別想我寵她這個妾,滅自個的妻。”

  說到這裡,他抿了嘴頓了頓,露出優雅高傲的笑容:“這樣子,姑母可聽明白了?若是再有什麼問題,那就隨便挑個日子,將表妹送過來好了。”

  “你——”顧寶篆也被自個的話大了嘴,氣得一時說不出話。

  “顧熙然!”章家老爺怒極:“少在我們面前玩花招,你那個妻,不是早就休了嗎?”

  顧熙然微微一笑:“休了不可以再娶回來?”

  “行!”顧寶篆緩過了氣,冷笑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遵了哪條?”

  老太君這邊,自然沒有命顧熙然再娶,要不林氏早就說了!林氏沒說,那就是他私娶,聘為妻奔為妾,沒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顧家完全可以不認舒歡這個兒媳,舒歡只有做妾的命!

  這話問得極其犀利,章子榮不禁帶了憂色望住顧熙然,要看他怎麼回答。

  顧熙然渾不在意,微微笑道:“成親時我在景天,自然沒有父母之命……”

  他說到這裡,章家夫婦同時鬆了一口氣,面上頓現得意笑容,卻沒想到他話鋒一轉,立刻噎得他們說不出話來:“事有從權之說,我當時脫不開身,無法回來稟明老太君,但同小歡成親前有紀大夫代為媒妁,成親時有景天知府與其夫人代為主婚,這兩位一是才望高雅的名醫,一是青天父母官,由他倆一手操辦的婚事名正言順,何況回來後我也帶小歡拜見過太君,太君已認了這孫媳,她自然是我明媒正娶過門的妻子,這一點毋庸置疑!”

  這一番話氣壯響亮,擲地有聲,竟是讓人挑不出半點錯來。

  怔了好半晌,顧寶篆才氣急敗壞道:“我不信!口說無憑!”

  顧熙然微微掀了唇角,揚聲就讓人請了紀丹青來,順便將顧熙和與染墨也喚了來,請章家夫婦隨便詢問對質。

  弄清事情原委後,紀丹青先溫溫雅雅地笑道:“確是如此。”

  顧熙和與染墨也口口聲聲賭咒發誓,說是他倆當時也在旁,親眼見的。

  顧熙然一笑:“姑父姑母要再不信,那我領你們去見太君?”

  見太君!要真如他所說,見太君有什麼用?何況太君如今病危,神智也不知是清醒還是糊塗,萬一過去見了,再鬧出什麼三長兩短,他們渾身長了嘴也撇不清這干係。

  章家夫婦瞪了他一眼,最後章家老爺罵起來:“顧熙然,你這樣欺人太甚!定我家親事在前,另娶旁人在後,世間哪有這樣的規矩?你這樁婚事壓根作不得數!”

  “到底是誰欺人太甚!”顧熙然也惱了,斜睨著眼冷道:“你們想嫁女兒就先設計讓人休妻,世間難道有這樣的規矩?還有,你最好記得你只是我姑父,不是我至親長輩,我的婚事作不作得數,太君認了便可,沒有你挑剔的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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