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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王氏用力搖晃嫂子,急道:“那就叫哥哥去求皇上!”

  王舅母笑的更厲害了:“喲喲,姑姑好大的口氣。可惜你芝麻綠豆的官兒,尋常得見天顏尚不容易,更別說開口求恩典了。”

  康王氏憤然大叫:“我爹是三朝元老,靈位供奉在名臣閣里,皇上不能開恩於我?!”

  “一朝天子一朝臣,姑姑呀,你也不看看,這都什麼年月了。再說了,前幾年法辦的那高家三老爺,他爹也是三朝元老呢。”

  康王氏頹然的放開手,驚懼交加:“難道真沒人能去求皇上了麼?”

  王舅母涼涼道:“親戚裡頭,只有兩個能在皇上跟前說上話的。一個是顧侯爺,一個是安陽老王爺。不過……”她笑了笑,“姑姑覺著,盛家的六丫頭願叫夫婿去求恩典呢,還是姑姑的那位庶女盼您出去呢?”

  明蘭對自己切齒恨意,康王氏還是知道的,只能希冀著:“金姨娘的身契還在我手裡呢?那死丫頭敢不聽話,我就賣了她娘!”

  王舅母滿心滑稽,搖頭笑道:“先別惦記著賣別人。姑姑身邊那些子心腹,從祁媽媽起,一個不落,這兩日就要被發往滇邊了。”

  “這是為何?”

  王舅母道:“你以為王家會留著那些知道此事的人麼?何況,這幫奴才非但沒勸著姑姑,還幫襯攛掇,母親如今一口氣全出在他們身上了。”

  康王氏無計可施,跺腳撒潑起來,甩著滿頭亂髮:“我不管,我不管,反正我一定要出去!叫娘想法子,叫哥哥想法子,去送銀子,給人許官兒,去托父親生前的友人……”

  王舅母打斷她滿口的胡言:“別做夢了,你是別想出去了。姑姑以為,自己是怎麼進來的?”她冷冷一笑,譏諷道,“乍聞此時,大妹夫來勢洶洶就要寫休書,或一條白綾了結了你。盛家亦不肯罷休,最後,為著王家的體面,也為著你的性命,只能送你進來了。”

  康王氏憤憤然道:“我就知道娘是為了王家的體面。康家要休就休好了,我離了康家也能過日子,總勝於我在這裡活受罪。”

  “王家不止你一個人,母親還有旁的兒孫要顧呢。姑姑也別太以為是了,真當自己是金鳳凰,是天之驕女?”王舅母譏笑,什麼東西,不知天高地厚。

  康王氏恨恨抬頭:“嫂嫂如今樂壞了吧,巴不得見我這般悽慘。”

  “你說的沒錯。”王舅母坦承不諱。

  康王氏大怒:“你……!”

  “人人都說王家是好親事,婆母和夫婿都是和善人,誰知卻碰上你這麼個小姑子。”

  王舅母攏了攏鬢髮,平靜的神色下是隱含多年的怨氣,“……我很早就知未來婆家有兩個姑娘,我沒有姊妹,總想著要當你們親妹妹般待著,一家和樂。可從我進門起,你就在母親面前搬弄,變著法兒的挑剔,叫我立規矩,還在你兄長面前挑撥。你當我不知……哼,我都知道。可我沒法子,只好想盡辦法討好你,甚至你身邊的丫頭,婆子。”

  想起那段屈辱的日子,王舅母多少恨意湧上心頭。

  “那年,我剛生了佑哥兒他大姐,你就攛掇母親給相公納二房,我暗中哭了多少次,夜裡怕的醒過來,好在你哥哥溫厚,娘也算明理,才沒聽你的話。呵呵,你又不高興了吧。……你自小就這脾氣,人人都該聽你的,看你臉色,把你捧在頭頂上,但凡有半點不依的,你就要發脾氣。未嫁的小姑子插手兄嫂的房裡事,真是聞所未聞,也叫我見識了。”

  康王氏臉頰上的肌ròu抖動了幾下——她素來不把這嫂子當回事,沒想到……

  “千盼萬盼,你總算出閣了,誰知……”王舅母譏嘲的看著她,“你瞧上我那尊白玉送子觀音,那是我娘三步一叩首從楓霞山上求來的。你說要就要;還說否則就不嫁,我還得笑著雙手奉上。謝天謝地,我後來還是有了佑哥兒。可是,自那日起,我心底真恨極了你。”

  想起母親擔心自己遲遲未生子,到楓霞山虔誠叩拜,磕頭下跪弄的滿身是傷,她不自覺的扯動臉頰,露出猙獰恨意。

  康王氏猛然想到一事,大叫:“你不許為難我的元兒!你有氣沖我來……”

  王舅母仰頸大笑,笑的幾乎出了眼淚:“原先我還不敢動她,只想著納個妾就算了,如今……呵呵,你放心,回頭我就去物色好人家,給佑哥兒尋一個平妻!”

  “平妻?你敢?!”康姨母上前來扯她的衣襟,瘋狂嘶吼,“元兒能不能生還兩說,就是生不出來,納個婢女算完了,回頭留子去母!”

  王舅母一拐肘撞開了她,冷笑道:“你當自己還是那個要風得風的王家大小姐麼?我呸,也不照照鏡子!我告訴你,元兒是決計不能生育的!”

  “你怎麼知道?難道……你動了手腳!”康王氏這方面反應很快,她自己就常這麼幹,“你好狠的心,她也是你的外甥女呀!是你的兒媳呀!”

  王舅母拉平袖子,目中含冰:“元兒這種媳婦,白貼我金山銀山也不要,可恨母親偏心,我只能受著。本想她年紀還小,好好調教也就是了,誰知……哼哼,她進門後沒大沒小,不恭不敬,我不過訓斥她幾句,她就回娘家告狀。你是怎麼跟她說的?”

  康王氏想起那件隱秘,不由得滿頭大汗。

  王舅母冷聲道:“你對元兒說,母親年紀大管不動事了,佑哥兒父子又都老實,只要我一死,到時不但沒人管束她,整個王家也都攥在手裡了!你還給了元兒好些好東西罷。哼哼,可惜你女兒只學了你的歹毒,卻沒學到你的心計,輕易信了身邊人,叫我套了個清楚。”

  她忽然昂聲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元兒無處向我下手,我卻有的是機會。我使人去青樓尋了一味上好湯藥,給元兒服了。她這輩子休想生兒育女!”

  康王氏尖叫一聲,伸出十個尖尖手指向她撲去,可惜腳步踉蹌,叫王舅母一把推開,重重摔在地上,康王氏只能哭道:“那都是我的主意!你若不忿,大可朝母親告狀,狠狠罰我們母女便是,何必朝個孩子下手!”

  王舅母嘲笑道:“告了又如何?娘素來偏心你,這回盛氏傾全家之力,才把你送進來,姑姑本事大,我可不敢輕忽。”

  “我要把你這毒婦行徑告訴母親!”

  王舅母笑道:“下回慎戒司開門,須等到明年正月;那會兒,全家早隨你哥哥赴外任去了。你哥哥雖不能留京,不過倒謀了個好去處,是山溫水暖的江南,正好養病,如無意外,又是兩任吧。”

  她壓低聲音,滿眼微笑,“這回母親叫你氣的不輕,大夫說qíng形不好,陳年舊疾都泛上來了。你說,七八年後,她老人家還在麼?或說,那會兒她還發作得動麼?”

  一陣冰冷蔓延至康姨媽的心頭,坐在地上,只如一隻無能為力的困shòu——王老夫人的身子她很清楚,早已沉疴多年;正因恐母親時日不長,她才想儘快多做些事,免得將來無人可護持時,寸步難行。誰知這回踢到鐵板——都怪那盛家丫頭,不依不饒,非要徹查到底。

  王舅母拾起她的手,嘖嘖道:“姑姑這雙手保養的極好,這把年紀了,還跟小姑娘似的,嫩白細滑。唉,以後卻要劈柴,浣衣,做粗活,待長了凍瘡,老繭……嘖嘖,真可惜了。”

  她直起身來,緩緩走到門邊,“允兒是個心善的孩子,也有福氣,想來盛家不會太為難她。至於元兒嘛……她行事橫衝直撞,招搖跋扈,倒像是犯了瘋病,我會找個院子給她好好養病。姑姑放心,只要我活著,一定叫她好吃好喝的過日子。”

  一腳踏出門外,身後傳來康王氏的嚎啕大哭,夾雜著許多刻毒咒罵,那個中年女官幽靈般的靠近過來,低聲道:“太太不必煩擾,雖說慣例是每年可見親人兩回,可規矩都是人定的。到了日子,報個有恙不能出來,也就是了。”

  權貴人家的把戲多了,她每年也能進帳不少。

  王舅母微笑:“如此勞煩姐姐了。每年供奉我會送來,還有些薄禮姐姐可千萬別嫌棄呀。”

  只要熬到王老夫人過世,就算康晉和允兒知道了也不打緊,更何況自己早把證據痕跡抹了個乾淨,康王氏無憑無據,未必有人相信她的瘋言瘋語。

  多年委曲求全,今日雪恥,王舅母真是說不出的開心。

  想到終於擺脫了這個魔咒般陰魂不散的禍害,丈夫再也不用低聲下氣去求qíng善後,自己也不用每年省出銀兩來供她揮霍,便是盛夏滾燙的日頭直照在臉上,也不以為意——還有兒子,這回她要好好挑選,出身低些也不打緊,只要品行端正,為人賢惠。

  走到外頭,康家是早不見人影,盛家也回去了,又因婆母驟病,丈夫先護著回了家,王舅母就坐另一輛馬車,想了想,卻不直接回府,而是繞到了盛府。

  進府後,她尋了王氏,好生一番安慰勸撫,王氏正又害怕又憋屈,兩眼淚汪汪的道謝:“我知道嫂子對我好,只可恨我自己嫡親姐姐卻來害我。”

  王舅母嘆口氣,這位小姑子雖說脾氣不好,但那些年也沒為難過她,只是qiáng頭掘腦的不討人喜歡,倒是她女兒如蘭,聽說如今愈發穩重了。唉,當初討了如蘭也不錯,偏叫那可惡的毀了兒子姻緣。

  王氏擤了把鼻涕,猶自哭道,“我那狠心的孽障,叫我這兩日就啟程,還說什麼……早去早回,早早積滿十年!”

  那死小子真是鐵石心腸,還寫了個字幅送來,上書‘x年八月二十五’——這是他規定自己啟程的日子——叫她掛到家廟的牆上,時時看著,好心裡有數。那臭小子還一臉大方道,十年後的八月,她可以提前半月回來,正好全家過中秋。

  嗚嗚嗚,這是人說的話嘛!

  總算海氏暗中告訴她,只要老太太氣消了,心軟了,由她開口,說不定王氏可早幾年回來。還送來她親手訂的空白本子,雪白的絹紙上,用筆直纖細的墨線劃好了格子,叫婆母這幾年多識些字,好好練習書法,用心抄幾本經書送給老太太,以表懺悔之意。

  嗚嗚,還是兒媳好,又孝順,又體貼,可惜自己現下實在沒臉見她。

  還不止,慧姐兒自小是王氏帶著的,每日都要摟著祖母入睡,三日前長柏把女兒從她屋裡帶走,小孫女揪著她的衣裳哭的跟淚人似的,死活不願離開,最後叫一個指頭一個指頭掰開了帶走——王氏哭的肝腸寸斷,心都要碎了,這時她才痛徹心扉的悔恨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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