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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凌笑了一下,抿著嘴沒有作聲。想到明天要訂親,要將自己的一輩子跟秦憶緊緊地聯繫在一起,跟他朝夕相處生兒育女,江凌就覺得,自己的心裡便有些惴惴不安,也不知這是不是別人說的婚前恐懼症。

  到了岔路口,江凌換了秦夫人的車,一起到了青山村。訂親的雖然是她與秦憶,其實商議什麼的卻都是大人的事,而且明天似乎就是托個媒人,帶著包著彩禮的大紅包袱,到江家換庚帖,江家再回個禮,就OK了,完全不用她操心。所以江凌煮了茶端了上去,便去了江濤的房裡,把給他收拾的東西檢查了一遍,又交待了許多與同窗相處之道,待江濤表示都記住了,又回房換了男裝——她知道李青荷一定不放心江濤,所以準備一會兒親自送他去,看一看他在書院的生活環境,好回來說給李青荷聽,以慰母親的心。

  兩家本已訂過親,當初退親的時候,也不過是退了庚帖和信物。所以此番訂親也沒什麼可商議的,三個大人在廳里對這兩個孩子的折騰感嘆了一番,為他們最終走一起欣慰了一番,議親之事就算定了。

  三人出門,喚了江濤出去,看到身著男裝的江凌,不由得一怔。

  “我也送小濤去書院。”江凌笑道。

  江凌身穿男裝整日東奔西跑的,李青荷早已習慣了,所以她倒沒在意,心裡反倒有些高興。江濤年幼,又沒出過門,更沒有跟那些男孩子相處的經驗,她嘴裡沒說,心裡卻甚是擔心。而江凌雖然不過是比江濤大了四歲,但這段時間表現出來的能力,早已成了家裡的主心骨。所以此番有江凌陪著送去,她倒放心了不少。

  而秦從毅和秦夫人心裡的感覺卻很複雜。以前江家艱難,所以江凌扮男裝出去做店小二,他們還能理解。可現在江家雖然還沒有住進新房子,家裡也沒用下人,但銀錢早已不拮据了。更何況明天一訂親,江凌可就是他們將軍府未過門的少夫人。這樣的身份,還整日穿著男裝四處亂跑,跟那些男人們廝混在一起,兩人總感覺這不太妥當。

  當下秦夫人臉上掛出笑意,拉著江凌的手,溫聲道:“濤兒有你秦伯伯送去就行了,你跟你母親就放心呆在家裡吧。再說,那裡可都是些老少爺們,咱們女子還是少往那地方跑的好。這段時間憶兒雖然不在城裡,但酒樓也好,新宅也罷,都有吳管家操持,你儘管放心。那些地方環境嘈雜,男子眾多,凌兒也還是少去為妙。好好在家把嫁妝備齊全了,憶兒回來咱們就商議成親大事。待你成了親,你母親也搬了新家,再招些下人管事,你就只管在家裡享清福,不必再操心這些個外面的事。”

  俗話說,聽話聽聲,鑼鼓聽音。秦夫人這話一說,江凌豈有不明白她的意思的?她瞅了秦將軍一眼,見秦將軍雖然沒有說話,但臉有讚許之色,心裡暗嘆一聲,開口道:“夫人的教誨雖然有道理,但家中大大小小許多事,如果江凌不去操持,莫不成還讓寡母幼弟操心不成?既要操持,內外之別,男女之嫌,自然就顧不得那麼多。而且江凌自認與別的女子不同,心總想著要賺錢養家做些能與男子比肩的大事,不甘心只呆在方寸大小的後院裡度過一生。便是往後成了親,也是如此。江凌自認人品良好,行為端正,與人交往也自會把握分寸,潔身自好,絕不會做出讓人詬病的事情來,請秦伯伯和伯母放心。”

  這話一出,不但秦將軍夫婦臉上的笑容僵了一僵,便是李青荷也臉色微變。這話說的再明白不過,即不管現在還是往後,江凌要的就是自由,想出門就出門,想與男人來往就與男人來往,不希望秦府規矩拘束了她。這樣的話,便是皇上最寵的公主都不敢在大婚前對婆家提及,卻不想江凌在此時,在訂婚的前夕,竟然直直地把話說出來了,似乎有點不把秦府和這門親事看在眼裡的意思——我江凌就這樣的性子,如果你們覺得我不合你們的心意,不是你們心目中理想的兒媳婦,訂親之事也可以重新考慮,本姑娘無所謂。

  李青荷嘆了一口氣。她對這門親事百分百的滿意,更想把這事早些訂下來,好卸下自己肩上挑了十幾年的擔子。但她太了解女兒的個性了,那是個說一就是一的執拗。她既如此說,便會如此做。自己此時要做的,不應該是責怪,而應該是力挺與支持,更應該替把女兒這話給轉圓了,好讓心裡不舒服的秦將軍夫婦有個台階下。

  想到這裡,她上前一步,笑了一笑道:“將軍、夫人,你們未到零陵前,我們孤兒寡母的可讓人欺負得不淺,你們也知道我的性子有些軟,做不來與人抗爭的事;而且也沒什麼能力,被一兩貫錢的債逼得連她父親留下的宅子都沒保住,這倆孩子差點連飯都吃不上。江凌這孩子看不過,生生把性子裡的強硬給逼了出來,與欺上門來的她嬸嬸抗衡,四處去想辦法賺錢還債養家。起早貪黑,想盡辦法,不但把債如數還清,還在短短兩、三個月內,積攢了幾百兩銀錢,這才有能力與府上一起買田地、建宅子,還與秦公子合夥做酒樓。可以說,沒有凌兒這堪比男子的舉動,站在你們面前的我們娘仨,還不知會是什麼樣。她做出來的這番事,許多男子都要自愧不如。而這大事做慣了,如果往後成了親,要把她關在院子裡,寸步不許出,低眉順眼大氣不許喘,連出個家門都要千難萬難,我估計她也做不到。要不,這門親事,二位再掂量掂量?”

  聽了這話,江凌心裡一陣感動。這段時間知道了自己的身世,細想之下,也知道李青荷的難處。自己身份不一般,那就是一付卸不下的重擔啊,如果出了什麼事,誰能負得了這個責任?以前江文緒在世還好;可後來江文緒去世,李青荷一個弱女子,擔著這麼一負重擔,真壓得她喘不過氣來。所以她特別希望自己能早些成家,把自己交付給一個好男人,她也能鬆一口氣。可現在,與秦家的親事馬上就能訂下來了,可為了自己要爭自由,她毫不猶豫就力挺自己。這樣的母親,即便不是親生,也勝似親生。想起前世自己如陌路的親生母親,再想想李青荷,怎讓不江凌感動?

  李青荷這番話說得秦從毅心裡不好受起來。江家有難的時候,江凌最艱難的時候,他們都不在零陵,沒能給她一絲一毫的幫助;就算後來他們到了零陵,江凌也沒要他們一點幫助,硬是自己拼搏出一番天地來。可以說,她沒受過秦家一絲一絲毫的恩情,往後卻還會對秦家有大恩——伺候老人,與秦憶同甘共苦,為秦家傳宗接代……既這樣,自己有什麼權利要求她為了秦家的面子,為了不讓秦家被人說閒話,而壓抑自己的性子,生生地關在後宅,由一個有才華和能力的清雅女子,變成井底之蛙?更何況,江凌這樣的性格,不正是自己原來最欣賞的嗎?

  這樣想著,秦從毅不由得有些羞愧。再想著江凌的父親,他羞愧之中更有自責。見自己夫人似乎沒想明白,臉帶氣惱的開口欲要說話,忙攔住她道:“凌兒誤會了,你秦伯母並不曾要你關在家裡不許走動,只說要注意安全,注意身體。有些事有人代勞的,儘管讓他們去做,不必事必躬親。”

  第一百八十八章他不能娶妾

  “多謝秦伯伯和伯母體恤。”江凌深施一禮。既要打開天窗說亮話,她自然不會說一半留一半,又道:“有句話,我原就與秦大哥說過,他半無異議。但此事事關重大,在訂親之前,江凌還得把這話再給秦伯伯和伯母說說清楚。那就是:要是娶了我江凌,除非我不在人世,否則秦大哥此生再不能有別的女人,什麼平妻、側妻、妾氏、通房丫頭,都不能納。如果伯伯、伯母覺得江凌這個要求過份,可以重新考慮,另擇佳媳,江凌絕不會有半分怨言。”

  這回不但秦從毅夫婦面面相覷,就是李青荷也吃驚得睜大了眼睛。要說前面那個要求過份,可現在這個要求,那真是有些驚世駭俗了。自古以來男子三妻四妾,本就正常。就是眼前的秦從毅,都是有妾室的。只不過秦夫人手段厲害,沒讓她們生下一兒半女而已。唯一的例外是江文緒與年已古稀的陸文遠,可這兩人倒不是妻子不讓他們娶,而是他們自己本就無心娶妾。

  秦夫人臉上的慍怒再也控制不住,強壓住火氣,冷聲道:“可要是你自己無所出,不能生養,你也不讓憶兒娶妾嗎?”

  江凌抬起眼睛,點點頭:“是。”

  “很好。”秦夫人轉過身來,對李青荷冷冷道,“貴家千金,我們秦家還真娶不起。你們還是請自便吧。”說完,拂了一下衣袖,轉身上了馬車。

  秦從毅眼神複雜地看江凌一眼,嘆了一口氣,道:“訂親之事,再議吧。走吧,我送江濤到書院去。”他這話一出,秦夫人那輛馬車就動了起來,飛快地往村頭駛去。

  “凌兒你……”李青荷看一件好好的喜事鬧成這樣,有心想責怪江凌,卻又覺得女兒所提的條件細想起來,其實並無不可,嘆息一聲,不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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