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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讓大家站起來行了禮,張夫子又說了一番話後,那男孩兒就將書發了下來。

  林小竹怔怔地看著《三字經》三個字,心裡的漣漪一波波蕩漾開來。她前世出身教師世家,爺爺、父親、母親都是教師。這本書,她從四歲起就已背得滾瓜爛熟。沒想到,穿越到這兒,她還得將這本書從頭學起。她壓制著自己不去想父母知道自己車禍喪生後的情形,伸手翻看那本三字經,一頁一頁地看著裡面熟悉的內容,眼淚還是慢慢模糊了雙眼。全然沒有看見坐在三尺開外的蘇小舒那詫異的眼神。

  面對著從來沒有摸過紙筆的女孩兒們,張夫子極耐心地將前面六個字教讀了幾遍。待大家將這六個字背下,便開始一一教她們寫字。

  林小竹之所以選擇這個位置,就是因為她是一個有秘密的人。畢竟前世也算飽讀詩書,要在一個五十多歲的老人面前裝什麼都不懂的文盲而不露出破綻,比較有難度。最好的方法就是離他遠點,不在他眼皮底下晃悠。再說,每天坐在這裡花很多的時間去學習自己本就懂得的東西,她不敢保證自己不打瞌睡。還是坐在最遠的角落裡比較安全。

  繁體字她能讀會認,但要寫就沒把握了。把那六個字的寫法記下來,花了林小竹半柱香不到的功夫,也就是現代的兩三分鐘。她撿得的這個身體極為聰明,記憶力極佳,凡事過目不忘,越用越讓林小竹欣喜不已。見張夫子還隔得老遠才教到她這兒來,她又無聊地將下面內容也逐一細細地看了一遍。一遍之後,這本書上的字基本上也就懂寫了。

  本來,在這樣的課堂上就算不認字,練練字也是極好的。但林小竹前世的爺爺偏生就是個書法愛好者,從小就抓她練字。雖然不能成名成家,但字寫出來好歹還是不錯的。這會兒她還得裝成連筆都不會拿的菜鳥,真不是一般的辛苦。她只恨不得別叫她寫字才好,哪裡還敢練字?唯恐那人老成精的張夫子看出端倪來。

  不過饒是她百般遮掩,寫出來的字無論是結構還是筆峰,總跟那些初學者有些不一樣,張夫子見了,大大地表揚了一番,直誇她聰明,倒沒有懷疑別的,讓林小竹暗叫僥倖。

  這天上午上了一個半時辰的課,對於林小竹來說可謂是煎熬。好不容易等到張夫子宣布下課,她不由得長長地鬆了一口氣。

  “怎麼了?”收拾東西的蘇小舒轉過頭來看著她。

  “沒什麼,只覺得真辛苦!”林小竹連忙笑道。

  蘇小舒看著林小竹手裡拿著的她寫的字,目光閃了閃,沒有再問下去。

  接下來是學規矩,雖然阮教習很嚴厲,但這對於林小竹來說,卻是很輕鬆。因為她也是初學者,在這方面就沒必要去遮掩自己了。只要阮教習教一遍,她就能記住;練上一兩遍,就能做得半點不差。所以這一關一下子就過了。

  蘇小舒也是個聰明的,識字、寫字和學規矩也同樣難不到她,緊跟在林小竹後面,成為老師們表揚的第二人。

  “林小竹,一會兒吃完飯,你能教我認字麼?”排隊打晚飯的時候,跟她同一寢室的素來不大愛說話的女孩兒王春雨羞怯地問。

  “沒問題。”林小竹笑道。這王春雨是今天識字課上最讓張夫子頭疼的一個。其實她也不笨,不過是其他人都比較聰明而已。袁天野買回來的這些人,不管是智商還是膽量,都是在村裡的孩子中拔尖的。這也是才到這裡兩天,就不斷產生矛盾的緣故——一群的強人乍一見面,肯定誰也不服誰。總要互相比較,重新分出強弱,最後達到一個平衡才能歸於平靜。

  “林小竹,你是怎麼會寫那些字的?我感覺拿個筆都拿不好。那筆端軟綿綿的,一放到紙上就是一個黑點,哪裡還能寫得出字來!”隔壁寢室的一個女生李梅轉過頭來搭訕。人們總是佩服強者的。昨晚林小竹大方溫和的態度,今天優秀的表現,最難得的是她不驕不躁、謙虛有禮,讓不少的女生都喜歡上了她,願意跟她說話交往。

  “你那麼聰明,多寫幾遍就沒問題了。”林小竹笑眯眯地道,“我爺爺以前教過我拿筆,所以比你們強一些。”

  “這樣啊!”大家恍然,心裡又平衡起來。

  “林小竹。”遠處傳來一個男聲。

  大家往那邊一望,看到袁十站在院門處,正衝著林小竹招手:“公子叫你。”

  林小竹望天。上午才交待完,這袁十怎麼就記不住?非得在這個時候來找她,還要叫得人盡皆知。她似乎沒得罪過他呀!

  “快,公子叫你呢。”李梅推了推林小竹,口氣雖然有些酸溜溜,但態度卻很真誠。

  “去吧,我幫你打飯。”蘇小舒同情地接過林小竹手裡的碗,拍拍她的肩。別人都羨慕林小竹,唯有她知道林小竹因為上午的事,收到了無數的飛刀,是個受害者。

  主子召喚,再怎麼的也不能不去。再說,那一百文錢總得要回來。林小竹鬱悶地將碗交給蘇小舒,朝袁十快步走去。不快不行啊,身後那嫉妒的目光刷刷的,能將她的背捅出好幾個窟窿來。

  “讓你悄悄地叫!怎麼就記不住?”走了院門,林小竹狠狠地瞪了袁十一眼。

  袁十很憨厚地撓撓頭,歉意地笑笑:“我忘記了。”

  真的忘記了?林小竹斜他一眼。光是她們這新買來的人里,就沒有一個是笨蛋。袁天野放在身邊伺候的,應該更是人精中的人精。這袁十上午探她話的時候,那可是機靈無比,狡詐無比。這會兒卻裝憨厚,哄誰呢?

  袁天野,打的什麼鬼主意?!

  這一路袁十無比老實,不再問東問西;林小竹心裡有事,也沒有心情東張西望。兩人很快就到了袁天野的院門口。

  “等著,我去稟公子。”袁十照例交待一聲,進了院子。

  林小竹盯著那朱紅色的大門,一動不動。不一會兒袁十就從裡面跑了出來,道:“林小竹,公子叫你進去。”

  今天總算沒白跑一趟!林小竹鬆了一口氣,跟著袁十進了院子。

  一進院子,林小竹的眼睛就不夠看了。亭台樓閣,山石溪流,紅花綠樹,花鳥蟲魚,無不精巧地布置到了美的極致,真正是“涓涓流水細浸階,鑿個池兒招個月兒來,畫棟頻搖動,荷蕖盡倒開”。而且步移景異,給人目不暇接之感。

  一叢碧綠的竹林之下,汩汩而流的小溪,環繞太湖石堆砌而成的假山,緩緩而過。袁天野穿著一身簡單的辱白色寬袖交領長袍,袍上沒有任何刺繡、鑲邊和裝飾;頭髮只挑了些許,松松一束,其餘的披散在肩頭。就這麼慵懶地坐在竹下溪旁的一張太師椅上,動作優雅地給自己泡著茶。綠竹涓流之間,秋風輕拂之下,就這麼簡簡單單的白衣黑髮,卻更顯出他的俊逸清朗,高貴雅致。

  這幅畫面是如此的靜謐美好,讓跟著袁十身後進來的林小竹不由得呆了一呆。之後隨即感慨:禍水果然是禍水!這樣的袁天野要是讓那些小姑娘看到,不知會鬧出什麼樣的事來。

  第一部 山中學藝 第二十六章 鬥法

  見禍水不緊不慢斟著茶,林小竹也不急。有美色當前,如此的賞心悅目,還不用付觀賞費,自然要好好欣賞一番——不光不用付錢,待會兒這位美人還要給自己錢,想想她就覺得開心。

  將一杯茶緩緩飲盡,袁天野這才轉過臉來,看著林小竹,嘴角翹了翹:“你來了?”

  這不是廢話嗎?剛剛袁十小哥兒才稟報過的,好不好?林小竹暗自翻了個白眼,表面上畢恭畢敬,斂衽行了個禮:“見過公子。”討債的人,那是一定要裝孫子的,這個理兒古今通用,她懂!

  袁天野對她的態度很滿意:“果然是學了規矩,連禮都懂行了。”

  林小竹朝著地面又翻了一個白眼,沒搭理他。

  “行了,起來吧。”袁天野倒沒為難她。見林小竹站直身體,他轉過身去,又給自己斟了一杯茶:“這是黃山毛峰,采自黃山之崖,滋味醇甘,香氣如蘭。你要不要也來一杯?”

  “謝公子,我不渴。”林小竹瞥了那茶一眼,答應得很順溜。

  “噗。”袁天野剛喝進去的茶一口噴了出來。袁十慌忙上去給他收拾。

  袁天野對袁十擺擺手,掏出一塊白色的手帕將前襟的茶水抹了抹,笑道:“我忘了,你不懂茶。”說完又笑了起來,清越的聲音伴近旁的流水聲,如春風拂過琴弦,極為動聽。

  林小竹再一次翻了個白眼。她不懂茶?她前世就住在黃山腳下,這茶每日必喝。前世的爺爺就是個喜歡附庸風雅的人,逼著她對茶道也頗有研究,她怎會不懂?她只是覺得自己要是跟袁天野談茶經,非把他嚇出毛病來不可。做人要厚道,嚇人是不對的,這個她懂!

  看到林小竹垂著眼眸,長長的睫毛一扇一扇,嬰兒肥的腮幫子鼓鼓的,紅紅的小嘴緊抿著,似乎極不服氣。袁天野不由笑了起來,喚袁十:“拿一個杯子來,斟一杯茶給林小竹。我記得這丫頭對吃吃喝喝最感興趣,想必對這茶也能品出一二三來。”

  林小竹聽出他話里的揶揄,抬起頭來笑眯眯地謙虛道:“哪裡哪裡,小竹在這方面,拍馬也比不上公子。”

  袁十剛想答應一聲,可聽了林小竹這話,趕緊拱了一下手便轉過身去,飛快地往旁邊的屋子裡走。

  看著袁十的背影一抖一抖的,明顯在忍笑,袁天野斜了林小竹一眼,將臉微微一沉:“大膽,膽敢調侃本公子。”

  林小竹茫然地抬起頭,用手指摸了摸下巴,皺著眉頭想了想,謙虛地問:“請問公子,什麼叫做調侃?”

  “……”

  看袁天野尷尬地輕咳一聲,轉過頭去假裝喝茶,不理自己。林小竹卻不肯放過他,追問道:“公子,您能教我麼?到底什麼叫做調侃?張夫子說,做學問要不恥下問。”

  真要給她解釋,豈不是教她調侃自己?袁天野極為鬱悶,擺擺手道:“算了,不知者不怪,這事就不追究你了。”

  “謝謝公子寬容。”林小竹很有禮貌地福了一福,抬起頭貌似小聲地自言自語道:“回去問問張夫子吧。”

  “咳,咳咳咳……”正在喝茶的袁天野被嗆得驚天動地。

  “公子,公子您沒事吧?”袁十拿了個茶杯飛快地從屋子裡跑出來,滿臉緊張地問。

  “沒事,嗆著了。”袁天野咳得臉色微紅,面容更顯俊美。

  禍水就是禍水,真不是一般的好看!罪魁禍首林小竹欣賞著美色,在心裡感慨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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