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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人滿臉是淚的醒來,滿懷感激和敬慕,揮筆寫下這部傳世之作,用以紀念已逝的恩師和師母,大才子出手自然與眾不同,《琉雲翹傳》曲調婉轉動人,唱詞清雅雋秀,裡面許多詞句幾乎可以直接入詩,端的是難得一見的佳作。

  明蘭再看周圍女眷們的臉上,有艷羨的,有憂思的,都多少帶了幾分感慨,一旁的朱氏輕嘆道:“唉……一個女子能做到琉璃夫人這份兒上,算是值了。”

  琉璃夫人的存在,成為了一個符號,一個象徵,告訴女人們原來世上的確是有這樣深qíng的好男兒的,只是自己沒碰上而已。

  而對於明蘭,琉璃夫人則是個信號,告訴她,她是有老鄉的。

  從祖母那裡,明蘭曾陸續的聽說過一些關於靜安皇后的事。

  知道她出身顯赫,生就美貌,又自小聰穎,三歲能詩,五歲能畫(應該是魂穿),一手詩詞驚采絕艷(唐詩宋詞),十五歲選作皇子正妃,二十歲冊封皇后;盛老太太少女時代曾進宮見過她,可不過兩年後,三十七歲的靜安皇后就薨逝了。

  “她為何去的這麼早?”幼年的明蘭曾問道。

  “因為她根本不該進宮為後。”盛老太太滿臉悵然的懷念,“她的品格像山崖上的雪蓮一樣高潔無暇。她不是輕信,而是待人真誠,她不是不懂機巧,而是不屑。而宮裡那見不得人的地界兒,不是是弄髒了她。哼!那起子jian人,還真以為自己勝了?還不是各個都不得好死!”

  那是明蘭唯一一次見到祖母流露出那般深刻的怨毒痛恨。

  官方的說法是,因jian妃小人挑唆,帝後生隙,其後皇后沉迷於制鏡奇技,於宮內另闢一小作坊,終日忙碌,再不問宮闈之事,也不願再見皇帝。

  “做鏡子?”明蘭驚道。

  “是呀。”盛老太太笑道,“靜安皇后說是從古籍中尋到一個方子,可以在玻璃上做出鏡子來,比銅鏡qiáng上百倍,她是極聰明的,不過一兩年就大有眉目,可惜……”盛老太太沉下了臉,明蘭不敢再問了,沒等靜安皇后制出鏡子,她就過逝了。

  “她曾說過,她這輩子最後悔之事,就是少年早慧,才貌聞名天下。”盛老太太語帶哽咽,憂傷道,“真是盛名之累!”

  聽孔嬤嬤說,靜安皇后臨終前,把從小到大所有詩稿圖紙全都焚毀,不肯留下一字一紙。

  接下來的事,是孔嬤嬤的獨家透露。

  聞得後逝,武皇帝像是失了魂,堅不肯信靜安皇后是病故的,當即把整個太醫院的御醫都捉了起來,叫他們驗屍,查不出一個殺一個,一直殺到第十個太醫時,終於驗出毒素,並推斷得出,應是慢性毒藥,靜安皇后差不多已中毒三年了。

  鳳儀宮裡,武皇帝在屍體旁坐了一天一夜,不過短短几日,原本豪邁英武的武皇帝驟然變的bào怒多疑,至此之後,他心性大變,誰都不信,不但徹查宮廷,杖斃宮人宮妃近千餘人,還掀起幾起大案,將無數官吏投入大獄拷問。

  皇貴妃賜死,族誅;淑妃,麗妃勒令自裁,父兄賜死,族人貶為庶民,莊妃打入慎刑司,嚴刑拷打後處死,然後也是族誅……凡是正三品以上的嬪妃幾乎都沒逃過一劫,運氣不好的還要牽連家人。四妃里只留下一個賢妃,但幾年後也被嚇死了;九嬪裡面只逃出一個王充儀,不過後來也神志不清了,一下子,後宮空出一大半。

  憑良心說,害死靜安皇后的人里當然少不了她們,但也有不少的確是冤枉的,不過那個時候的武皇帝,就像一頭髮了瘋的野shòu,見誰咬誰,誰也不敢規勸;還好,靜安皇后還有個溫敦的小兒子,也就是先帝仁宗,總算他的規勸武皇帝還能聽兩句。

  這般腥風血雨,足足鬧了三年;武朝末期,皇帝甚至開始迷信術士之說,徹夜祭壇招魂,不過皇帝不是笨蛋,斬殺了許多江湖騙子後,他幾近絕望。

  某日深夜,他忽夢醒,徹夜縱馬去孝陵,跑到靜安皇后的棺槨旁痛哭一場,絮絮叨叨說些胡言亂語,然後清晨再縱馬回來上朝;自此之後,就養成了習慣。

  聽到這裡,明蘭忍不住嘆氣了——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

  太醫曾斷言,以武皇帝的健康狀況,活個七老八十絕沒問題;不過再好的身體也經不住天天COSPLAYhuáng老邪呀;一次武皇帝偶感風寒,發起些低燒,內外臣工都規勸不住,他依舊徹夜馳馬去孝陵看老婆,次日回來後就高燒不止,不久就駕崩了。

  這個故事,明蘭聽來唏噓不已,盛老太太講起來卻十分解恨!

  因為這個緣故,鏡子的出現晚了好幾十年,一直到幾年前,新帝繼位,被兩代皇帝封存的靜安皇后的遺物終於解禁,皇帝叫內務府的工匠照著靜安皇后的手稿開工,很快就制出清可見人的鏡子。雖然過程很費事,還不能普及,但作為皇帝左右手的顧廷燁立刻就分到了一面立身大鏡和兩面珠翠琺瑯鑲嵌的小手鏡。

  琉璃夫人和靜安皇后,天差地別的投胎,明蘭相信她們都是十分可愛的人,可惜,一個成功了,一個卻失敗了。這就是明蘭迄今為止能確定的兩個老鄉。

  此外,十幾年前曾有一樁奇事,時任戶部尚書家有一位千金,一次大病過後便荒唐起來,鎮日吵著要開店做生意;及笄後又糾纏於幾位親王郡王乃至世家公子間,行止不檢,放誕不羈,還常以狂悖之言鼓動年輕世家子弟。

  名聲爛的一塌糊塗,眾人避之如污穢,到二十歲還無人問津婚事,連累父親仕途斷絕,姐妹都嫁不得好人家,後來她被禁閉於宗祠庵堂之內,誰知卻被她逃了出去,還自賣身於青樓,當起了花魁,她揚言‘琉璃夫人能做到,為何我做不到’。

  不過她始終沒有遇見一個高覃,倒碰上了不少元稹之流,男人把她玩完就走了,還在外頭宣揚和這位自甘墮落的高門千金的風流韻事,把整個家族的名聲都搞臭了。

  古代的宗法制度,作為一個父母長輩俱全的女子是沒有‘自賣身’的資格的,她的家族一找到她,就把她弄了回去,然後就再也沒有消息了,據說,是被沉塘了。

  明蘭疑惑這種癲狂的行為,到底算是穿越式的腦殘,還是古代既有式的腦殘,因為沒有確切證據,所以不能肯定她是不是自己的老鄉。

  冥冥之中似有天定,她知道自己恐怕永遠也碰不上老鄉;她的老鄉中,有名滿天下的,也有籍籍無名的,而她,大約就是屬於後一種吧。

  或者說,同在這個年代,在不同的地方,也有像她一樣認真努力生活的老鄉,不敢驚世駭俗,不敢冒進出頭,認真生活,努力承擔責任,融入這個社會,平靜安耽的過完這一生。

  這樣,也很不錯嘛。

  想到這裡,明蘭忽輕笑起來,這笑容落在朱氏眼裡,覺得既陌生又奇怪,明蘭眼神離合之際,貝齒細細咬著嘴唇,仿佛暗懷著一種有趣的秘密,偷偷隱藏著,獨自愉悅著,眼角眉梢充滿了一種奇異的嬌媚,有一點壞心眼,還有一點淘氣。

  朱氏低頭暗忖:怪道二哥被迷住了。

  第127回 其實你不懂我的心

  直至未時末,女眷們才陸續告辭,明蘭揉著笑的快抽筋的腮幫子爬上軟榻,眼睛一閉就人事不醒了;也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之際,腹部和胸口出現十分熟悉的壓迫感。

  明蘭十分淡定的睜開眼睛,眼看窗外日已西斜,男人沉重的身子半趴在自己身邊,大腿擱在明蘭肚子上,手臂橫在胸口,脖子處挨著一顆腦袋,正沖自己噴著濡濕的熱氣。

  明蘭艱難的吐了口氣,先扭腰,再努力從薄毯下伸出兩條胳膊,好像舉槓鈴一樣把男人的胳膊頂起兩三寸,然後連扭帶爬的從軟榻上滾下來,這一整串動作行雲流水,熟練之極。

  聞聞自己衣裳上的味道,明蘭趕緊進了淨房,丹橘幫她散頭髮松衣裳,小桃忙著打熱水投帕子,她們二人瞧明蘭臉色忿忿,互看了一眼,丹橘忍不住道:“夏竹和夏荷照了您的吩咐給老爺鋪了chuáng的,不過誰知……”小桃心直口快:“可是誰知老爺一進屋就問‘夫人在哪兒’,然後醉醺醺的往東廂房去了。”語氣頗有些忿忿。

  明蘭微嘆氣:“你們不用說了,我還不知道嗎。”

  一番梳洗,明蘭換上乾淨的裡衣,外穿一件鵝huáng繡梅花的薄棉襖子,對鏡攬妝,後對小桃道:“把小全子和小順子叫來,叫說說今日外院的qíng形。”

  小桃應聲而去,不一會兒,兩個男孩就來了。

  顧全口齒伶俐,顧順穩重周到,小的約莫五年級,大的也不過剛上初一,明蘭抓了把果子給他們,溫和的發問。顧全咧出兩顆喜氣的小虎牙,挨個兒的說起來,他年紀雖小,記性倒不錯,哪幾位大人喝醉了給抬回去的,哪幾位大人一沾酒就沒個形狀,自然也有酒品很好的,小男孩都記得清清楚楚。

  段家兄弟堪稱是海量,被抬出去的人有一半都是叫他倆灌醉的,其中包括自稱老當益壯不肯致仕的甘老大人,據說他當時正拉著顧廷燁說話,結果叫一頓猛勸,就泡倒在酒罈里了。

  薄老將軍捋著鬍鬚,微笑著表示:年紀大了,要注意適當飲酒。

  “甘老大人到底幾歲?”明蘭好奇道,古代沒有標準退休年齡。

  “看著有五六十了吧。”顧全不甚清楚,一旁的顧順輕輕補上,“小的聽說,甘老大人前年剛辦過六十整壽。”

  明蘭滿意的點點頭:甘夫人不過四十上下,除非她是宮雪花的同門,不然她應該是續弦。

  筵席基本上是成功的,不但酒菜豐盛,一應籌子,箭瓠,簽筒,酒令牌等酒桌玩意兒都齊備,甚至還預備了醒酒茶和醒酒丸子;令明蘭沒想到的是自己的父兄,原本以為席間多是行伍出身的將領或有爵之家的紈絝,盛紘父子會十分無趣,誰知qíng形恰好相反。

  開席沒多久,表qíng嚴肅的長柏就遇到了表qíng更加嚴肅的鴻臚寺右寺丞符勤然大人,然後湊上還在國子監熬日子的裘恕,三人坐到一起,端莊肅穆的談起話來,不知道的人瞧見,還當他們是在開追悼會。

  而盛紘則和五老太爺‘一見如故’了。兩人談起少年時的苦讀,談起科舉的艱難,談起為官的不易,居然越說越投機。五老太爺生平最傾慕景仰那些有學問的大家,可偏偏正途科舉出身的文官大多看不起權爵子弟,而盛紘卻是那種非常懂交際的人,談吐風雅,氣質不俗,不論他心裡怎麼看待對方,總能表現出十分令人舒心的態度。

  五老太爺說他痴長了十餘歲,卻屢屢科舉不利,真是慚愧慚愧;但盛老爹立刻真誠的表示反對,所謂文無第一武無第二,何以成敗論英雄呢,興許恰巧那考官不喜您的行文風格也說不定,然後他立刻舉例了古往今來許多科舉不順的文豪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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