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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蘭腳步一滯,心頭一緊,立刻就想轉身走人。

  “……六妹妹?”齊衡身上瀰漫的淡淡的酒香,叫初春的水汽一涌,反倒清雅。

  明蘭努力止住腳步,臉上帶著微笑:“好久不見,還未曾賀喜新婚,恭喜恭喜。”

  齊衡的一雙眼睛生的極好,恁多少濃qíng蜜意都yù訴還休的括在裡頭,盈出水一樣的清淺深濃,他靜靜的瞧著明蘭,緩緩道:“說道恭喜,妹妹嫁期將近,我這裡賀喜了。”說著,便躬身一拱手,滿滿的行了個禮。

  明蘭立刻斂衽還禮,也盈盈福了福。

  兩人一會兒相對無言,池塘邊只聽見水聲輕動。

  明蘭想溜,齊衡卻始終盯著她看,好似看不夠一般,明蘭的神經不夠堅qiáng,只能找話來說:“你……怎麼在這兒?”這裡是盛府內院,外男怎麼進來的。

  齊衡美目輕彎,微微笑道:“喝多了幾杯,則誠兄讓我在他書房裡歇歇。”他識得盛府路徑,長柏的書房又在內外院交界處,他能一路摸到水邊也不稀奇。

  明蘭沒話說了,又是一陣詭異的寂靜,齊衡瞧著明蘭,從眉角,到睫毛,到笑靨,到嘴角那一對小小的梨渦,想起往事,齊衡頓時一股鬱憤湧上心頭,冷笑一聲:“六妹妹是不必擔心的,上個月威北侯成婚,席間敬酒如雲,顧都督搶著替沈國舅擋了好些酒,沈國舅說了,待顧府辦親時他會投桃報李的。……哦,我忘了,我以後可不能再喚你六妹妹了,論起輩分,我可得叫你二舅母了!”

  明蘭聽了,一言不發,過了半響,才緩緩道:“你說的是。”

  齊衡只氣的酒氣上涌,一時站不住腳,搖晃了下,依著山石才不倒下,想要說兩句狠話來刺明蘭,他卻又捨不得;兩人又是一陣無語。

  齊衡實覺鬱郁,終忍不住道:“我有一句話,擱在心裡許久;今日問你,望你實話答我。”

  明蘭淡淡道:“請問。”

  齊衡站直了身體,深吸一口氣,玉石般皎潔秀麗的面龐一片正色,道:“這些年來,我對你的心意你不是不明白,但卻總裝傻充愣,對我冷若冰霜;我今日指天說一句,但凡你有半分回應我的心意,我也拼死爭一爭了!可你初初便看死了我,覺著我是那不堪重信的,覺著我會連累你,害了你,避我如毒蛇猛shòu,這,這到底是為何?!”

  明蘭抬著頭,露出一段粉藕般的水嫩脖頸,仰出極秀美的線條,齊衡看的幾乎痴了,過了會兒,明蘭輕垂眼瞼,才悠悠道:“咱們從小認識,恐怕你自己都不知道,你其實與郡主很像,看著風輕雲淡,內里卻極好qiáng。你明明已有了大好家世,卻依舊勤學不綴,潔身自好,在京中錦衣子弟中,可算首屈一指的好兒郎。”

  明蘭語氣悵然,臉向湖面,好似想起許久許久以前的事,她緩緩繼續道:“你什麼都要做到最好,剛學了幾天漢賦,又想著鑽研詩經;練著館閣體,卻也不願放棄顏體柳體;莊先生剛誇你寫字略有小成,你又去調色作畫。你也知道貪多嚼不爛,便日日起早貪黑,生生把許多學問技藝練出些名堂來。”

  齊衡聽出明蘭語氣中淡淡的憂傷,心裡也是一陣難過。

  明蘭頓了頓,定住心思,轉過頭來,靜靜瞧著齊衡,一字一句道:“你太好了,事事都想做最好,我要不起,你心太大了,也放不下。”

  齊衡只覺得一陣心痛如絞,他狠狠的咬著嘴唇,直咬得舌尖嘗到淡淡的腥味,才艱難道:“你……素來見事就是極明白的。”

  明蘭盯著自己的腳尖,心裡鈍鈍的痛了一下,道:“沒什麼可依仗的人,自得想明白些。”

  齊衡看著明蘭脆弱窈窕的身子,似乎一陣風就能把她颳走了,心裡酸酸的柔軟起來,道:“我知道你的難處,我,我從未怪過你,我只恨我自己這般沒用!顧……他其實人不壞,你別聽信了坊間傳聞,你……你要好好過日子!”

  明蘭胸間溢滿涌動,抬頭朗聲道:“我來這世上一遭,本就是為了好好過日子的!”

  說完,只見齊衡眼眶已發了紅,淚水似要盈眶,明蘭依舊微笑的如艷陽一般,放平整衣裙,遮住鞋尖出的幾滴濕潤,然後娉婷裊娜的福了福,頭也不回的轉身離去。

  頭頂上,月牙如鉤,微微閃動著幽光,卻已經沒有適才的光彩。

  明蘭快步走向壽安堂,迅速進了內屋,只見老替老太太剛剛卸了釵環衣裳,靠著炕沿舒展著身子歇息,明蘭行禮問安後,屏退左右,上前一步道:“祖母,你與我說說賀家的事兒吧,你上回去了之後,現在如何了?”

  老太太被明蘭這一番舉動弄的有些奇怪,盯著明蘭看了一會兒,露出很奇特的微笑:“自婚事定了之後,你再也不曾問過我半句賀家的事,怎麼,今日想知道了?”

  明蘭神色如常,乾脆道:“有些事不是不聞不問,便可當沒有的,還是知道清楚些好。”

  老太太緩緩抬起身子,眼神帶了幾分讚賞滿意,道:“我去賀府把話已說明白了,你已定親,兩家本無定契,一無媒妁二無信物,便什麼也不算了!”

  明蘭點點頭,躬身謝過老太太,又問:“那賀家如何說?”

  老太太微笑了下,眼神閃動,答道:“我那老妹妹是個最豁達的,從出了曹家的事後,她心裡就有數了,她自不會計較;弘哥兒素有大志,聽聞張家有意往雲貴採集藥材遍訪名醫討究,他已決意跟著一道去見些世面,大約過不幾日就要出門了,此次沒個三兩年怕是回不來;賀三太太素來病弱,最近又有些身子不好,慢慢調理就是了。”

  明蘭面沉如水,絲毫不動神色,再問:“賀家眾人可有言語或物件給我的?”

  老太太笑了笑,直震的手腕上的佛珠一陣抖動,才道:“我那老妹妹知道內qíng,只說你受委屈了,還道賀家覺不會半分言語出去,反正賀老先生已上了奏本,乞骸骨歸鄉告老,大約磨蹭個一年半載的便要離京了;其餘嘛……只有弘哥兒留了句話給你。”

  明蘭定定道:“他說什麼?”

  老太太慢慢道:“他說,對不住你,是他自己德薄無福,與你無干。”

  明蘭聽完了,久久無語,老太太盯著看明蘭的神色變化,語重心長道:“你也不必往心裡去,有些心結早些解開的好,反正以後都不會見了,過自己日子要緊。”

  明蘭抬首而笑,溫婉俏皮,慡朗明淨,道:“祖母說的是。不過,以後見不見的,都不打緊了,賀老夫人是祖母的知交,尋常親友人家罷了。”

  老太太聽了,心頭一塊大石才落了地,贊聲道:“你想開了,便是最好。”

  明蘭笑道:“眼睛長在腦袋前面,就是要向前看的。”

  第103回 花嫁(上)

  如蘭的回門酒辦的也很熱鬧,里外開了六桌,不但來了許多親朋好友,連墨蘭夫婦和康姨媽也來了;老太太十分不悅,席間拿眼睛冷淡的盯著王氏看了一會兒,只把王氏看的低頭不敢說話,康姨媽則坐在王氏身旁,依舊是一副溫婉玲瓏的模樣。

  飯後,老太太和王氏拉著如蘭問了幾句婚後可好後,三姐妹便自行離去說話吃茶了。

  墨蘭和如蘭分別回自己屋子緬懷了一番往事,然後一齊聚集在明蘭的暮蒼齋,明蘭見這兩個冤家在自己屋裡,頓時一陣心驚ròu跳,但也只得硬著頭皮叫丹橘奉茶。

  清香宜人的常清瓜片,沏過兩回便現出好看的青綠色,墨蘭披一件湖水藍薄綾紗襖子,旭日初春頗是清麗嫵媚,她對著剝胎白瓷茶碗,眉目間頗見幾分詩郁,悠悠道:“早早晚晚,咱們的院子都要住了別人的;只沒想,這麼快就騰空了,也不留一留,到底是潑出去的水了。”

  墨蘭出嫁後,山月居就被陸陸續續搬空,只留個小丫頭看管打掃,曾經歡聲笑語的繡閣已人去樓空;其實陶然館也開始搬動了,只是還不夠時間。

  如蘭一見墨蘭便如鬥雞一般,豎著全身的羽毛等著開戰,聞言立刻要反唇,明蘭連忙搶過來,笑吟吟道:“大嫂子就要生二胎了,三哥哥和四弟弟也要娶妻的,咱們一個個出閣了,屋子遲早是要給小侄子小侄女們住的。家中人丁興旺,可不是好事?!”

  墨蘭定定的看了明蘭一會兒,輕笑道:“六妹妹倒是越來越會說話了,難怪能得嫁高門,咱們姐妹里怕是你最有福氣了。”

  明蘭立刻端正臉色:“婚姻大事,妹妹只知聽父母親長的吩咐。”

  如蘭捂嘴輕笑,立刻道:“那是!婚姻大事自然要聽父母的,哪能自作主張呢?”明蘭忍不住看了她一眼,這傢伙顯然是忘記自己的老公是怎麼來的了。

  墨蘭居然神色自若,笑道:“兩位妹妹說的極是……對了,五妹夫殿試已畢,不知yù作何打算呢?”

  如蘭臉色微微泛紅,平淡的面容透出一股新婚的嬌艷,眼角眉梢俱是愉悅,明蘭歪著腦袋開始胡思亂想,估計X生活很和諧。

  “……先入翰林院館授,再緩謀個差事,也不知將來會如何。”如蘭頰如塗脂,一副驕傲的樣子,文姐夫雖沒能像長柏哥哥一樣授個庶吉士,但能夠進翰林院,將來官位也差不了。

  墨蘭眼神閃爍,嬌笑道:“這有何難,回頭你好生托托六妹妹,別說個把知縣知府,再高的官位也是沒準的!”

  如蘭當即變了臉色,憤恨的瞪著她,明蘭趕緊收回胡思亂想的口水,忙把小臉板的十分端莊肅穆,道:“四姐姐莫要胡言,六部管制乃是國家掄才大事,怎可等閒說笑?四姐姐這樣說,若叫人聽見了,還以為四姐夫……哦不,四姐夫一家的官位都是托來的呢!”

  這下輪到墨蘭變了臉色,如蘭捧著帕子呵呵的笑了起來。

  明蘭眼見差不多了,也不好過分下了墨蘭的面子,趕緊岔開話題道:“五姐姐成親那日府里好生熱鬧,四姐姐也不來,真是可惜了!”

  墨蘭臉上出現一種很古怪的神色,高興與惱怒夾雜,然後平靜道:“家中有些事兒……,是萬姨娘的事,我不好走開。”

  明蘭猶自木木的在想這萬姨娘是誰,如蘭卻立刻反應過來,興致勃勃的追問:“萬姨娘生了?是男是女?”墨蘭微笑的呷了一口茶,慢悠悠道:“年前生的,是個閨女。”她笑的十分勉qiáng,並隱下一事未說,昨日診脈,發覺春舸又有身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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