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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它的手指細細的,和塞壬一樣,都像是某種經脈柔弱的植物。青長夜考慮片刻繞過它往前跑。愛德溫就在梵蒂岡、禮拜已經結束,安雅到現在還沒過來,他或許被剛才那個大美女纏住了、甚至可能對上了愛德溫,無論怎麼樣,他得先找一些對自己有用的東西。安雅少年時將有關懺悔室的記憶封印在了聖餐杯里,這棟教廷里或許還有他留下的記憶碎片,聖餐杯里的少年能夠幫他解掉最初的死咒,其他的碎片便可能解開安雅如今施加在他身上的所有魔咒。

  【塞壬想見你。】

  細弱的聲音從背後傳來,青長夜回頭看了看倒在地上的人魚,它的頭髮又長又密,像一匹蜿蜒在背後的絲綢。不知道為什麼,明明是那麼充滿欲望的眼睛,他竟然在人魚的聲音里聽見了一絲悲切。

  安雅施加在他身上咒語大多是單向的,血紋契卻不一樣,這是雙向魔咒,嘉莉曾說只要離得近雙方都可感知到彼此的位置。踏進這座教廷時青長夜便隱約覺得有什麼在呼喚自己,他隨著感應踏入中庭。這邊的建築幾乎快廢棄了,斷翼天使的雕像下黑色方形大理石柱堆積無數灰塵,他剛踏入中庭一步,腦海里便剎時間閃過無數記憶。血紋在青長夜的身上接二連三浮現。

  他看見了童年時的安雅。

  那是個很小的孩子,因為年齡,男孩的面容甚至柔弱得有些女氣,就像一朵無害盛開的花,男孩和一襲白衣的女人輕聲細語說著什麼,再往前走一點,這個孩子長大了,白衣的女人開始對他鮮少露出笑容,安雅的母親逼迫他穿裙子,男孩不知道為什麼,卻還是聽了她的話。

  “如果你是個女孩該多好,”白衣的女人撫摸少年的頭,原本溫柔的神色在一瞬間變得猙獰:“如果你是個女孩!如果你是個女孩——你就會成為女巫!可你他媽什麼都沒有,你們父子倆除了痛苦什麼都沒帶給我,雜種、廢物!你和你父親一樣,都是該去死的廢物!”

  男孩已經不會哭了,他呆呆地看著面前歇斯底里的白衣女人,在安雅的記憶里母親大都以這類冷酷的形象出現。青長夜順著中庭往前走,路過斷翼天使的塑像時,血紋在他身上大片大片蔓延。在安雅十五歲那年,他看見了令他永生難忘的景象。

  梵蒂岡的老教皇壓在母親身上,女人的臉上堆積笑容、睜開的眼睛裡卻滿是恨意,似乎是看見了角落裡一動都不敢動的安雅,那個曾經風華絕代的女人對他做了個口型。

  滾開。

  “茜茜、茜茜……”

  老教皇叫著母親的名字,平日裡那麼慈祥的人,此刻卻殘忍得仿若暴君,少年縮在窗簾後不敢動彈,他聽見他們完事後交談的聲音。

  “安雅似乎長高了一些——”

  “那又怎麼樣?”他的母親又穿上了白裙子,艷紅的指甲、樹莓般的唇:“還不是個只知道吃的飯桶?小飯桶長大就變成了大飯桶。”

  “茜茜,我知道你怨恨梵蒂岡拆散了你和賽杜,但大修女和商人……這樣的婚姻註定為教廷不容,連談資都算不上,這是醜陋的、罪惡的。”

  “閉上你的嘴,”女人煩躁地側開眼:“如果他是個女孩,梵蒂岡早就被他毀掉了,輪不到你在這兒對我說三道四。”

  “但是他媽的他不是女孩!”老教皇的聲音突然拔高:“就算你給他取了個女孩的名字!他也不是女孩!他永遠都不會有女巫的能力!就算你是上一任女巫也一樣——你這輩子只能爛在梵蒂岡,你的孩子也只能爛死在這兒!從你決定替一個商人生孩子起一起就被你親手毀了,你懂不懂?!”

  青長夜繼續往前走。那天過後,安雅的母親似乎受了極大的刺激,她把他關進了懺悔室,她開始怨恨所有人。大多時候她都把怨氣發泄在兒子身上,稚氣未脫的少年身上永遠帶著女人的掐痕和抓痕。青長夜猜測這大概就是他在聖餐杯里看見的那端時期,待他走到中庭的最後一段,角落裡沾滿灰塵的圓球讓他身上的血紋亮得近乎灼燒。沖天的火光包圍了梵蒂岡,青長夜眼前一片恍惚。

  少年模樣的安雅站在教廷的穹頂,利落的深黑短髮,藍眼睛深邃得仿佛囊括漫天星塵,他看見安雅從教廷頂跳下來,他刮下了教皇的一隻眼球,聽著面前在梵蒂岡尊貴若神的老人驚聲尖叫時,少年臉上只有徹骨的冷漠,他似乎在笑,卻又似乎豪無表情。就像再也沒有什麼東西能進入他的眼睛,老教皇顫顫巍巍捂住自己受傷的眼。

  “詛咒之子……!小畜生,女巫生下的男孩都是受到詛咒的災星,早在當年洗禮時我就該——”

  少年割下了他的鼻子。他突然笑了,青長夜從沒看見安雅笑得那麼燦爛的樣子,這個人明明是魔鬼,笑起來卻耀眼得不得了,就像是牢牢吸引所有人視線的太陽。

  “我是該死,”他聽見了少年的聲音,才做了那麼血腥的事情,安雅的聲音卻淡得像是毫無波瀾的湖泊:“可你們都活著,我不開心啊。”

  “——那就我們一起死、或者你們全部去死,好不好,啊?”

  刺目火光近乎能遮天蔽日,他都不清楚安雅到底在這裡封印了多少記憶,整個梵蒂岡近乎要被他的怒火和怨恨燒毀,記憶的最後,青長夜看見身受重傷的教皇命人將一顆水晶球投向安雅,少年打碎了它,自己卻發出一聲慘叫。黑霧籠罩了他的身影,再去看時那個魔鬼般的少年已消失不見。梵蒂岡因此能夠倖存。

  回憶在這時戛然而止,青長夜從中醒來。他揉了揉眉心,他知道安雅對別人向來殘忍,但回想起火光中看見的少年,他才知道安雅是真的將所有溫柔都留給了自己。血紋依然在不斷沸騰,面前布滿灰塵的球體依稀能看出修補的痕跡,青長夜蹲了下來。

  如果他沒有猜錯,這個應該就是最後老教皇命人扔向安雅的水晶球,雖然不知道它具體有什麼作用,但顯而易見能夠抑制安雅的能力。鬼使神差般,青長夜向它伸出手。如果他的推斷沒錯,只要碰到這個東西,安雅施加在他身上咒語便會全部解開、他就不用再被安雅束縛。但同樣的,他也背叛了對安雅說過的所有諾言。

  他的手指和那玩意兒漸漸接近。剛要觸到水晶球,中庭那端便有人進來,來人黑髮如鴉,面容像是開得極艷的桃花、唇色卻淺淡如櫻。

  “青青?”

  第34章 女巫X王X人魚 011

  青年手指微頓, 他並沒有選擇將手收回來, 而是漫不經心碰了碰它,旋即站起來沖中庭那端的女巫笑笑。

  “安雅。”

  對方幾乎是在下一秒瞬移至他的身前,藍眸掠過地上堆積灰塵的球形物,撲面而來的魔氣濃稠得快要化為實質。安雅當然認得這是什麼,整座梵蒂岡都是他少年時揮之不去的陰影, 老教皇在最後用這件縈繞淨化力量的魔具消解了他的怨恨和憤怒, 對當時的他來說, 憎惡是唯一的力量源泉, 他的記憶在中庭支離破碎、被迫留下了無數殘片。而今這件魔具已與一塊廢掉的石頭無異。身姿優雅的青年並沒有說話, 只是安靜地等他看完。安雅知道血紋契約會對結咒雙方產生一定影響,青長夜卻不太可能看見他的記憶,除非他們的契合度非常非常高,但這種情況在歷史上都格外罕見。

  “聯邦王也在梵蒂岡, 我用一些把戲甩掉了他,不過他很快能反應過來。”安雅收回停留在魔具上的目光:“嬤嬤呢?”

  “修女是人魚偽裝的, 我把它留在了走廊那邊。它說塞壬想見我。既然你來了, 我們順著它的意思去見一次塞壬?”青長夜微笑道:“不然一直這樣不清不楚,很麻煩。”

  他沒有忘記和塞壬的賭約, 如果他能從人魚星系離開,塞壬要麼把眼珠給他、要麼就讓他上一次。雖然不知道對方會不會心甘情願履行承諾,但兩種可能性對他而言都有巨大的誘惑力。他看見安雅眉目間掠過一絲不贊同,青長夜唇角弧度加深。水晶球里毀天滅地的少年可不是這樣顧慮重重的傢伙,安雅會因他猶豫。青長夜的手放在了安雅胸前, 四指搭上他的肩膀,青年飽滿的雙唇微微勾起,他湊過去親了親安雅的嘴角:“走吧?”

  “……撒什麼嬌。”

  “我覺得你才像撒嬌那個。”安雅臉色一變,不等對方開口,青長夜攬上他的肩膀:“不會怎麼樣的,我不喜歡它、它對我也是占有欲多過喜歡,我們見面什麼都不會發生。”

  面前人臭著的臉終於好了一些,還未邁步,安雅眸色一厲推開了青長夜,他的手臂爆出血花,準確說來,那更像是他的皮膚在極其短暫的瞬間分成了無數小顆粒、血液因沒有皮肉阻礙沖了出來,這種分解萬物的異能對青長夜而言再熟悉不過,他抬眸,果然在中庭那端看見了金色短髮的男人。沒想到愛德溫旁邊還站著那名玉蘭樹般的侍女,青長夜挑了挑眉:“你沒殺她?”

  “殺什麼殺,”安雅嘖了聲:“整天就知道打打殺殺的。”

  他其實不是那個意思,A不允許他們殺人、青長夜通常也沒有剝奪生命的意識,他只是沒想到安雅會留手。他懶得解釋,乾脆對愛德溫笑了笑:“能不能先讓我見人魚,有什麼事見過以後再說?”

  青年眸如點漆,隔著梵蒂岡古老的中庭同他對望,他明明算是逃犯,居然還敢和他談條件,偏偏就是這麼悠閒的樣子說不出的撩人。讓人忍不住想逼他哭出來、將他從頭到腳弄得一團糟。愛德溫都快數不清他多少次被青長夜現在的模樣吸引,他渴望親手剝下對方溫和的偽裝、一層一層的,直到這個人只敢瑟瑟發抖地露出柔媚的內里。王輕笑一聲:“可我現在就想抱你。”

  青長夜和安雅是混進的梵蒂岡,聯邦王卻能光明正大帶人進來,跟在愛德溫身後的不僅有侍女,還有一支聯邦的騎士隊,這些將士都為王的近衛,是真正戰場舐血的精英,除了愛德溫,所有人都選擇了困住安雅。女巫平薄的雙唇揚起嘲諷弧度,他的面容耀眼得讓人失神,手中釋放的漆黑霧氣卻在瞬間腐蝕了最近那人的心臟。第一名死者栽倒在地,就像先前拒絕打打殺殺的人不是安雅,知道他對女人才比較留情,青長夜一步後退,有誰在這時從後近了他的身側,青長夜手中的匕首劃破空氣。他藏得很好,如果不是愛德溫注意到他手指剎那間閃爍的亮光,他甚至可能會被匕首刺中。

  青長夜削下了對方的一角襯衫,愛德溫見匕刃經過的地方變為深色,綠眸也深邃起來,他臉上少了幾分玩味:“你會咬人了,小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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