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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鍾夫人斯文的吹著茶葉:“耿家妹子,慎言。”

  “慎什麼慎,出宮門時,你臉拉得比車頭拴的那馬的臉還長!”耿夫人冷哼著。

  鍾夫人面孔漲紅,段夫人連連咳嗽。

  明蘭幾乎要嘆氣了,轉頭朝小沈氏道:“事兒到底如何了。我這幾日沒出門,什麼都不曉得……方便說麼?”最後一句特意轉小聲。

  小沈氏最近正是心氣慡朗,聞言,便豪氣道:“有什麼不好說的,今日一早皇上已下旨,什麼都定下了,宮裡放兩千宮人。”

  “這可是好事,利國利民。”明蘭欣然而笑,宮掖空了一半,大約可省不少開銷。

  段夫人輕輕點頭,語氣溫和:“的確是好事。那些子低等宮女,空等年華老去,終身也沒個著落,有家人能投奔的還好,可大多還是老來可憐。皇上英明,太后和皇后也仁和寬宏,真是天佑人和,國家社稷之福。”

  “可這回放出去的不光是低等宮人吶。”耿夫人壓低聲音,目光興奮的發亮。

  明蘭笑的露出兩顆白生生的可愛小牙齒:“那是自然,光低品級的宮女哪能湊足兩千,若是真如此,那宮裡的粗活豈不沒人幹了。”正常合理的裁員方式,應該是各等級都裁一點。

  鍾夫人忍不住笑了,她叫明蘭的笑臉閃了眼,這種孩子氣狡黠的笑法,她常在自家那五歲的小閨女臉上瞧見,便笑道:“皇后娘娘說了,如今用兵修河,處處要用錢,不但宮掖人手要少,各宮主位也得省減些。自帝後以下至嬪妃,還有皇子公主,都只留下定數的宮女,其餘俱要遣散。當然,兩宮太后也如此。”

  “可是……頤寧宮裡的宮女宦官不是最……”明蘭有些懵,心裡一動。作為老資格的宮廷大佬,聖德太后身邊的人遠比新出爐的聖安太后和帝後多的多。

  “誰說不是呀。”耿夫人語氣中充滿了幸災樂禍。

  “太后……答應了?”明蘭驚疑不定,怯生生的。

  “聽說朝堂上爭執了幾日。”段夫人柔聲道,“可如今國庫空虛,一邊清查銀子還沒個眉目,皇上都願意自行消減宮中用度,有幾個人敢出聲反駁。何況兩宮太后能留下的人數已是最多了,比皇上都多呢。”

  明蘭心頭敞亮,久久不能說話,僵在那裡,皇帝這招可真狠哪。

  水榭里安靜了半響,才聽見小沈氏開口。

  “頤寧宮裡這幾日熱鬧的緊,有幾位美人兒特別戀著主子,哭著喊著不願離宮,正要死要活呢。”她的聲音輕快好像要飛出去了,“今早內務府持著聖旨去頤寧宮領人,哦,頭裡的就是那兩位千嬌百媚的——”她愉快的拖長聲,“可那日太后不是說了嘛,‘歲數到了,不好耽誤了她們’;這下可遂了心愿咯。”

  水榭里再次安靜下來,又過了半響,明蘭幽幽道:“也不知她們會嫁給誰?”今天她怎麼老是要煩心這個問題。

  耿夫人對於任何有志於做妾的女子都極端憤慨,當下便冷笑道:“過日子還能有什麼,幹活,生娃娃,家裡家外操持,哪個女人不這麼過來的。只要肯好好過日子的,別起歪心眼,自能平安順泰,能排上號娶宮中女子的,也差不到哪裡去。否則,哼哼……”

  這聲‘哼哼’極具威力,大約是違反《婚姻法》中關于禁止家庭bào力條例的內容。

  話說,待真到了千里迢迢以外的北疆,一個小小兵頭的妻子,也折騰不出什麼結果來。若是安心過日子的平凡婦人,那反而是好事,若是那些以物質衡量幸福以縱橫權貴為己任的奇女子,那就難說了。更何況……明蘭迅速瞥了眼小沈氏,一旦出來了,那幾位特定女子的婚事,怕由不得宮裡說話了。

  段夫人笑著又扯了些家長里短的話題,氣氛又圓融了;又說了會子話,明蘭留她們用午飯,笑道:“今兒侯爺說了不回來,擺一桌好菜,還有山里野味,索性咱們吃些酒罷。”

  邀請很誠懇,誰知道她們都婉拒了。

  “不成,不成。”段夫人連連擺手,笑得開懷,“知道你這兒菜好,可今兒下午有事,我得回去。”鍾夫人笑道:“正是,今兒剛進宮,家裡都等著聽消息呢,得回去。”耿夫人也道:“下回吧,待你這兒園子修好了,咱們說個日子,吃點兒酒聚聚。”

  明蘭笑了笑,轉頭看向小沈氏,嗔笑道:“那你呢。你可沒一家子老少也照管呢!”

  誰知小沈氏也搖頭擺手,重重嘆道:“我得去紫煙齋,我那小侄女要進閨學了,說好了陪嫂子去瞧閨閣女孩用的文房四寶,我特意預先訂了套青玉的。”

  “喲,好可心的弟媳婦呀。”段夫人打趣道,“鄭家算是娶著賢媳了。”

  小沈氏面色發紅,不好意思道:“長嫂如母嘛。”

  她最抑鬱無語的地方在於,婆母體弱和藹,一點不難伺候,但卻有個全京城數一數二恪守禮法的大嫂,寡言肅穆,年歲又長;親朋中無不敬重鄭大夫人端莊賢良,她一個嚴厲的眼神過來,小沈氏比見了皇帝還怕。

  明蘭親送眾人出門,最後滿懷同qíng的和小沈氏告別:“你知道我是最憊懶的,不愛出門,你若悶了,便來尋我說話罷。”

  “廢話,你這懶鬼,三回來找你,有兩回你是從chuáng上爬起來的。”

  小沈氏心中感動,她從偏僻而來,無論習慣口音還是規矩禮數,一時還難以融入京中的貴婦圈子,在別人面前得端著,怕招人笑話,偏在明蘭面前能放鬆。

  明蘭瞬間收回同qíng:“胡說,那只是湘妃塌。”

  小沈氏沒來得及回問一句‘有差嗎’,便叫板著臉的明蘭推進馬車了。

  因多少受了些刺激,用過午飯後,明蘭也覺得不好太懶了,便不緊著睡午覺,叫人去喚蓉姐兒過來,她要查功課。興沖沖的擺足了姿勢,誰知蓉姐兒期期艾艾的,竟一問三不知。

  問她書本上的字句,她答不出也就罷了,最離譜的是連二十四孝也答不出來,結結巴巴的胡亂編了幾個,總算湊足了三分之一。不是有‘嚐糞憂心’嘛,她就編了個‘嘗屎煩惱’;有個‘埋兒奉母’,她就編了個‘宰女吃ròu’。

  明蘭險些絕倒。沒了嫻姐兒在旁督促激勵,蓉姐兒的功課再度迅速滑落。

  “……興許真有這些子事呢。”蓉姐兒臉色惴惴,小小聲的辯解,“只是沒流傳出來罷了。”

  明蘭無力的看著小女孩,全無睡意。好罷,也不能全怪孩子。

  她早發現鞏紅綃肚子裡的墨水實在不多,不但教學枯燥,還學問有限,經不住提問,這也就罷了,還時居然有說錯;想來她就算童年學過些子,這會兒也沒剩下多少了。如此,學生既缺乏對老師人品的敬重,又沒有對老師學問的佩服,教學自然失敗。

  其實,明蘭自己倒能勝任。閨閣女子該學的全套《女四書》,《女則》,還有《節婦傳》,《烈女賦》等一大堆封建毒糙,她都認真學過;還有莊先生的旁聽課,她更是獲益匪淺。

  教個把小丫頭,那是綽綽有餘。不過,她不願意。

  相處越長,明蘭越發覺蓉姐兒生性似其父,野性又倔qiáng,充滿了對挑戰既定規則的蓬勃興趣,還滿肚子歪理。前日她跟蓉姐兒說《女論語》中‘日高三丈,尤未離chuáng’一章,這小丫頭居然立刻用興味的目光注視著自己。

  明蘭一陣尷尬,費了好大力氣,才跟她說明關於‘活學活用’的重要性。

  上輩子的姚依依常打交道的大多是缺心眼的受害者和心機深重的被告,嚴重缺乏跟孩子的相處經驗,這會兒就是她自己生了孩子,怕也不知該如何教養;何況這位非婚生子女乎?

  思緒轉了半天,糾結再糾結,加之適才聽到的些許信息,為了自己的用腦衛生和精神健康,也為了小孩子完善人格的全面成長,明蘭決定還是讓專業人士來處理這個問題。

  “這樣罷。”明蘭長長出了一口氣,“你去上學罷。”

  蓉姐兒眨巴眨巴黑亮的大眼睛,淳樸天真,如野生小動物一般未經雕琢。

  第158回 生活處處有戰鬥

  想定了這樁,明蘭陡然心頭一松,當即笑眯眯的叫蓉姐兒回去。送子女上學,不過是報名交錢兩項;不過在這繁文縟節的破地方,還得添上各種羅嗦。

  當日晚飯桌上,明蘭便對丫頭的爹說起這事,她周全羅列了五大章十二小節的腹稿,預備從‘青少年需要同齡人環境來圓磨人格’等四個方面六個層次全方位不同角度向顧廷燁闡述送蓉姐兒上學的重要性,誰知開題報告剛起了個頭,顧廷燁就用輕飄飄的五個字打發了她。

  “你看著辦罷。”

  男人優雅的擦拭了下嘴角,漱口,淨手,然後抬手摸了摸明蘭最近豐腴了許多的臉蛋,眼睛滿意的彎出個好看的弧度,“你接著吃,我去議事。”然後溫柔的笑了笑,拂起袍服,轉身闊步去外書房了。

  在顧廷燁看來,此事絕對是‘知人善用,用人不疑’的典範,不過在明蘭眼中,這顯然是不負責任的惡劣行徑(怎麼,老娘不受寵,女兒就不親了?)。大約是秋干氣燥,明蘭莫名窩了半肚子的火,當夜就寢時,便轉了個背脊朝著丈夫。毫不知qíng的顧廷燁半夜才歸,很隨遇而安的摟著她的腰貼她的背,她肌膚滑膩柔皙,背形嬌小優美,他拿下巴蹭了蹭,觸感很是適意,便順嘴便啃了幾口,隨即睡去,倒也好眠。

  次日一早,丹橘驚愕的在明蘭肩背上發現幾圈整齊的牙印,有條不紊的排成軍伍列隊狀,她立刻去看妝檯上的鏡子,很想當場告狀一番,可又想起房媽媽的告誡,狠狠咽下這口氣,咬牙服侍明蘭著衣。

  同樣毫不知qíng的明蘭並未察覺,只覺著今兒裡衣怎有些微微刺背,也不以為意,用過早飯後,瞧外面的日頭甚好,覺得天公作美,便喜孜孜的吩咐丹橘去庫房尋幾色上好的皮子,另四色時令禮盒,叫門房套車出行了。

  晚秋的日頭並不烈,暖洋洋的直叫人發困,明蘭險些又在馬車裡睡過去之前,總算到了蓮藕胡同中後段的鄭家。小沈氏剛做了兩手針線,正閒得發慌,咋聞明蘭來了,便高興的行至院前來迎:“今兒日頭打西邊出來了?你居然肯來瞧我。”

  明蘭只好打破她的幻想,呵呵道:“日頭還是東邊來的,我有事來尋你大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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