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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師父息怒,」老瘸子無聲無息出現在了他的身後,「師妹總是有辦法的,她說能解決此事,一定……」
「你……」万俟浮差點喘不上氣來。
諸人都十分迷惑,只有一些知曉當時天演兩位弟子因為觀念相悖,被逐出師門的舊事的人,能猜出這二人身份。
可是眼下的困境,只要有人能夠解決,又怎會有人在乎這一樁陳年往事?
「這樣說來,我們豈不是不能入山了?」羽皇侯蹙眉問。
「有人能登頂為帝,大家便暫時安全無虞,」遲鈞天環視諸人,道:「但還有一法,或許能徹底絕除後患。」
她手掌中浮現出一座太極刻像,陰陽兩魚交纏,首尾相連,緩緩遊動,並且緩緩變大。
「此物名為生生造化台,原是天演禁物,從不動用。」她道:「天道在上,我此時亦不能泄露天機。諸君若能護持一人登上幻盪山頂,我自有方法借天地動盪的契機有一番作為。」
万俟浮看著她手中造化台,面容剎那又蒼老了許多:「逆徒,到頭來,你還是一意孤行要去做此等事情。」
「師父當年不也有宏圖大志?」
「你未曾觸碰天意,自然不知它有何等威勢。」
「師父退了,我卻不退,打破天地桎梏就在此時,師父,你今日無論如何是不能阻擋了。」
万俟浮不再說話。
諸人聽他們此番對話,也聽不出什麼來,只知道若有人能登幻盪山頂,這場浩劫便有化解的可能。
「仙道存亡,就在今日。」遲鈞天道。
說話間,斷後的闌珊君幾人也來到了山腳下。
「先前葉兄說他來開天門,我還曾想,我與他修為相持,非要較個高下才好,」陸嵐山臉上笑意淡淡,使人如沐春風,「不想他又有進境,在下甘拜下風了。」
葉九琊有進境,對仙道眾人來說自然是好事,幾位長輩紛紛讚許,說著後生可畏云云。由葉九琊來開天門此事再無異議,然而幻盪山上重重兇險,終究不可測知。
對面心魔聚集,蓄勢待發。
「事不宜遲。」遲鈞天看向葉九琊。
九琊劍鞘中長鳴,人們紛紛讓開道路,葉九琊上前。雲霧翻湧中,仿佛有一座巨大山門的影子,迴蕩著風聲。
整座山瀰漫一種縹緲而闊遠的意境,使人們放輕呼吸,安靜下來,一時間只能聽見老者的咳聲。
陸紅顏看向葉九琊,使她意外的是,她並未發現葉九琊情緒的波動。
他似乎看不出什麼異樣的情緒,非常平靜,大約是一直以來的修養所致。
倒像是這一路走來,要復活那個人的執念,在僅餘一步之遙時,反而牽不起心境的波瀾了。
又或者是無情道的進境,連那一直以來的牽掛,也要漸漸消弭了。
她發現幾乎所有人都在看葉九琊。
雪白的衣袂在風中輕輕拂動,飄然出塵。縱然在場都不是凡人,也不得不承認,這才是真正不染點塵的仙家皓月,極北遠離塵世的綿延雪山中才能養出。
劍出鞘。
這樣一個人,用的卻是一把漆黑無光的長劍——但似乎也只有這樣的劍,承得住那空無一物的無情道法。
葉九琊身形升起來,劍鋒朝著那座天門遙遙一划,他的劍一向快而乾脆,此時卻緩慢,眾人無法從他波瀾不驚的神色中找到端倪,只好用劍招來推測,他揮劍時時面對著極大的壓力。
終於雲霧震顫,排山倒海一般,在眾人面前分出一道入口。
踏進一步,便覺得身邊景色倏忽變化,來時路變得雲霧繚繞,不能回去,而前方同樣充滿無形阻力。
這時,來時的方向又傳來一陣震顫,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是心魔。」葉九琊道。
「它們也能越過天門麼?」
「天道式微,天門沒有完全關閉,能夠進來。」
羽皇侯憂心地看了看門下年輕弟子:「這可如何是好?」
「留人守在這裡,其餘隨我向前。」葉九琊道。
「我來守。」空明身邊環繞著金色佛印,意態從容。
又有幾位仙侯與他一同留下,這樣一來,即使心魔衝破天門,以他們的力量,也能阻擋許久。
兇險自然是兇險的,或許就要殞身此處了。
刑秋原本對幻盪山頗有一番好奇,一直饒有興趣四處打量,跟著葉九琊往前走了幾步後,卻頻頻往後望,最後眉頭皺了皺:「我也留下吧。」
逕自轉了身,朝留下的人那裡去了。
空明合十,向他一禮:「貧僧代仙道謝過陛下。」
魔帝陛下卻逕自去一邊,坐在了一塊寬闊山石上,看也不看他:「我不和禿驢說話。」
其餘人向前走,幻盪山之「幻」實在名副其實,景色幾乎一步一變,但最引人注目的是,走過幾步後前方的遠處忽然出現了一個人——一個倒在地上的人。
他的衣服是寬袍廣袖,淡金的底,銀白的紋,胸口被鮮血洇了一大片,還有微微的起伏,活著。
「為何這裡會有人在?」有人問。
葉九琊、陸紅顏與闌珊君本就走在前面,此時上前,來到了那人近前。
「是……」陸紅顏睜大眼睛。
清清秀秀的一張臉,他們都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