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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次話茬都被漠視,秋娘好大沒趣,只得訕訕的在旁靜立。

  大人閒聊時,嫻姐兒好奇的望著明蘭的腹部,卻紅著臉不敢問——小孩兒到底是怎麼出來的;蓉姐兒含笑靜立,忽覺衣裙下擺有人拉動,低頭去看,只見團哥兒從chuáng頭探出一隻胳膊扯她,大大的腦袋仰著瞅她,白胖胖的煞是可愛。

  蓉姐兒心裡喜歡,剛想伸手去摸他頭,猛記起秋姨娘和媽媽的叮囑:千萬別靠近你爹的嫡子,否則,若有個什麼蹭到碰著,你就洗不清了。她半道縮回手來,可惜的看著團哥兒。

  可是,他們長的多像呀——她不住眼的偷眼望著——都是濃眉大眼,豐頰高額,筆挺的鼻樑,翹翹的嘴角,比她同胞弟弟昌哥兒還相像呢。

  走出嘉禧居,邵氏領著嫻姐兒回自己院去,秋娘則和蓉姐兒則一路回屋,路上,秋娘愁眉苦臉的:“夫人這是怎麼了?莫非我哪裡錯了,若有,直斥我便是,我也好賠罪道歉,何必這麼冷淡淡的……”

  蓉姐兒停住腳步,見四周無人,便道:“姨娘真不知自己哪裡錯了?”

  女孩的眼睛明亮犀利,秋娘不禁心虛,囁嚅道:“我……我……”不就是那陣子,給獨居在書房的侯爺送了幾回宵夜點心麼。

  蓉姐兒年界十一,身形高挑修長,骨骼挺拔,站在秋娘身邊竟一般高矮,她笑笑,客氣道:“姨娘在府里這麼多年,怎會這點眼力勁也沒有。揣著明白裝糊塗,只會愈發惹人厭惡。”

  明明知道主母意思,人家根本沒有跟你分男人的打算,卻還明知故犯,故作老實的賣乖,成功了最好,失敗了就裝糊塗——這招數太濫了,比薛先生講的醒世故事裡的丑角還濫。

  若非看她平日照料自己還算盡心,才懶得提醒她。

  “夫人雖良善厚道,但也不是好欺負的,姨娘可莫要聰明過了頭。”

  平日百般恭順的恭維拍馬,人家夫妻才稍稍吵了幾句,你就急吼吼的去給男主人獻媚,現在又想當沒事人一樣,當主母是死人呀!

  薛先生早說過了,世上不但有精明使壞的,還有刁面憨,莫要被幾句話,幾滴眼淚哄騙了去,女子終日在內宅,見事不多,更當有一雙慧眼。

  說完這句,蓉姐兒轉身就走,只留下秋娘一人呆呆的站在當地。

  ……

  喜事成雙,未過幾日,若眉竟也叫診出三個多月的身孕,公孫老頭大喜,把眾人叫出來喝個大醉,最後被抬著回屋;明蘭差小桃代為賀喜,又送去些上好的孕補藥材,囑咐好好保養。若眉好生歡喜,殊不知此時有封於至關緊要的信壓在明蘭手上。

  公孫猛來信道,他長兄婚事已成,新嫂嫂如何賢良恭謹,因母親不放心嫂嫂年少,哀懇嬸娘再多留半年,教導新媳婦學會持家待人,嬸娘只得答應。來去路途遙遠,公孫猛也會多待一陣,到時護送嬸娘,一道上京,叫叔父夫妻團聚。

  來信中還夾了另一封信,是公孫大娘親筆寫給明蘭的,裡頭道:倘若到信時,眉姨娘已有身孕,未免她多思多想,誤了孩兒,請明蘭瞞下此信。反正自家老爺是個只愛廟堂山川的大丈夫,素不關心內宅瑣事,只消叫他提前三五日知道老婆要來了即可。

  明蘭掰指一算,公孫大娘到京時,若眉已滿坐蓐,的確兩不耽誤。

  看著此信字裡行間透出的果決,她嘆氣搖頭,將信件妥善收好——這位公孫夫人不但心細如髮,且深體人心;若眉那些小招數,怕不夠看。

  一旦孩子生下來,各種不快就會紛至沓來。不過,自己選的路,自己就要承擔後果。

  剛感嘆完若眉的人生方向,明蘭很快迎來了自己選擇的路的後果——華蘭帶著如蘭和允兒一道上門了。

  其實自那日康王氏被送進慎戒司,她身邊的心腹又叫王老夫人處置了個乾淨,就沒有繼續瞞下去的必要了。長柏先通知了華蘭,再著人通知剛從鄉下回來的如蘭,其次是住稍遠的長梧允兒夫婦,墨蘭嘛……就木有這個必要了(反正長楓夫婦也不知)。

  當海氏委婉講述經過時,華蘭明顯反應不過來,呆若木雞,自己才七八日沒來,怎麼忽然天地驟變!若自己更勤快的回娘家,是否此事就不會發生?老太太和生母也能免此一劫?

  如蘭當時就嚇懵了。她長這麼大,想過最毒的計策,不過是‘若能叫墨蘭吃堆狗屎該多好’之類。下毒殺人?她做夢也不敢想,生母居然就幹了!不對不對,是那該死的姨母!

  最慘是允兒,乍聞母親教唆姨母下毒,要殺害夫家最崇敬的盛老太太,她就昏倒了;好容易掐人中醒來,又得知母親已被送進那暗無天日永世不能出來的慎戒司,她再度昏死過去。

  長梧先急急去探望叔祖母,見老太太已安然無恙,才鬆了口氣,至於丈母娘嘛……說句不孝敬的,這老娘們還是早點消失,世界才清淨。

  華蘭好容易回過神來,踩著風火輪殺進王氏屋裡,氣急敗壞的數落了生母一通,“……女兒跟你說多少回了,姨母對你沒安好心!這種事你也敢信她?這回闖出大禍來了罷!我就不明白了,當年她搶了你女婿,您怎麼這麼不氣了?”

  王氏抽泣道:“本來是氣的,可後老我見如兒嫁的不壞,姑爺是個體貼人,小兩口終日和和美美的。而元兒卻跟佑哥兒水裡火里,還三天兩頭受罰。我聽你姨母常說元兒的糟心事,也就不氣了,還覺著如兒沒嫁過去好呢。”

  如蘭漲紅臉,大聲道:“姐,娘,你們說什麼呢?哪壺不開提哪壺!”

  這叫什麼事?!她漸漸懂事了,生母卻又不著調了。

  華蘭痛心疾首:“娘,那是姨母的伎倆,先叫你消了氣,再慢慢哄你上當!姨母是什麼人,咱們姐弟幾個從不愛搭理她,不是為了康家勢弱瞧不起她,而是姨母這人……”她詞窮了半天,“長柏說的對,那就是個禍害!跟她近,就得倒霉!”

  最後一句,叫剛進來的允兒幾乎又昏過去,長梧扶著妻子來向王氏謝罪,王氏恨的牙根發癢,冷冷道:“趕著那麼個姐姐,已是我上輩子的孽,你這外甥女我可當不起!”

  允兒跪在地上哭泣,長梧只好陪著一起跪。

  華蘭忙過去扶起,邊對母親道:“娘,看你!這跟允兒妹妹什麼干係,您就算不認外甥女,也得認侄媳婦呀!”這句話暗含厲害,允兒多少也懂了,卻不敢答應,只能伏地哭泣。

  見事已如此,兩個蘭在王氏處磨出什麼花樣來,她們轉而去撫慰祖母病弱的身體,還有老爹盛紘‘那受傷的心靈’——娶妻不淑,家門不幸,使他十分憂傷。

  允兒則求到內務府,苦苦哀告,只求見母親一面,結果……當然沒有結果。

  長梧暗盼,府吏們一定要公正嚴明呀。

  允兒大哭一場,先去找父兄商量。得知如今內宅是金姨娘當家,父親冷冰冰的根本不願提及母親,兄長滿臉苦痛茫然,不知所措,虧得嫂嫂嫁妝不菲,母親僅剩的嫁妝也被外祖母討回,加上康晉的俸祿,哪怕康父翻臉,他也能自立。

  想去求王家,然而外祖母病的不省人事,舅父忙著侍病chuáng前,舅母態度鄙夷厭棄,幾番推諉敷衍,最後,允兒只能抱著不可能的希望去了盛家。

  因盛紘還在‘憂傷’,允兒只好去見長柏,她也不知道該求些什麼,放母親出來麼?還是原諒母親的喪心病狂?為人子女,她哪有的選。

  誰知正遇上也在向長柏求qíng的華蘭如蘭,她們並不在意康姨母被關進塔利班,還是集中營,但希望王氏莫受太大罪。結果……這次有結果了:兩姊妹被長柏從頭到腳訓了一遍,非但沒替母親爭取到任何減刑,連她們在婆家的行為一併受到提前警告,還被迫聽了三四篇聖人云。

  對自己同胞姊妹尚且如此,對元兇之女自然客氣不到哪裡去,長柏直言道:“若作為姨母之女而來,就什麼也不必說了,只請出去;若是作為堂兄之妻,咱們還是一家人。”

  允兒哭的傷心,不待她說什麼,長柏又補上一句:“我已寫信回宥陽,將此中qíng由一併告知伯父伯母了。”

  正在低頭勸慰妻子的長梧傻了,允兒呆滯,不過也不哭了。

  直到回家,夫妻倆才揣摩明白長柏的潛台詞:敬愛的堂嫂康氏,您想被休嗎?您想與兒女分離嗎?那麼請做出正確的選擇。你那惡貫滿盈並且已救不出來的媽,還是自己幸福美滿的小家庭?

  “可她終究是我娘呀!”允兒愴然淚下。

  長梧肅然道:“岳母做出這等歹毒之事時,就該想到會累及兒女。”

  然後他嚴正申明立場:作為女婿,他雖然應該積極營救岳母,但盛老太太是大房的絕世恩人,所以,如果老婆非要繼續糾纏不清的話,他也只能放棄一邊了。

  如此雞飛狗跳了兩日,允兒哭的兩眼發乾,再也熬不出半滴眼淚來,而面對長柏的鐵壁,兩個蘭也全然無法,王氏漸漸安靜下來,開始接受現實。

  此時,兩姊妹才想到明蘭來。

  不是她們腦袋遲鈍,而是在海氏的敘述中,刻意淡化明蘭在此事中的存在和作用,仿佛一直奮戰在第一線的是盛紘父子,明蘭只是在旁憤怒。盛紘當然不會主動澄清,老母被害,自己卻一直在打醬油,房媽媽等也不會多嘴。

  而如蘭聽了翠屏的轉述,不疑有它,只聽海氏說明蘭異常氣憤,對康王氏恨之入骨。

  這時華蘭才不安起來,她深知幼妹對祖母的感qíng,既然對首惡恨之入骨,那對幫凶王氏呢?因此才帶了如蘭和允兒一齊上寧遠侯府。

  明蘭一見了允兒,當即皺起眉頭,她本來蠻喜歡這個溫柔善良的堂嫂,覺得歹竹出了好筍,可現在一見她就想起康王氏,那股子恨意始終消褪不了,便道:“我們兩房素來親厚,堂嫂要來我這兒,我歡迎之至,只請堂嫂決計莫要提及令堂半個字。”

  看著明蘭寒霜般的神氣,允兒含淚低頭,羞愧的再不敢說話。她知道母親罪孽深重,做兒女的,該盡的本份都盡了,其餘也不可再qiáng求。

  這邊廂,如蘭亟不可待的說起王氏,口口聲聲母親受罰太重,這回明蘭笑了:“五姐姐該去找大哥說呀,太太這事實實在在是他一手定下的。連爹都沒說上一句呢。”

  這是實qíng。

  說起長柏,如蘭立刻默了,隨即又燃起希望:“不如……叫妹夫去跟大哥說說,侯爺位高權重,大哥哥總不好連他的qíng面也不賣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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