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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階上走來了一行人,為首老者白髮白袍,面容清瞿,見他來,笑道:「徒兒,你回來了。」

  鄭師兄就站在老閣主身側,對他招呼:「葉師弟。」旁邊還有兩男一女,紛紛喊「師弟」「葉師弟」。

  葉九琊身旁的帝君不知何時已經全無蹤影,師徒幾人回身朝劍閣山門走去。其中的女子走到葉九琊身旁,眉眼靈動,頰帶笑渦:「師弟,你在幻境歷練的這一年,我們整日練劍,巡查天河,可要無聊死了,好不容易盼你回來,快陪我去切磋——」

  老閣主撫著鬍鬚,語氣略帶責備:「蓮心,你太不懂事,天池幻境勞累心神,且讓琊兒先休息。」

  旁邊的一位師兄調和道:「師妹向來性子跳脫,又喜歡葉師弟得很,師父莫要責備。」

  師妹挽住了他的手臂,笑得極開心:「還是飛白師兄疼我。」

  階上的腳印很快便被新雪覆蓋,留下一些淺淺痕跡,只一行人緩緩前行,冰天雪地中逸散一些平和逸樂的氣息。

  顯然此處天河之役未曾發生過,劍閣門人俱全,整個師門就像所有和睦的門派一樣,前去迎歷練一番歸來的師弟。

  自然要關切問道:「師弟,此去有進境沒有?」

  不等回答,師父便笑道:「依我看,修為又精進不少,可見從未懈怠修煉,心境也有所增長,必定是勘破了一二心障。」

  又是一片真心道賀。

  走進山門,又是一襲紅衣映入眼帘,陸紅顏提著重劍碎崑崙,戴著半邊金色面具走過來:「葉師兄。」

  蓮心上去與她親熱:「小師妹,你不是跟著離陽劍君在崑崙學藝麼,什麼時候來了?」

  陸紅顏道:「師父前日仙去了,我以後在劍閣長住。」

  幾人彼此問候一番,安頓下來,半日才散去。

  陸紅顏道:「焱君八月的時候飛書給我,說在劍閣未曾見你,我回他說你去了山下,今天會回來,不知他今日來是不來。」

  前路碧松掩映,雪霧瀰漫,撥雲見日後,只見一人正在石桌前,往杯中斟滿酒,語氣淡淡:「自然是來。」

  此人黑衣墨發,容色俊美,縱然在極簡素的石桌青松前持杯斟酒,亦不能減去分毫冷漠雍華氣度。

  葉九琊向前的動作有一瞬的猶豫,仿佛近鄉情更怯。

  陸紅顏先上前,端起一盞來一口飲盡,抱臂看著他。

  他淡淡道:「進境不小。」

  「——還要多謝帝君,」陸紅顏的聲音里還帶了些任性又不敢過於任性的嗔怪,尾音拖長,難得有一分少女的嬌俏,「您當初沒有把我扔下,而是帶我來了劍閣,這才有了今天。」

  帝君淺淺啜飲罷,道:「你根骨適宜用劍。」

  「我卻不記得你有這般好心。」姑娘牙尖嘴利反駁了回去:「你那時不論我怎樣纏著,都不肯帶我的。」

  帝君並未立刻答話,而是將目光移向葉九琊:「修為如何?」

  葉九琊如實回答。

  三人在一桌坐了,偶爾說幾句話,無外乎天河屏障如何堅固,仙道安寧,哪裡門派又出了可期待的天才之類。逐漸勾勒出此處形勢的輪廓:天河之役未曾發生,仙魔兩界各不相擾,帝君安然在世,葉九琊回劍閣,不過是一次幻境歷練的結束。

  陸紅顏一路從西境崑崙來,陪他們坐了有一陣子,漸漸生了乏意,離開去歇息。

  「深悟幻境,獨與道游。」帝君添酒:「此境歷練,都遇到了什麼?」

  葉九琊直視他眼睛,仿佛要在那雙墨黑的眼瞳里尋到些來自這座幻境的破綻一般,口中仍以平常語氣道:「遇見一人。」

  「獨說一人,想來是情。」帝君似乎笑了一下:「諸多幻境中,這個最難勘破。」

  葉九琊忽然想起先前扶搖台上遇到的迷障中,自己拒絕與陳微塵同去,而他投海的場景。往事樁樁浮現,終究使人悵然若失,他道:「未曾看的真切。」

  帝君道:「我早年也曾以幻境礪心,你既然出來,想必已經破除情障。」

  此話一出,形勢頓時撲朔迷離,說是幻盪山上「萬丈迷津」中有萬重幻境,又怎樣能確定自己是從幻境外來,而非從上一重幻境來到這一重,又或是現在身處真實,而記憶中的過往才是幻境。

  但葉九琊仍然面色不動,將談話進行下去:「我看的不甚分明,若是情障,也不知是否真正破除。」

  帝君淡淡道:「我早年入過一次幻境,也是這般,生為凡世中一公子,紅塵遊蕩二十年,到如今仍未領會境中深意。」他說這話時語氣隨意,只如同尋常閒談,卻使葉九琊心神微動。他一時間覺得前塵種種飛掠而來,如同凡間春日楊花撲面,使人為之目眩,竟分不清所處之地究竟是真是幻。

  此時他縱然對故人身影仍存留戀,也知道這人是自己心境薄弱處,而此時神思不穩,不能再交談下去。

  而那人竟像知道他心中全部所想,起身道:「時候不早,我送你去歇息。」

  回去路上,天地間除去雪落聲一無所有,翠松玄石相映成趣,一派安寧,仿佛所有危機都已經結束——直到這毫無破綻的平靜被潔白雪地上突然出現的一片輕粉打破。

  一片桃花瓣。

  這座幻境中,他平生所遇之人一一出現,到如今,還差一個。他向那片桃花瓣周圍望去,果然看見往南的方向又散落幾片,像是有意為之,要將人往那個方向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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