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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葉劍主在,出不了事。」陳微塵最後安慰了溫回一句。
溫回看向葉九琊。
葉九琊對他點點頭。
面容清清秀秀的小廝微微垂了眼:「公子,我等著你回來。」
遲鈞天上前幾步,在溫回身邊站定,對葉九琊道:「那也是我的徒弟,人間那件東西我會留意著。」
葉九琊:「多謝前輩。」
陳微塵走到葉九琊身邊。
葉九琊整個人氣息緩緩變化。
他閉上眼,身上隱有微光浮起,劍氣在周身盤旋不去。
那氣息是熟悉的,像極了方才南海之上陸嵐山開劍冢後鋪天的氣勢。
那傳言沒錯,南北兩劍,本是同源。
心法分三個境界,劍形劍意劍心。
劍道有極巔,登頂之後,能夠以身化劍。
故而南北兩劍派皆有劍冢,是歷代驚才絕艷的前輩死後化作無雙寶劍,待有需之時用出,守衛後代弟子。
仙道綿延年數,早已數不勝數,劍冢中劍卻始終不過二三十柄,可見劍道絕巔是何等荒涼。
相傳,此劍承載天道,可斬破虛空。
葉九琊身前浮現點點碎光,逐漸凝聚出一柄冷白的長劍來。
他自己卻已然無一點修為在身,甚至比凡人還要虛弱許多。
遲鈞天一身修為雄渾,卻是用來推演天機,並不通曉劍招劍意,同那算命的老瘸子一樣,明明境界極高,卻不通武道,也從不使玄門符咒。
眼下只有陳微塵能夠當那持劍人。
遲鈞天以為他是葉九琊徒弟,自然精於用劍,故而沒有疑惑。
陳微塵對葉九琊肖想已久,如今一親芳澤的機會終於從天而降,卻實在愉悅不起來。
似是骨質的長劍通身冷白,觸手寒涼,應當贊一聲劍如其人。
「畢生修為盡在此中,你為了他——」他握住劍柄,笑了一下,聲音低了下來,似乎嘆了口氣,「師父,我原以為自己不會嫉妒的。」
葉九琊緩緩閉了眼,不知是什麼神情。
陳微塵的手握緊那冰涼劍柄,微微發顫。
起手,出劍,劍光向無盡深淵划去。
昔有人一劍挽天河。
今有人一劍斬虛空。
空茫無垠的深淵裡出現一道漆黑的裂口,邊緣震顫,隨時都會合攏的模樣。
遲鈞天帶著溫回來到崖邊:「告辭。」
溫回無措地往後看,與自家的公子最後對視了一眼。
陳微塵對他眨眨眼,順手拉過來他的左手腕握了一下再放開。
少年時悄悄溜出門,兩個人甩下家奴在巷子裡遊蕩,一身霉氣的公子總會招惹出紅著眼的野狗吠叫著來追,便一個拽著手腕拖著另一個在小巷裡狂奔。
躲狗的方法多種多樣,免不了有要兵分兩路的時候,這時候拉著對方腕子的手就用力捏一下再放開,暫時一人鑽進一條巷子,再各自狼狽著在下一個巷口遇見。
溫回會意,清亮的眼略有了一點笑意。
遲鈞天縱身躍下。
陳微塵抓住葉九琊,也跳了下去。
墜下後便跌入一片光怪陸離中。
無數情景化作極碎的碎片,如同五光十色的細沙流淌著,專心看其中一個時便能清晰看見其中景色。
有南朝屬地衰草連天寒煙碧,有北方荒野百里無人,有仙家氣象華彩光輝。
虛空的裂縫通往他們的來處,通往整個人世。
在終於看到一片陰霾的天空和渾濁的霧氣時,陳微塵帶著葉九琊向那處落去,碎片吞噬了他們,天空和霧氣化作真實,兩人結結實實摔在地上。
天上淅瀝瀝下著小雨,天空是暗灰色,地面淌著流動的霧氣。
不知是何處,總之已到了魔界。
天河開闢,仙魔相隔已久,不知此處現在是何種境況。
陳微塵將葉九琊安置在一處樹下,勉強不會被雨絲侵擾。
那劍耗去了過多元氣,不知何時才能休養回來。
葉九琊聲音中帶著一絲虛弱的沙啞:「抱歉,要你來涉險。」
陳微塵美人在懷,哪裡在意涉險,只低低笑了一聲,道:「我願意跟著你,哪裡去不得」
他大致能猜出葉九琊原本的計劃,開生生造化台之物,免不了有魔界的東西,去魔界勢在必行。便要請劍台暫時停住對歸墟的鎮壓,與陸紅顏一同進去——陸紅顏是二重天,距境界巔峰也只是一步之遙,即使在魔界也不會遇到多大危險,足夠安全等到葉九琊修為恢復,再去尋那九幽天泉。
未曾想歸墟忽然異動,要劍台請出劍冢鎮壓,他們只能趕在這之前下去,陸紅顏原本也能來,卻被闌珊君擋下,才有了現在自己與葉九琊來到魔界的場景。
——實在是意外之喜,意外之喜。
美人修為全失,可以為所欲為。
待雨勢稍小,他們走出了這片樹林。
樹林外是一片雜草叢生的荒野,雨霧漫漫。
眼下要先找到一處人家暫住。
凡間或許不知曉,但仙家總有些傳承千年的秘典,記著仙魔分隔的始末。
那時天下不是十四洲,而有二十三洲,凡人式微,仙道魔道勢同水火,折損無數,仙家清氣擾魔道修行,魔道的濁氣又使仙家厭惡,兩家帝君終於做出決定,分隔清氣濁氣,各自清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