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邏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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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說蘇子衿那一頭,她徑直去了喜樂的房間後,便發現墨白竟是也在裡頭,心下有些詫異,卻是見喜樂無奈聳肩,道:「蘇子衿,他就躲一會兒,那南音委實纏人的緊,我便好心一次,讓墨白進來待一會兒了。」

  喜樂說完,墨白便接著道:「世子妃與喜樂可以旁若無人的飲酒,就當本國師不存在。」

  說著,墨白露出一個『純潔』的笑來,看的蘇子衿不禁蹙了蹙眉頭。

  不過,現下倒也不能甩手走人,蘇子衿便緩緩坐了下來,抿唇笑道:「今夜,我只是來看人飲酒的,若是國師不介意,可以同喜樂一塊兒,正好可以慰藉她獨自一人飲酒的孤寂。」

  「哦,我想起來了。」喜樂恍然大悟的撓了撓腦袋,哈哈一笑,道:「蘇子衿是不能喝酒的。」

  蘇子衿中了寒毒,這一點喜樂還是知道的,再者說,瞧著她一副柔柔弱弱的模樣,倒也是不能喝酒的樣子。

  不過這對喜樂來說,自是極好的,這樣一來,便少一個分一杯羹,她也好一個人喝個痛快。

  墨白聞言,倒也沒有說什麼,只點了點頭,便瞧著身後青茗和青煙,各自搬來一壇酒。

  「蘇子衿釀的酒,真特麼好喝!」喜樂嘖嘖一聲,搖頭晃腦道:「此酒只因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聞?對,就是幾回聞!」

  這兩壇酒,一壇是先前的,還有一壇是蘇子衿近日釀的,雖說不比陳年的來的甘爽誘人,但到底比起外頭好些個酒,都要令人歡喜許多。

  說著,喜樂便眼巴巴的瞧著青煙打開酒,並且為她和墨白各自斟滿了一杯。

  執起酒杯放在鼻尖聞了聞,墨白笑道:「今日倒是大飽口福了。」

  話落,他便兀自將酒湊到唇邊微微一抿,心下倒是有了幾分讚賞之意。

  蘇子衿沒有說話,只笑著瞧著這兩人喝,雖然她沒辦法喝,可這滿屋子的酒香如此濃郁,就好像她自己親自嘗試過一般,熱絡的氣氛,喧鬧的酒友……這些,都是她所想要看到的,而不是整個世子只有司言,便是受了氣也只能獨自垂淚。

  她蘇子衿,不是那等子女子,即便有傷有痛,她也要有酒有友!

  瞧著蘇子衿如此笑容,墨白心下不禁一動,便忍不住問道:「世子妃莫不是和世子吵架了?」

  說這話的時候,墨白面色倒是依舊含笑,只眉梢微微一蹙,竟是少見的有了幾分關懷之意。

  只是,蘇子衿還未說話,便聽那一頭,喜樂忽然道:「墨白,你這傢伙是八婆嗎?操心人家小夫妻的事情,真是……」

  說到一半,喜樂便側頭看向蘇子衿,嘴裡一邊嚼著小菜,一邊還接著道:「不過蘇子衿,你方才是不是真的和你那冷麵夫君吵架了?他怎麼沒讓著你?」

  一邊說,喜樂還一邊露出極為關切的神色,聽得墨白正打算送進嘴裡的一口酒,驀然便噴了出來。

  這大抵是墨白第一次如此失態,蘇子衿一愣,眸光落在墨白那極度尷尬的俊顏上,一時忍不住,便『噗嗤』一聲,笑出了聲。

  「咦,髒死了。」喜樂嫌棄的站起身,雖然墨白沒有噴到她的身上,卻是噴到了她腳邊的地上。

  墨白聽蘇子衿的笑聲,臉色便愈發不自然起來,那聖潔的臉容少了幾分從容,卻是多了幾分煙火之氣。

  「還不是怪你?」墨白沒好氣的看了眼喜樂,自顧自的便從懷中掏出一方潔白至極的帕子,擦拭了一番嘴角。

  喜樂不以為意,只嘻嘻一笑,顯得頗為得意:「蘇子衿,你今兒個是不是算有眼福了?看見墨白這整日裡端著的人如此糗的一幕,嘖嘖……看來你是要很難忘記了!哈哈!」

  蘇子衿笑了笑,補刀道:「嗯,是終身都難忘。」

  這話一出,喜樂臉上的笑便愈發肆意了起來,看的墨白怒也不是,罵也不是,尤其蘇子衿這般幫襯,更是讓他無語起來。

  只下意識的,他便朝著蘇子衿看去,明燈之下,美人言笑晏晏,桃花眸子異常璀璨,那盈盈如水的潤澤,幾乎令人入迷。

  意識到自己的轉瞬的愣神,墨白心下一驚,立即便收回了自己的視線,只這個時候,眾人倒是都沒有注意到。

  喜樂方笑了一陣,便又湊過頭來,接著方才的話題道:「蘇子衿,你是不是真的同你家那位吵架了啊?」

  蘇子衿聞言,失笑道:「沒有。」

  她和司言都是沉靜的人,如何會吵架?頂多是鬧矛盾罷了。

  「沒有?」喜樂不相信,噘嘴道:「哎呦喂,你就不要騙我了,分明你剛剛進來的時候,可是臉色很差的。」

  「鬧彆扭罷了,」蘇子衿嘆了口氣,無奈道:「你這小妮子,管得閒事許多。」

  蘇子衿原本倒也是不想說,可瞧著喜樂這一副非要問個徹底的架勢,便也就沒有再隱瞞了。

  聽著蘇子衿鬆了口,身後的青煙和青茗,儼然都是詫異十足的,畢竟自家主子素來有什麼事情都憋在心中,很少同誰坦誠,只從前若水姑娘還在的時候,才能聽她回復這麼幾句。

  不過,喜樂能夠讓蘇子衿放鬆下來,青煙和青茗還是極為開懷的,至少有些事情發泄出來,比憋在心裡好太多了。

  「鬧彆扭?」喜樂眨著大眼睛,有些不解道:「難道他是不愛你了?都不讓著你麼?」

  喜樂沒有歷經過情愛,她由著父親一手養大,只偶爾聽到百里奚的父母鬧彆扭,那時候百里奚的娘就是時常質問百里奚的爹是不是不愛她了。故而,如今一聽蘇子衿這般說,她下意識的反應,便是如此。

  「咳……」喜樂這話一出,墨白不由輕咳了一聲,道:「喜樂,你又不懂男女情事,莫要胡說八道,平白惹得人家夫妻不和。」

  「我不懂,你懂?」喜樂撇嘴,犟道:「莫不是你這是從南洛身上懂得的?」

  墨白:「……」

  這個表妹,他不想認了!

  「不過是夫妻之間的彆扭罷了,有什麼愛不愛的?」蘇子衿見此,不由抿嘴一笑,道:「這輩子很長,總要歷經那麼幾次……幾十次甚至幾百次的不和。」

  誠然多數時候司言都是懂她、知她的,可這並不表示,兩人不會有分歧,不會鬧矛盾,因此,即便如今心中還是氣惱著司言,蘇子衿也明白,自己和司言並不是這等子小打小鬧便當真說不愛便不愛的。

  蘇子衿的話,委實有些懂事過頭,聽得一旁墨白不由愣住,心下越發看不懂蘇子衿。

  他雖沒有過情愛的經歷,可到底知曉,陷入情愛的女子,皆是有些『不可理喻』,可不知為何,在蘇子衿的身上,竟是絲毫看不見……或者說,在蘇子衿的身上,他看到的只是冷靜與從容。

  這般想著,墨白便不由深思起來,是否在司言面前,蘇子衿也是這般冷靜自持?是否會有不一樣的地方?

  「這麼多次?」喜樂驚訝的瞪著眼珠子,臉上的表情宛若小狗兒一般,甚是可愛:「蘇子衿,你這麼聰明,為什麼要去歡喜一個人?為什麼又要嫁人?」

  聰明的人,不是應當規避『風險』嗎?比如知道情愛『有毒』,便敬而遠之。

  喜樂的問題,其實甚是直白,聽得蘇子衿臉上的笑意,不禁越發濃了幾分,心下略微一沉吟,她便彎唇道:「喜樂,有些東西不是你想要控制,便可以控制的。就好像歡喜一個人,你可以不斷的告訴自己,不能動心,可偏生有些時候,心不由你。」

  在真正對司言上心之前,蘇子衿也曾不斷的告訴自己莫要動心,她刻意的去遏制,避而不談情愛,可到頭來,卻還是陷入了司言編制的溫柔之中,深陷其中,而不可自拔。

  「我不懂。」喜樂放下手中的杯盞,撓了撓頭,癟嘴道:「分明也沒有意思……還不如好酒來的令人舒坦呢!」

  說著,喜樂挑眼看向一旁默不作聲的墨白,問道:「墨白,你可是懂?」

  懂什麼?自然便是懂情愛了。

  墨白怔住,下一刻,便見他攢出一個聖潔的笑來,猶如浮雲一般,縹緲出塵:「出家人,不談情愛。」

  這般說著,他手下更是掌心相和,芝蘭玉樹的臉容瞧著極為好看。

  「嘖,別理他,」喜樂打了個寒顫,看向蘇子衿道:「這傢伙又犯病了。」

  蘇子衿聞言,不禁樂了起來。

  墨白:「……」

  ……

  ……

  城郊小道上,有馬車暗夜前行。

  馬車內,一男一女對視不語,只見那女子生的極為秀麗,杏眼微微睜大,有些驚懼之意。

  「若水。」寂靜的馬車內,有男子低沉的聲音響起,那如箜篌一般的沉悶,叫人心中發顫。

  他說:「若水,我不會傷害你,莫怕,可好?」

  若水,是誰?

  女子睜大眼睛,咬唇瞧著那清俊的男子,好半晌,才顫抖道:「公子……丞相大人大約是認錯人了,小女子不是你要找的什麼若水……」

  她不是若水,他口中的那個喚作若水的女子。

  心下一疼,鍾離垂下眸子看她,輕聲問道:「那你叫什麼?」

  她說她不是若水,從方才到現在便一直在否認,而且,她也一副全然不認得他的模樣……可他卻是認得,不是靠著一張一模一樣的臉容,而是……感覺!

  只有面對若水,他才會有心跳的感覺。

  只是,他的若水啊!怎麼就全都忘記了呢?

  瞧著眼前如此美好的青年這般情深的瞧著自己,女子臉色一慌,便咬唇道:「我……我不知道,可我不是若水。」

  她不知道自己是誰,從甦醒過來的那一刻開始,便全然成了沒有過去的人。她叫什麼名字,來自何處……她統統不知道。

  「若水,你是若水。」看著女子蜷縮著身子,鍾離只覺自己的聲音在發顫:「你只是忘記過去了而已……」

  也不知是不是鍾離的話喚醒了她,就見她從懷中掏出一塊緋色玉珏,遞到他面前,問道:「你知道這個麼?我……我醒來的時候,全身上下,除了幾兩銀子外,便是只有這塊玉珏。」

  幾日前她從昏迷中醒來,被一對善心的老夫妻所救……可自醒來以後,她便發現,自己竟什麼也不記得了,腦中一片混沌,任憑她怎麼回憶,也絲毫回憶不起來。

  鍾離低眉看去,只見那緋色的玉珏上,鐫刻有一個模糊的圖案,只隱隱可見,那圖案的底下,是類似於碧波一般,鏤空的玉珏呈半塊的模樣,瞧著極為昂貴。

  心下一顫,鍾離立即便伸手,從自己的懷中掏出一塊幾乎一模一樣的玉珏。在女子驚愕的目光下,他伸手將兩塊玉珏合併起來,一時間便成了一塊的模樣。

  只那圖案依舊,讓人看不明白……依稀宛若一個小人兒,卻又全然不像。

  鍾離沒有說話,只微微掀開馬車車窗簾子,清冷的月光透了進來,照亮一方天地。

  他沉默著將合併的兩塊玉珏放置在月光之下,一瞬間,奇異的一幕便就此展開。

  只見那緋色的玉珏在月光的映照下,投射出璀璨的光芒,與此同時,一處的馬車壁上,有暗影浮現。

  女子瞪大眼睛,錯愕的瞧著那被照出的影子,喃喃道:「星河……」

  馬車壁上浮現的暗影,不是星河又是什麼?而那原先像是小人兒的浮雕,也一時間幻化成了追逐星河的小姑娘,即便樣子很小,也依舊可以清楚的瞧見,她提起裙擺,於廣闊的星河之下喜悅奔跑。

  「這……這是……」她看向鍾離,臉上滿是震驚。

  若是沒有猜錯,這東西,大概是定情物?

  這般想法堪堪冒出,下一刻,就聽鍾離道:「若水,這女子是你……這是我們初遇時的場景……後來我做了此物,你一半,我一半,各自珍藏。」

  這東西無法作假,是他一手雕刻出來,世上獨一無二的存在。只單獨的一半玉珏,是做不到仿造的。

  女子聞言,仍舊無法置信,皺起眉頭,她試探性的問道:「丞相大人,她與你……是如何相識?」

  她想知道,若是自己當真是『若水』,會不會還存著記憶?至少一絲絲的回憶,能夠勾起……也是極好。

  「如何相識?」鍾離淡淡一笑,眼底有懷念之色浮現:「若水,我與你便是極為偶然的相識,在那一大片的星空下……」

  他與若水相遇在某個夜空之下,那時候他還是桀驁少年,於莫名的天地中,瞧見如此天真爛漫的姑娘……原本他不過是存了逗弄之心,卻不曾想,那姑娘年紀尚小,卻是甚為有趣,至此以後,她與他時常見面,他也時常聽她說起戲本子裡頭的故事。

  漸漸的,他那顆桀驁不馴的心開始沉淪,可他不願相信,直到她告訴他,她很是歡喜那個喚作容青的少年將軍……他才猛然發現,他竟是如此的嫉妒那少年,嫉妒他擁有她的歡喜。

  那一年,大雪紛飛,他依約在原地等她,可整整等了一夜,卻沒有見到她,後來他才得知,那日一早,她策馬出城,說是容青回來,便急著去見他,只是……在那之後,她再也沒有回來。

  容青偷走了他的心上人,他如此的堅信……寧願她和容青離開,也不願相信,她死了。

  故事很是跌宕,可聽在她的耳畔,卻有些陌生的緊,她全然想不起來自己究竟有沒有過這樣一段故事,可下一刻,眼角便有不知名的淚水,滾燙的滑落,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落淚,可卻不可遏制的,擦不幹這淚水。

  「我……就是她?」女子……或者說,若水,她難以置信的瞪大眼睛,喃喃道:「我就是那個若水?」

  分明沒有任何感覺,可那淚水就像是斷了線的風箏,不停的落下……

  「若水……」鍾離伸出一隻手,修長的指腹落在她的臉上,緩緩為她擦拭著眼角的淚水,璀璨如星辰一般的眸底,滿是憐惜之色。

  這三年來失而復得的至寶,終於……回來了。

  ……

  ……

  大景的院落內,略顯蕭瑟。

  司隨站在屋內的窗台前,神色極為寡淡。

  「殿下,」六月敲門入內,稟報導:「聽說宮中又有貴人懷了龍嗣……」

  宮中……自然便是說大景的皇宮。

  司隨聞言,倒是不顯驚訝,那張平凡無奇的臉容上,神色莫辨:「哪個貴人?」

  昭帝並不是多麼貪戀女色,故而這些年來來去去,也就那麼幾個女子得寵,其餘的,基本上便是連見一眼昭帝,也是極難。

  「薛美人。」六月道:「現下已然被賜了貴人了。」

  「薛來儀?」司隨垂眸,秀氣的臉容顯得有些淡漠,全然與平日裡的好脾氣不太一樣。

  他記得薛來儀,太傅家的嫡長女,生的倒是貌美,性子也溫順,只是骨子裡有些傲氣,雖不至於冷若冰霜,卻也不是那麼討喜。不過,因著薛太傅甚是安分,向來不參與黨派鬥爭,昭帝便也就對薛來儀偶有寵幸。

  只是,司隨倒是沒有料到,薛來儀竟是會是除了懿貴妃以外,宮中第一個懷龍嗣的女子。

  「正是薛太傅的女兒,」六月點了點頭,便繼續道:「殿下,宮中近來有多位女子被晉升,陛下的意思……」

  說到這裡,六月下意識看了眼司隨,心下有些不解。

  按理說,這二十多年來,昭帝的心思從來不在美人兒上,可如今竟是一次性升了那麼些個貴人……委實有些讓人難以看透。

  「父皇的意思,其實很是明顯。」六月的話落地,司隨卻是嗤笑一聲,那雙幽深至極的眸底,閃過一抹冷然之意:「他要平衡局面。」

  朝堂之事,就好像天秤一般,不能夠太過偏頗,如今幾位皇子中,僅剩下司天飛和他司隨還算有奪儲的能力,司天儒又是個與世無爭的,而與此同時,後宮中有些權勢的,也就只是懿貴妃,這樣一來,文武百官大都是會選擇懿貴妃的陣營站立,要不了多久,朝堂的局勢便會被破壞。

  而昭帝要做的,便是重新排序,重新製造平衡的局面!所以說,必要的『東西』,自是皇子和妃子之間的制衡!

  「殿下的意思是……陛下要……」六月詫異的瞪大眼睛,可見司隨並沒有否認的意思,他心下便不由著急了起來:「殿下,咱們可是要做點什麼?殿下好不容易走到今日,若是就這樣被打回原處……豈不是白費努力了?」

  這些年來,司隨偽裝成不爭不搶的皇子,也算是受了許多的苦,如今幾個皇子先後出事,唯獨剩下的便是司隨和司天飛兩人,正是最佳時期,讓昭帝委以重任……若是再添幾個皇子和寵妃,司隨便將難以再成為昭帝能夠委以重任的皇子了!

  「呵,」司隨冷笑一聲,卻是斂眉道:「你以為父皇為何要營造平衡局面?」

  不待六月回答,司隨便繼續道:「父皇如今正值壯年,便是再過二十年再去考慮立儲的事情,也絲毫不算太遲……所以說,如今越是爬的高,越是得父皇的寵愛,便越是容易玉石俱焚!」

  任何一個帝王,都不允許自己的皇位受到威脅,即便是親生兒子,也決計沒有可能,除非……這孩子是帝王當真寵愛至極的,可皇家自來,便是沒有親情可言的,如何又會有這樣一個孩子?

  昭帝這些年,除了對司言極為寵信之外,便是其餘的幾個皇子,皆是不怎麼受寵……想到這裡,司隨忽然眯起眼睛,是了,司言極為受寵,甚至於不像是父皇的侄子,而是親生兒子!

  一想到這樣的可能,司隨便沉下眸子,仔細深思昭帝與司言的相像程度……那雙鳳眸確實很像,可長寧王與昭帝一母同胞,孿生兄弟,司言若是像自己的父親……也確實無可厚非。

  那麼其餘呢?其餘的五官,司言可是像長寧王?或者……長寧王妃?

  腦海中有懷疑頓時浮現,司隨盯著地面,一時間沉默了起來。

  六月見此,不由出聲問道:「殿下可是想到了什麼?」

  「六月,」下一刻,便聽司隨道:「派人去找……長寧王妃的畫像!」

  「長寧王妃?」六月一愣,有些跟不上司隨的思路,不是方才還說著皇子麼?怎的殿下就徑直想到了長寧王妃那兒去了?

  見六月愣神,司隨卻是沒有遲疑,只冷冷吩咐道:「記住,要暗中尋找,不得驚動司言!」

  心下一頓,六月便低下頭,拱手道:「是,殿下!」

  說著,六月便緩緩起身,很快便出去了。

  司隨一個人站在窗台前,瞧著月色正濃,好半晌都沒有說話,也不知過了多久,他心下一轉,便抬起步子,緩緩朝著門外走去。

  直至走到院落外頭的時候,他才看見,不遠處有人影緩緩而動。

  心下一愣,只見不遠處,司言一襲冰錦紋麟白衣,長身如玉,自暗處走來。

  斂了心神,司隨便上前,寒暄道:「世子這樣晚,還不去歇息麼?」

  現下大概也是亥時,司言如此直挺挺的站在院落門口,委實有些嚇人的緊。尤其方才司隨還打著探究他身份的主意,如今乍一看見他,心下自是有些怪異。

  司言抬眸,涼涼看了眼司隨,也不知在想些什麼,鳳眸深邃:「二皇子不也是一樣?」

  如此一句反問,攜著寒冰之意,聽得司隨一怔,雖然尋常時候,司言也是極為冷淡,可如今的模樣,倒像是不悅……?

  想了想,司隨便緩緩一笑,回道:「睡意匱乏罷了,便想著要出去逛一逛。」

  說著,司隨便繼續道:「不知世子又是為何?」

  「與你無關。」司言冷冷說了一句,便又站到了一旁,顯然不願搭理司隨。

  心下有些無言,司隨摸了摸鼻子,自覺自討無趣的緊,也沒作他想,他便簡單告了個別,踏出了院落。

  等到司隨離開之後,落風才悻悻然的自暗處出現,稟報導:「爺,世子妃說……說晚些回來。」

  「她可是很不悅?」司言面色清冷的問道。

  「爺,屬下……」落風身子一僵,便哭喪著臉,回道:「屬下沒見到世子妃,是青煙告知屬下,世子妃說要晚一些回來……」

  方才司言讓落風去了一趟疆南的院落,只是,他還沒見到蘇子衿,便見青煙提前得了吩咐,將他堵在了門外,且三言兩語的,便徑直將他打發了。

  司言聞言,倒也是沒有很驚訝,唯鳳眸幽深,淡淡道:「同她說,我會在這裡等她。」

  這話,就算她一夜不歸,他也會等到天明的意思了。

  落風心下一緊,委實覺得自家爺自從成親……不對,是自從有了心上人以來,脾性便愈發的好了許多,只不過這『好』,只唯獨對世子妃的!

  「爺,不妨屬下告訴世子妃,爺這兩日是去……」說到這裡,落風倒是沒有繼續往下,只小心翼翼的瞧著司言,等著他的反應。

  司言聞言,卻是冷冷瞟了眼落風,情緒不辨道:「現在說,晚了。」

  現下要是再說出事實,依著蘇子衿的性子,大抵也不會輕易原諒他……

  落風有些摸不著頭腦,不過看司言一副堅決的模樣,他便只好點了點頭,輾轉朝著疆南國的院落而去。

  一路走來,疆南國的侍衛倒是沒有阻攔,直到他抵達喜樂的屋子外頭時,便是被青書攔住了。

  想了想,落風便道:「我家爺有話要對世子妃說,青書,你進去同世子妃通一聲氣……」

  青書打斷他的話,沉聲道:「我們主子先前吩咐了,有什麼事兒你告訴我,我去傳達。」

  這話一出,落風心下便暗道青書不懂事,只他也無奈,便嘆了口氣,故意大著嗓門兒道:「我家爺說了,世子妃若是一夜都不回來,也是無妨,只是,他會一直站在院子外等她,直到她回去。」

  這麼長的一段話,儼然便是落風自行將司言的吩咐擴充、擴充、再擴充,說的好一番痴情不悔,便是故意要讓蘇子衿心下受用的。

  而屋子內的蘇子衿等人,自是將這番話聽了進去。就見一旁喜樂臉色紅紅的,神情之間有些微醺之意,笑嘻嘻道:「蘇子衿,你家那位,也是難得的好脾性,我以為他應該早早便殺過來了。」

  司言給喜樂的印象,大概就是殺神……長得好看的殺神,故而一想起這兩人鬧彆扭,她下意識的便以為,司言是要衝過來或者魯莽的解決問題。

  只是,難得的是,司言這一次,竟是如此沉穩,如此……斯文,倒是叫喜樂有些不敢相信了。

  墨白聞言,卻是淡淡道:「世子大抵也只有對世子妃如此一副好脾氣的模樣了,往日裡……也就那樣。」

  墨白喝的酒,並不及喜樂那麼多,不過他的酒量卻是不如喜樂,所以如今的他,也算是有些微醺了。

  聽著墨白那略微泛著醋勁兒的話,喜樂不禁瞪大眼睛,大驚失色道:「墨白,你不會是對人家世子感興趣罷?這醋溜溜的話……可不是在艷羨蘇子衿麼?」

  蘇子衿原本要說什麼,卻乍一聽喜樂的話,臉上的笑意,一瞬間便濃郁了起來,那能夠令天地黯然失色的笑,看的墨白神色一愣,心下仿佛在灼燒一般,奇異的感覺竟又是冒了出來。

  只一瞬間,便見他搖了搖頭,抿出一個清澈的笑來:「喜樂,你喝多了。」

  那句話,不過是他脫口而出的,絲毫沒有邏輯可言,只如今他略微清醒過來,便深覺荒唐。

  蘇子衿倒也沒有多想,就見她彎唇笑著,淡淡道:「今日的酒也喝的差不多了,興致也算是剛剛好,我便先回去歇息了。」

  說著,她緩緩起身,艷麗的臉容上一片從容,卻是看的喜樂不禁嘖嘖出聲:「蘇子衿,你也是心疼你家世子啊,我以為你至少是要多晾他一會兒呢!」

  蘇子衿輕笑一聲,只抿唇道:「晾他有什麼意思?若是病了,心疼的還是我。」

  這話一出來,在場眾人皆是愣住了,尤其是喜樂,整個便咋舌的說不出話來。要說蘇子衿今夜,可真的是滴酒不沾啊,怎的如今這等子『坦誠』的話,她也說的出來?莫不是著魔了不成?

  墨白聞言,亦是怔怔不知何所以,大抵蘇子衿一直以來,都是極為含蓄的女子,如今這般『大膽』的言詞,委實有些不像她。

  蘇子衿見這兩人皆是吃驚的模樣,心下倒是不以為意,她這說的是實話,雖然她知道司言身子骨很好,幾乎不會生病,可當你心繫一個人的時候,便有時候容易產生多餘的擔憂。

  至少該冷靜的,也冷靜的差不多了,是時候瞧瞧那廝究竟背著她,在做什麼了,總不能一直這般任性下去……沒得傷害了彼此的感情。

  心下嘆了口氣,蘇子衿便微笑道:「你們也早些結束罷,酒喝多了……傷身。」

  說著,蘇子衿便緩緩起身,徑直往門口走去。

  喜樂呆滯的看了眼蘇子衿,直到蘇子衿的身影消失,她才忍不住罵了一句:「這女人……明明拉老娘喝酒的是她,還什麼酒喝多了傷身!」

  墨白搖了搖頭,也不知在想著什麼,眼底有無奈之色轉瞬即逝。

  這一頭,蘇子衿很快便出了屋子,落風一看見蘇子衿出現,便不由眼睛一亮,喜道:「世子妃,您終於肯出來了!」

  只落風的話一出,蘇子衿卻是好似沒有瞧見一般,徑直走了過去。

  青煙撇嘴,瞪了眼落風,才道:「一邊兒呆著去,我家主子不想理你。」

  青茗瞧著,亦是哼了一聲,只孤鶩那木訥的傢伙,一言不發追了上去。落風見此,心下雖受傷,卻還是摸了摸鼻子,急趕趕的跟上去了。

  蘇子衿一路,便很快到了院子外頭,彼時月上柳梢,異常冷清,司言長身如玉,便徑直的站在門頭,他面色寡淡如水,薄唇抿成一條直線,讓人瞧不出情緒。

  一瞧來人是她,司言幽深的鳳眸便有亮光一閃而過,隨即就見他上前一步,沉默著跟了上去。

  那張秀美的容顏依舊好看,可此時的蘇子衿,情緒便又有了幾分起伏。分明方才剛冷靜下來,如今這突如其來的不悅……竟是讓蘇子衿自己,都有些詫異。

  她垂下眸子,試圖調節自己的情緒,試圖壓制下那一絲無理取鬧的奇怪感覺,如此這般,她便沒有說話,只緩步前行,直至驀然抵達裡頭的院落。

  見蘇子衿停下步子,司言低聲喚了一聲:「子衿……」

  一旁青煙等人瞧著,甚是自覺的便退了下去。

  蘇子衿心下分明想開口說一句『冷靜談談』之類的話,可話到嘴邊,便立即變了味道:「為什麼騙我?」

  她背對著他,垂下眸子,長長的睫毛微微一顫,一抹委屈之意便自她心口涌了出來,有些突然的令她猝不及防。

  那含著心顫的聲音一出來,立即便讓司言眸底碎裂,下一刻,就見他上前一步,自蘇子衿的身後,緩緩將她抱住:「子衿,我錯了。」

  低沉的嗓音響起,他緊緊將她擁入懷中,言詞間有些疼惜的意味,聽得蘇子衿心下一動,眼眶便立即覺得酸澀起來。

  她沒有說話,只任由她抱著,好半晌才抿唇道:「阿言,你可知我最厭憎什麼?」

  一邊說,她一邊轉過身,幽靜的桃花眸子一片水澤,她抬眸,輕聲道:「我最怕欺騙,就好像當年樓霄欺騙我一樣……我心中有個坎……我過不去……阿言。」

  一句過不去,深深的便刺痛了司言,在蘇子衿惱了他的那一刻,他便感受到了,只是他太過大意,竟是犯了這般致命的錯。

  深邃的眸底浮現一抹無措,司言低下眉梢,如玉的的面容滿是認真:「子衿,我只是……想給你一個驚喜,欺騙你是我不對,今後我決計不會再犯,可好?」

  說這話的時候,那張秀美的臉容依舊情緒淡淡,可蘇子衿卻看得出來,他如今這般,是當真後悔著。

  心下雖是有些釋然,畢竟司言所說的『驚喜』變成了驚嚇,但她到底不是不講理的女子,只是如今這般情況,她委實深覺彆扭。

  見蘇子衿沒有說話,司言以為她還在生自己的氣,心下一急,他便將她的素手拉起,蹙眉道:「子衿,我不懂得如何哄你……你若是覺得不解氣,可以打我……」

  說著,他握住她的手,輕輕吻了吻那微涼的指尖,瞧得蘇子衿不由面色一熱,移開自己的視線,不自然道:「打你疼的是我自己的手。」

  司言聞言,心下不由一頓,可他又生怕蘇子衿繼續惱了他,便立即道:「子衿,你可以隨意拿什麼棍棒來打……我不還手。」

  說這話的時候,司言神色極為認真,儼然不是開玩笑的意思,可看的蘇子衿整個人便是一懵,有些錯愕於司言的邏輯。

  難道她就像是那等子……暴力的人?還是說,司言才是那個喜歡受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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